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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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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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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雕像》连载

第二十一章 起士林唇枪舌剑

往常,高兆铭走进起士林,心情总是非常愉快的。而今迈入这家讲究的西餐厅,本能地感到一阵紧张。他来到楼上,一眼就看见靠窗的餐桌旁,独自坐着牛延寿。此刻,牛延寿已经酒足饭饱,正在慢慢地喝汤。高兆铭匆匆地走过去,并向牛延寿伸出右手。牛延寿既没有跟高兆铭握手,更没有起身。高兆铭闹个没趣,将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尴尬地坐在了牛延寿的对面。然而,他的心里却由不得暗骂,你个老小子不等我来就“咪西”完了,太他妈不够意思啦!

“高先生,”牛延寿面无表情地说,“我一向是守约的,而你却晚来了二十分钟。如果有日本人在场,你也敢如此吗?”

高兆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说道:“这,这是怎么说话?即使有日本人在场,我也不能丢下缠身的公务不办,你说是不是?牛先生,我们一见面,你老是用挖苦的语言跟我谈话,难道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

牛延寿说:“得罪我倒无所谓,要是得罪了日本人,恐怕就不那么好交代了。因此,我有必要提醒高先生,今后再耽误时间,休怪牛延寿没有耐性。”

这时候,漂亮的洋招待走了过来,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先生,请问用什么菜?”

高兆铭一时忘记了这里雇佣的女招待,全是清一色的碧眼金发女郎,便头不抬地一挥手,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待会儿再说!”

洋招待一耸肩膀,说:“lmSorry!”

高兆铭这才意识到跟自己讲话的,是个非常性感的洋小姐,赶忙换上一副笑脸说:“Sorry!Sorry!我的Sorry!嘻嘻,我现在的不饿!”

漂亮的洋招待甜甜的一笑,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高兆铭情不禁地被那个洋妞儿吸引住了,两只眼睛止不住贪婪地盯着那个扭动的屁股。

牛延寿拿着一只十分别致的大烟斗,悠闲地吸着烟,说道:“高先生,洋小姐的Buttocks很迷人吧!”

“Buttocks?”高兆铭没有听懂,“什么Buttocks?”

牛延寿说:“汉英词典将Buttocks解释为臀部,通常叫做屁股。”

高兆铭气得干瞪眼睛,却又说不出话来。

“高先生,我们言归正传。”牛延寿说道,“请谈一谈夏海珠的情况吧!”

“夏海珠!夏海珠!这个该死的夏海珠!”高兆铭运了运气,不情愿地说,“根据初步调查,当天夜里,夏海珠被一个化装成渔民的人救走。那个人,好像有什么政治背景。”

牛延寿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只关心夏海珠的下落。”

高兆铭带气地说道:“偌大的一个天津,要想搜出夏海珠,谈何容易?况且我的权力范围,仅限于中国地面。假如她藏在租界地里,你叫我去哪里寻她?”

“你就叫我这样去跟日本人说吗?”牛延寿冷冷地问道,“你敢不敢向我保证,夏海珠没有藏在中国地面?”

高兆铭摇摇头,说:“这我保证不了。”

牛延寿叼着烟斗漫不经心地说道:“听人说,高先生是一位头脑灵活的人,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你说救夏海珠的人有政治背景,无非是想为你寻找不到夏海珠制造借口。恕我直言,日本人对你本来抱有很大希望,无奈你是个扶不起来的太子,实在令人遗憾。请高先生明示,我是否有必要向日本人建议,让他们另请高明呢?”

高兆铭的额头沁出了细汗,语气也软了下来,说:“牛先生,日本人方面,还请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寻找夏海珠,并非兄弟不肯尽力。咱们都是在警界混饭吃的人,还望你多多关照关照好不好?只要夏海珠藏在中国地面,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搜出来!”

牛延寿见高兆铭已经就范,便说:“你说得如此恳切,我若是无动于衷,就是不讲交情了。目前看来,你确有难言之隐,我岂能逼人太甚。其实,日本人千方百计地寻找夏海珠,并不是最终目的,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高兆铭忙说:“既然这样,我愿从多方面帮助日本人达到目的。”

牛延寿不动声色地说:“看起来,高先生是个明白人。你我虽然都在为日本人效力,但毕竟都是中国人,我岂愿难为你呢?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只怕我对你讲出实情,你会坏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大事。”

“请牛先生放心。”高兆铭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能使日本人满意,我愿竭尽全力。”

牛延寿定定地看着高兆铭,语气严肃地问道:“你可听说过海神雕像?”

“海神雕像?”高兆铭一怔,“不瞒你说,关于这件国宝,黑白两道俱有传闻。说是闹义和团那会儿,海神雕像奇怪地失踪了。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寻找它的下落,弄得更加扑朔迷离。有人说它是吉祥物,可也有人说它是魔物。所以,我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

“日本人可不这样想。”牛延寿说道,“他们认为,夏海珠可能知道海神雕像的下落。如果你能探知它落在谁的手里,那么能否搜捕到夏海珠,也就无关紧要了。”

高兆铭皱起了眉头,说:“这可是一个大难题啊!闹义和团那会儿,我还没有出去呐!”

牛延寿说:“虽然事情过去了三、四十年,但那个时代的人,活到现在的也不少。你是中国警界的头面人物,若这般无能,日本人又何必非要维护你的利益?高先生,当前的形势你是清楚的,日本帝国重兵压境,天津危在旦夕。那时节,一旦失去了日本人的青睐,秦楼楚馆可就与你无缘啦!”

“说得这是什么话?”高兆铭生气地说道,“好像我高某人是个酒色之徒!好好好,我也不跟你争辩,咱们索性去日本人那里说清楚。他们要是看不上我,我干脆脱下那身老虎皮,去广东跑买卖。”

牛延寿冷冷一笑说:“日本特务机关可不是青帮组织,你想一走了之,怕没有那么容易。搜寻海神雕像已被列为天字一号的绝密任务,只要你敢说出一句有关海神雕像的话,就休想躲过他们的铁血杀手。据我所知,高先生的勇气,还不足以跟日本特务机关对抗吧。”

“这不是逼人跳海河吗?”高兆铭垂头丧气地说,“你是天津名探。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我又能怎么样?”

牛延寿说:“承蒙你的夸奖,在搜寻夏海珠的问题上,我确实暴露了自己的无能。但是,我还没有走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你怎么就知道我也束手无策了呢?

高兆铭连忙解释说:“请你不要误解,我丝毫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如果牛先生有什么高招,请不吝赐教。”

牛延寿说:“赐教二字,未免说得过于谦虚。不过,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个线索,不知高先生是否有兴趣听?”

高兆铭说:“那就请探长先生指教吧,我洗耳恭听。”

牛延寿用大拇指按了按烟斗里的烟灰,从容不迫地说:“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潘家大院最近来了一位武林高手。可惜当时你只顾得跟我斗嘴,竟然没有引起你的注意。我已经探知,那人名叫仇英,来自烟台,恰与夏海珠同为一乡。天下虽有巧合之事,但对于警探来说,却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倘若他们两人真有瓜葛,只要盯住仇英,也许不难找到夏海珠。潘家大院在你的管辖之内,由你派人监视,总比我出头方便的多。而且潘大可当年跟义和团是死对头,又突发一笔横财,颇耐人寻味。关于海神雕像,他或许知道一二。你是他们的父母官,做起手脚,自然比我办法多。高先生,我已尽了同行之谊,如何相宜行事,全看你怎样去做啦!

高兆铭说:“经牛先生一指点,兄弟茅塞顿开。只是我的公务繁忙,还望在时间上多宽限几日。”

牛延寿说:“我若逼得太紧,也怕你忙中出错,反而欲速不达。不过,事情的紧迫性,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个自然!”高兆铭长松了一口气,说,“我会抓紧时间的。”

牛延寿叮嘱道:“不过,容我再提醒一句,此事万万不可走露丝毫风声。同时,你我只能单线联系,不可造次。如果一旦出现差错,引起日本人的疑虑,恐怕阎王殿也不敢收咱们做小鬼。”

高兆铭闻听,吓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心里明白,如此绝密的事情,一经卷入,就休想拔足。况且与他合作的人,又是被称做“冷血神探”的牛延寿,更不容他打退鼓。此时此刻,他只能自认倒霉。

“高先生,”牛延寿说道,“还有一件小事,我想随便问一下。听说,你已经抓住了殴打山本太郎的案犯。高先生如此神速,实在令人钦佩,不知能否谈谈破案的经过?”

高兆铭心里发虚,不禁支支吾吾地说:“在你的面前,我岂敢班门弄斧?况且,抓住一个不知轻重的中国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们还是寻些别的话题吧!”

牛延寿说:“我们都是警界上的同行,高先生不肯传经送宝,不会是有意留一手吧?”

“哪里,哪里,”高兆铭搪塞地说,“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该我坐冷板凳罢了。”

牛延寿揶揄地说道:“说句良心话,我很替你担心。山本太郎深黯柔道,能够打倒他的,肯定是个练家子。而吊在刑讯室的,却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高先生,为了保证我们的合作不受影响,我有必要奉劝几句。吉玉浦的太太是一个出了名的泼辣女人,她一旦把事情闹大,就会弄得满城风雨。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忠告,趁真相还没有败露,赶紧放掉吉玉浦,免得自找麻烦。”

高北铭听罢,如坐针毡一般,嗫嚅地说:“山本太郎已经去警察局辩认过了,如果放了吉玉浦,日本方面岂肯罢休?”

牛延寿说:“一旦山本太郎发现自己受到了愚弄,你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至于如何打通关节,天津著名交际花史小曼,兴许倒能帮上你的忙。事不宜迟,望高先生好自为之。”

牛延寿说完,从怀中掏出两张钞票往桌上一扔,然后戴上礼帽冲高兆铭微微行个点头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兆铭发愣地坐在那里,这才感到牛延寿果然是个厉害人物。想到牛延寿刚才说的话,不禁又急又怕。当初他答应常玉坤的时候,也曾权衡过利害关系,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经牛延寿一点拨,越发感到释放吉玉浦,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于是,他站起来整整衣容,便匆匆地离开了起士林。他还特地去花店买了一束漂亮的鲜花,便驱车直奔野蔷薇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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