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音在深夜里响起,屈爱玲披上衣服急急的下了床。
“什么?”
……
放下电话,屈爱玲整个人颤抖着走到床头,她叫醒沉睡中的丈夫,两口子再也无法入睡。
……
早饭时,子琪隐约感到小姨、姨夫和往常不大一样,小姨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这爱意里多了一丝怜悯。
“小姨,姨夫,要不我这会儿再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爸说了要来接我,我再催催。”说时拿起听筒。
“琪琪,别,别打了。”
“怎么了?”子琪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小姨。
“你先过来坐下,听小姨跟你说。”子琪分明看到小姨忧郁的神色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她两手攥起衣角,不安的走到沙发旁坐下。
“琪琪,你收拾一下东西,小姨和姨夫一会儿送你回家。”
“我爸呢,他不来了吗?”
“你爸,你爸他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接不了你了。”
“这,不会呀,来之前我爸明明说忙完了就来接我的呀!”
“乖,先去收拾东西吧!”小姨拍拍她的肩膀。
“小姨!我爸他……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吗?昨天半夜是谁打的电话,是不是我妈?”
“孩子,听我说,你爸他……就是出了个交通意外,现在在医院!”任凭子琪怎么问,小姨不愿再多说什么。
汽车穿梭在渺无人烟的盘山道上,小姨和姨夫不断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分散子琪的注意力,她内心的不安感却丝毫没有减弱。眼前浮现爸爸的样子,想到从前,她越发自责,爸爸那么辛苦的为了这个家,自己却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一直以来她都理所当然的接受着爸爸的爱,在父母面前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恃宠若娇的孩子。想到此刻爸爸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环绕着,子琪蜷缩在小姨身旁。
“小姨,我在想,我爸的伤口肯定很疼。”她抽泣起来。
“没事,有医生在呢!”小姨搂着子琪,注视着窗外。
汽车连着翻越两架沟,终于开到了平地上。
……
远处,一个穿着灰色格子上衣的妇女,正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旁有人搀扶着。隔着车玻璃,子琪已看的清楚。
“妈!”子琪跳下车迎了上去。只见母亲满脸泪水,眼睛已肿的睁不开了。如果不是大姨在一旁扶着,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妈,我爸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院子里人很多,女人们脸上挂着泪,男人们表情凝重。
“妈,妈……”赵子琪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紧紧地和妈妈抱在一起。
“我苦命的娃,呜呜呜……妈一直觉得,我娃是个有福的人,妈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今天,呜呜呜……”
“妈,我爸他怎么了,你说,你快说呀?!”子琪抓住母亲的肩膀,泪如泉涌。
“孩子他爸,你太狠心了,你就这么抛下我和孩子们,你让我们怎么活,呜呜呜……”
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子文红着眼睛跑过来,和妈妈姐姐抱成一团。
“妈,我爸他……妈,呜呜呜……”
“孩子,你爸走了,呜呜呜呜……”
讨债的、打听消息的、抚慰家属的人们,面对眼前这一幕,纷纷流下眼泪。在不幸的灾难面前,人们都成了悲剧最虔诚的倾听者,默默地充当了这场悲剧的配角。
……
警方全力破案,案发第二日,犯罪嫌疑人就被绳之以法,系租车的两个乘客。罪犯在供词里交代,之前要租另外一个人的车,结果那人嫌路远不去,便找了受害人来。为了抢车,他们用一条粗麻绳残忍的将司机害死,驾车逃逸了。据帮忙运尸首的村民说,死者脖子以上全是肿胀的,五官已分不清楚。
悠悠亲情,历历在目;绵绵悲伤,永无尽头。赵岭就这样,带着太多的遗憾离开人世,把无尽的思念留给他最亲的亲人。
……
屈晓玲一下子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早早的生出,手背上的老年斑也若隐若现。她哭坏了眼睛,视力下降,迎风流泪。
儿子脑子时好时坏,屈晓玲不止一次被儿子的班主任叫去谈话,因他在班里经常做出让同学和老师都费解的行为。先前在学校挨了老师的数落,屈晓玲总闷闷不乐,这时丈夫总会说,他在电视上看到北京、上海的哪个医院有治好这类病的先例,又说打听了哪里有个江湖郎中,用祖传秘方能根治。屈晓玲一次次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期望。其实这几年,家里为治好赵子文的病花了不少钱,是赵岭生前没日没夜的在外揽客跑车,经营书店生意,用他坚韧的意志支撑着这个脆弱的家庭,支撑着妻子本就受创的精神世界。
赵岭走了,那之前用坚韧和不屈堆砌起来的全家人的精神堡垒,瞬间垮塌了!
……
高考成绩一公布,赵子琪犹豫了。
以她的成绩,本可如愿填报和心爱的人约定的大学。而她选择报在本省,这是她在反复的思想斗争后作出的妥协。这里,有她放不下的亲情,有她要履行的责任。
爸爸走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赵子琪长大了!
王闯从省城的叔叔家回来,便要去找子琪,和她商量填报志愿的事。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在大学里的所见所闻告诉子琪,不料,妈妈却拦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张丽萍拦住儿子:“是去找子琪吗?”
“是的妈,我给她送几本书就回来。”
“最近先别去了!”
“怎么了妈?”
“她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妈你快说?”王闯睁大眼睛望着母亲。
“她爸爸出了意外,去世了。”张丽萍低声说。
“啊,什么!”王闯惊的扔掉手里的书。
“你才回来,进屋歇会,一会教育局的领导要来家里!”张丽萍从桌上端起一杯水递给儿子。
“不用,我去找子琪。”
王闯没有搭理母亲,他发了疯似的跑出巷子,一路狂奔着,脑海里想着子琪伤心欲绝的样子。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承受这些,为什么!”他越是这么想,他心里越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