大姨夫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总算捡回一条命。
暑假里,子琪随妈妈到大姨家探亲。一进门,见大姨正端着煎药壶,俯着身子朝院里的土堆上倒药渣子。
“姐!”
“大姨。”
屈慧玲迟钝的回过身。
“哦,晓玲和娃来了,快进屋。”
大姨拉着妈妈的胳膊,搂着子琪,三人一道进了屋。
炕上躺着个中年男子,紧闭着双眼,几个人围坐在他旁边。
“姐,姐夫现在咋样了?”妈妈和大姨坐在炕沿上说着体己话。
“手术顺利着呢,医生让在家好好休养。”屈慧玲勉强说道。
“嗯,这几天吃饭咋样?”
“医生只让喝些稀饭和汤类,其他的暂时还不能吃。”
“姐,娃娃们都在家呢,有啥活就让他们去干!”妈妈注视着一旁坐着的表哥表姐们。
“你爸现在这样,你们都大了,平时要给你妈分担家务活呀!”妈妈毫不客气的说着,一旁的两个表姐咧开嘴,只顾傻笑。
“姨,你说的这不是废话么!”表哥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只见他粗壮魁伟,怒目圆睁,像极了三国里的张飞。
“这孩子,好好跟你姨说话!”屈慧玲在儿子的光膀子上拍了一把。
“本来就是嘛,姨你说这话就像在说我们不管我爸妈一样,我们不管,那谁管呀嘛!”表哥不安的在脚地上踱着步,大声嚷嚷着,不明真相者还以为这家人在吵架。
屈晓玲自知外甥的品性,自然不与他计较,只“哈哈”一笑,转身和姐姐唠起了家常。子琪有些生气,她多少认为表哥有些不识好歹。
午饭大姨擀了哨子面,又白又细的面条摊在一张足有两米长的大案板上。大姨满头大汗,她用筷子麻利的拨动着面条,放下筷子,又急急忙忙走到旁边的小案板上“咣当咣当”切面条。
“姨,这么多面条,你咋还切呢?”子琪疑惑地问。
“乖乖,你不知道,光你哥哥一顿就能吃半个案板的面,你两个姐姐们也能吃着呢,这些面根本不够吃啊!”说话间,刀子“咣当咣当”一下下落在案板上,子琪看到大姨的后背全湿了。
子琪愣在案板旁,看着大姨和妈妈忙前忙后。突然,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头一看,表哥踩着大拖鞋,跨过门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案板。随即走过来,用筷子挑起一大撮没加调料的面条,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满口咀嚼着,发出满足的哼声。果真如大姨说的,只一会儿工夫,刚才还摊满面条的案板,这会儿已空出了半张。
午饭过后,妈妈与大姨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说话,子琪跟着表姐们到田间玩耍。直到天边出现一缕红霞,才挎着竹篮,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留着吧,明天再走!”大姨一个劲儿说着挽留的话。
“不了姐,离得近,说来可就来了,你好好照顾我姐夫!”屈晓玲推辞着,她明白大姐是真心实意的留她,可她不愿意留下来继续遭扰她,何况她家里还有个重症病人。
见留不住,屈慧玲喊了儿子到屋后的菜地里,将各种蔬菜、瓜果摘了一大袋子,扎好口袋,塞到妹妹的自行车网兜里。临行,妈妈和大姨又相互叮咛一番。
要出发了,赵子琪有些不舍。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她目睹了大姨的艰辛,她心疼大姨。她内心强烈的想要替大姨改变她目前的生活状态,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
“大姨,我会常来看你和姨夫的!”说完,赵子琪扭过头,瞅着一旁的表哥。
“哥哥,以后你跟大姨和姨夫说话时,不准大吼,不准瞪眼睛,你要听他们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行不?”听了外甥女的话,屈慧玲微笑着,眼圈红红的。
大表哥有些不知所措,他笑嘻嘻的盯着子琪:“哎呀,哥活这么大,还没让人说过,今个听妹子说这话觉得新鲜的很么,好,哥记住了!”说着哈哈一笑,走到厨房门前那口大瓮旁,舀了一瓢水,张大嘴倒了进去。
大姨摸了摸子琪的小辫子,眯着眼笑起来。大表姐像木偶一样站在大姨旁边,一声不吭。二表姐时不时的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也无人在意。
告完别,子琪和妈妈骑着自行车,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路两旁,红的、黄的、紫的小花朵嵌在杂草丛中,偶尔有花蝴蝶飞过,分外惹眼。屋顶上的烟筒此时正冒着浓烟,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子琪心里五味杂陈,大姨的家自己并不喜欢,所有的人几乎都呈现一种“病态”,是强大的爱、忍让、坚守,才得以顽强的支撑着这样一个家。想起大姨,想起疾病缠身的大姨夫,想起老实笨拙的表哥,还有两个傻呆呆的表姐,子琪在心里暗自发誓,要努力学习,改变大姨的余生。
……
忙完学生会的事,王闯一回家,便马不停蹄的来找赵子琪。
午后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照的人懒洋洋的,知了在杨树上不厌其烦的叫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北头废旧农场后面的小树林。
“你最近忙什么呢?”王闯迫不及待地问道。
“走了趟亲戚,之后就在家待着了。”
“好吧,你这个小懒虫!”王闯说着,用手捏了捏子琪白皙的脸蛋,“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我的,一个不是我的,你要先听哪个?”
“先不说你的,留着最后高兴吧。”
“子琪, 咱国家申奥成功了,2008年奥运会要在北京举办了!”
“新闻里都报了,这我知道。”
“子琪,想不想去北京看奥运会?”
“想啊,不过……”
“咱们加把劲,将来都考北京的大学,咱们去北京上大学!”王闯说时,眼里泛着光。
“北京当然好啊,可是……”
“别可是了,从现在起,咱们定好目标,就北京了!”
“嗯。”望着她的闯哥,子琪点点头。王闯拉起子琪的手,穿过一片树林,面对眼前清澈见底的小河,王闯有些激动,“北京,我们明年见!”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四周。
“快说你的好事!”
“你还记得不,上次我们参加全国物理知识竞赛的事?”两人在小河边坐下。
“记得呀,莫非你……”子琪似是惊喜,又略带迟疑。
“哈哈,学校才通知的,我拿了全国物理知识竞赛一等奖!”
“你太棒了!我以后得改口叫你‘学霸’才行!”
“哈哈哈,那,赵子琪同学,你打算怎么鼓励我呢?”王闯坏笑着瞅一眼她。
“这……”子琪支支吾吾半天,她突然扭过头,“闭上眼睛。”她的脸蛋微微泛红。
他闭上眼睛,她将唇印在了他的脸颊上。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揽住她还未凑远的身体……他的嘴唇软软的、滑滑的,她闭上眼睛,呼吸越发急促。
突然,她推开了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王闯关切地问道。
“我喘不过气!”子琪低着头,她不敢直视王闯的眼睛。他张开双臂,久久的抱着她。
林间的小溪水潺潺的流动着,小鸟们叽叽喳喳在林间辗转飞翔,给静谧的树林增添了一份生机,他们拉着手,在一棵壮硕的杨树旁停了下来。他俯下身,从草丛中随手捡起一块石头。
“子琪,我要把咱们的名字刻在上面。这样,如果有一天,我们找不到对方了,就在这里汇合。”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如果我找不到你了,我就来这里等你。”她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