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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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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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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生》连载

第四十章

暑假来临,王闯一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回老家。玺玉突然心血来潮,非要与王闯一起回他生活成长的地方看看。拗不过她,两个人便一道回来。

董玺玉自小生活在城里,对农村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时隔一年,儿子大老远的从北京回来,还带回个北京姑娘,张丽萍和王实夫妇高兴的合不拢嘴。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王闯携玺玉来到村东头的池塘边。这里是一片荷花的海洋,荷花淡淡的清香弥散在空气里。有少数含苞待放的花苞亭亭玉立于绿水中央,像矜持的大姑娘,她们不急不躁,毫不羡慕其它开的正艳的花儿。她们相信,越晚开出的花儿才越持久,它们孜孜不倦的吸收着泥土里的养分,厚积薄发,期待着最耀眼的绽放。

“哇塞,太美了!我只见过颐和园、大观园里的荷花,竟然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呢!”面对着这一片美不胜收的荷花池,玺玉彻底陶醉了。

“这片荷塘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是天然形成的。”王闯每回说起自己的家乡,胸中便升起一团炽热的火焰,分外自豪。故乡是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一块不可玷污的净土,那是最让人安心的地方。

他们光着脚丫在池塘边戏水,偶有绿皮青蛙在岸边蹦来蹦去,吓得玺玉一把抱住王闯,水面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凉风掠过,玺玉靠在男友肩上。

“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王闯随口唱了一句偶像苏慧伦的歌。

“让我用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玺玉的歌声很甜美。

“让我将心中最温柔的部分给你,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让我用真心真意对你,在每一天。”

四目相视,深情满溢。

……

“饿了吧,走,我们回家。”王闯扶子琪起身,两个人顺着池塘原路绕回。

绿盈盈的湖面上两个小影缓缓移动,偶有蜻蜓飞过,湖面泛起细小的波纹。仿佛厌倦了水里的生活,小鱼们不安分的在水中跳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闯哥,我好困呀,走不动了。”董玺玉故作疲态,却在留意王闯的表情。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不缺才华的人缺心眼儿,王闯没有听出女友的弦外之音。

董玺玉有些扫兴,还没等王闯回过神,趴到他背上。

“哈哈,这样就不累啦。”她两只手像藤蔓一样绕在王闯的脖颈上,他揽住她的腿:“走喽,走喽……”

“别闹,快下来,这是农村,被人看见了不好!”王闯紧张的叮嘱道。

“就不!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嘛!”玺玉嗲声嗲气的说。

她赢了。

“懒虫,说好了啊,到前面路口的大石头那里,你就乖乖下来。”

“嗯嗯,那说好了啊,中途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把我松开,除非我要下来。”

“好吧,遵命。”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看见有人过来时,王闯便极力将头扭向一边,玺玉却故意将他的脸扳正。

正说着,迎面过来一群羊,赶羊的正是村里的王大爷,王闯一眼便认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老远的就看见王大爷咧着大嘴,门牙越过下唇龇到外面。他可是村里出了名的“高音喇叭”,谁家有雨点大的事,他要知道了,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啊呀,这不是张先生家的闯闯么,你几时回来的?”说时,那两颗明晃晃的大门牙肆无忌惮的露在外面,看的人心痒痒。

“快,快下来!”王闯扭过头轻声说道,玺玉却将他搂的更紧了。

“哦,王大爷,是我。”王闯实在不能装作不认识对方,只好勉强挤出个笑脸。

“王大爷,你好呀。”董玺玉扬起胳膊,大方的朝王大爷打招呼,笑容很热络,仿佛早就认识似的。

“闯闯,这女娃娃是?”王大爷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哦,我大学同学。”王闯极不自然的说道。

老人还想问什么,王闯背着玺玉匆匆告了别。

“你怎么这样……”王闯正要一吐为快。

“别介,知道你要发牢骚,没完了还!”玺玉假装生气的嗔怪道:“我就是要让你们村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我们现在是大学生,大学生谈恋爱天经地义。就咱这年纪要搁到国外,早都是孩儿的爹妈了,这还藏什么劲哪!”

“好啦,跟你开玩笑呢,你在城里生活没经历过这些。不是我好为人师,农村人相对保守,我个大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主要顾及你。我不想咱们正正经经的恋爱,在他们那里,被扣上些不好的形容。”

“不早说,我得罚你,对女朋友不坦白。”

“怎么罚?我听听!”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劲。

“背累了吧,哈哈,那抱着我走到大石头那儿也行。”玺玉从王闯背上跳下来,乐的不行。

“走喽。”还没等站稳,王闯一把将她扛到肩膀上。

“你这个坏家伙,快放我下来!……”任凭玺玉捏他的背,用拳头砸他,王闯就是不听,只是傻笑,索性将她抱的更紧。

“闯哥我错了,饶了我吧,放我下来呀!……”玺玉不停的喊着,她感觉脑子发胀。

突然,王闯停了下来。

“坏小子,你也有累的时候啊,快放我下来!”玺玉握紧小拳头,照着他的背又砸了一下:“我说话你听见没呀,说真的呢,你让我下来吧,啊?”

王闯一声不吭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随即松开了手。玺玉好不容易站稳,一扭头,前方站着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她扎着两个麻花辫,皮肤白皙,模样很清秀。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玺玉都不会相信,在这种小地方,竟然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董玺玉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目光随即投向王闯。

王闯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碎花裙姑娘----赵子琪!他忽然意识到,很久以来,他的脑海里,竟忘记了这个从前被自己叫了无数遍的名字,仿佛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像陈年往事一样被封存起来。直到看到她的一刻,所有往事涌上心头,就像做了一场持久的梦。然而,那份亲近愉悦感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陌生。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亲切的大男孩儿,赵子琪内心无限感慨,或许这就是命运对她的戏谑吧。

选择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大学,意味着选择了不同的生活目标。起初,他们写信、打电话、微博聊天,恨不得时时的与对方保持联系。渐渐的,在新的环境中开始忙于建立自己的人际圈子,忙着课业,忙着加入各种社团、协会,少了时间投入,感情便淡漠了;偶尔,碰巧网上遇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无关痛痒;再后来,竟没了联系。似乎应了大学情侣间流传的“远水解不了近渴”的俗理。

夜里,戴上耳机,当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响起的时候,子琪总会想起王闯,想起高中那段最苦的日子,他们相濡以沫,互勉互励。

这一刻,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却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他令她感到陌生。她曾无数次的想象着再次重逢时,彼此之间的一个深情的拥抱,想一如从前那样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抑或帮他拔去头顶冒出的零星白发。

可现在,她想离开。眼前如若是悬崖,她会纵身跃下。

然而,面对第三个人,她却要极力维护自己的尊严。

“好久不见。”子琪走上前,主动问好。

“好久没见了。”王闯缓缓的说道。

“这位姑娘是?”子琪极力保持冷静,她微笑着说。

“哦,介绍一下,我的大学同学,董玺玉。”

“嗯,玺玉你好。”赵子琪伸出手:“我是王闯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赵子琪。”

“嗯,你好。”董玺玉面带微笑,礼貌的点点头。

从远远的听到他们充满爱意的笑声,到近在咫尺看到他们甜蜜的凝视,一刹那,恍如隔世。此刻,赵子琪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暑假准备去哪里?”王闯没话找话,他怕安静下来,空气里就都是尴尬。

“本来是要去我男朋友家玩,结果他临时有事出国了,我就在家安心陪我妈。”赵子琪突然想到了最近出国公干的任明阳,索性将他拎了出来。

“哦,你男朋友?”王闯显然有些惊讶:“挺好的。”

“嗯,是啊。”赵子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一旁的董玺玉将头扭过去,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

“阿姨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好,就是视力越来越差,沙眼很严重。”说话间,子琪并不看他的眼睛:“谢谢你,还惦记着。”

“不要说谢我的话,我宿舍里有同学的爸爸是著名的眼科大夫,到了北京后我给你寄些好药来。”

“不劳费心了。”赵子琪强忍着几番想要流出的泪水。

“不要这么说,我……”

“不用……我理解。”

“那你……”

“我挺好的。”

“嗯。”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仿佛这将是一次诀别。

“哎呀!”苞谷地里传来玺玉的尖叫声。她掰棒子时,不小心被叶子划破了手指。

听到玺玉的叫声,王闯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可面对眼前的子琪,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快去吧,她在那里等你!”子琪强颜欢笑着。

“嗯,那我去了,你多保重!”王闯点点头:“到了北京,我会尽快把药寄给你的。”

“嗯。”

别了赵子琪,王闯急急忙忙冲进苞谷地里,玺玉突然一把抱住他:“王闯,我稀罕你!你是我的,我们要好好在一起。”或许是手指疼痛的缘故,她微微抽泣着。

王闯紧紧的抱着玺玉,抚摸着她的头发:“嗯,我们好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望着王闯和董玺玉携手深情相拥,渐行渐远,子琪的视线模糊了。曾经,她和他携手度过最美好的年华,迷茫过、快乐过、得到过、失去过,这些珍贵的经历随着时光的流转,人事的变迁,已然成为过往,注定被封存在青春记忆的洪流里。

远处,子琪微笑着,她在心里说:“再见了,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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