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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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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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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树》连载

第十章

转眼临近年底,窗外大雪纷飞,此时屋外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风渐渐有了声音,小黑在过道下的小屋里缩成一团,我们兄弟三人在这如此凛冽的寒冬下也暂时屈服了。清晨我们喝过热乎乎的白粥后便围坐在一个火炉旁,火炉中正燃烧着四个圆柱形的黑色煤块,我们兄弟三人围坐一周温暖着我们的手和身体。我坐在火炉旁不时地向外看,厨房屋檐那些最外端的瓦片上正挂着一根根长长的晶莹冰锥,冰锥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使人难以直视,地面上的积雪已足以没过一个成年男子的脚脖。如今的淮北地区几乎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寒冬,即便是“三九天”,地面上也不再有厚厚的积雪,屋檐上不再有长长的冰锥,大地上的人民们不再抱紧双臂。我们越来越活在一个真假难分的世界,但全球气候变暖并不是一句谎言。

当淮北开始雪花纷纷就预示着春节即将到来,每个人对于春节的期盼有不同的原因,于我而言,那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见到父母和我的亲弟弟的一段日子。早在前几天,我在期末考试中取得了一个好成绩,老师在最后离校的当天给了我一张黄色封面的奖状,这张黄色奖状的表面印有“三好学生”四个更加突显的黑色字样。我将这张奖状藏在枕头下,希望在那一天能够给他们一个惊喜使父母真心视我为他们心中的骄傲。

我坐在火炉旁既焦急又兴奋地等待着。我一会儿莫名傻笑,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察觉到某种异样的大哥突然问我:

“你又在傻笑什么?”

听到大哥的问话,我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回答道:

“我在想我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你父母估计这几天就会回来,最近两天他们所有人都会陆续赶回来的,别着急。”大哥像一位长者一般对我说。

这一天阳光比往日更加温和,天空一片蓝白色。正午时分太阳已悄悄跑到了正南方,奶奶在厨房里像往日一样做着饭,我和三弟一左一右坐在对面各面对着一个烧锅口。我和三弟依然缺乏烧锅的经验只顾往那个洞口里不断地添柴,不久后烧锅的烟和奶奶炒菜时的烟混合在了一起漂浮在屋内的上方。尽管那个唯一的烟囱正分秒不停地工作但也无济于事,随后奶奶大喊着让我和三弟停止再往烧锅口里加柴,奶奶的眼睛已看不清锅里的东西。就在这一片混乱之时,我透过浓浓的烟雾一眼就认出了正站在厨房门口的三个人就是我的父母和弟弟。我不顾一切向外跑去,站在门口我再次看到了那三张熟悉的脸,顿时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淌,那接连不停流的热泪在我的脸上快速变冷、凝固,而新一轮的泪水又使我干燥的脸上出现了阵阵的刺痛感。我冲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母亲的脸上立马泛起了笑容,她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一刻我是多么幸福,我又是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我紧紧抱住母亲不愿松手,在内心默默祈求众神让时间停止运动。

我们一家人朝正屋走去,父母放下了手中的行李,我赶忙接过这些行李推着它们走进这个父母曾居住过一晚的房间。我站在床边熟练地抬起枕头抽出那张黄色奖状,这简单的动作在过去几天里我已练习了上百次,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双手仍在颤抖,我小跑着重回父母的身边,心中的千言万语也全被封在了嘴边,我抬直双臂傻乎乎地站着。母亲注意到了我也看到了那张奖状,她拿起它来回翻看了数次,终于我看到了那个我期待已久的笑容,她仍如我记忆中的那样,年轻的母亲在表达喜悦时总是毫无顾忌,她大张着嘴巴,微微泛黄的两排牙齿外露着,眼前的一幕使我心满意足,过往日子里的委屈与不安此刻在内心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蔽着。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刚刚好像抛弃了什么。我急忙跑回到厨房却发现,大哥正坐在三弟的旁边不慌不忙地往洞口里添柴,大哥看见了我向我招了招手,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便转身回到父母身边。我再次回去时,父母问了我很多问题——跟爷爷奶奶生活习不习惯啊?在这里有没有不听话啊?跟大哥和三弟起没起什么冲突和矛盾啊……我一一认真地回答着这些问题,我告诉父母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夜晚空气变得异常寒冷凝重,我们吃完晚饭后只闲聊了一会儿就渐渐散了。大哥他们一家回到另一边的房子,我们一家又来到了最初的那个房间。母亲进入房间后便开始整理被褥,父亲打开行李箱从其中拿出了一整袋零食给了我。在这个略显阴暗的房间里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爱与关怀,我渐渐冰冻的心脏开始融化。在这张充满温暖的大床上,我再一次睡躺在父母之间。我一会儿向左拥抱着母亲,一会儿我又向右拥抱着父亲。当我紧紧抱着父亲时,我小心缓慢地说:

“明天你们就会走吗?”

“放心吧儿子,明天我们不走,肯定不走。”父亲回答我说。

我相信父亲也相信父亲的承诺,我知道他不曾欺骗过我,父亲话音刚落我便将头稳稳贴住他宽大的臂膀,这个夜晚我不再莫名醒来。

在临近春节的寒冬里连呼吸都仿佛拥有了生命,一团团白气从我们张开的嘴巴中迅速溜出,它们或许早已厌烦我们的身体,它们也渴望自由。

整个冬天,母亲解放了最多的“囚犯”,她总是侃侃而谈。我的母亲称得上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总是能够做到逆来顺受,乐观地活在当下。

我的母亲是江苏宿迁人,她有幸出生在了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也本该拥有一个完整且富裕的人生,但命运却将她引向了我的贫穷父亲。那时父亲两手空空,唯一拥有的或许只剩下一腔热血和一句简单的诺言。我猜想到,当年的母亲冲破了重重阻隔,她义无反顾奔向了爱情,最终选择了我的父亲。在最初的几年,我的父母就租住在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他们在陌生的城市日夜打拼,一步步有了我和这个完整的家。父母的爱情故事一直激励着我,即使我曾一次次陷入怀疑但最终我都会选择相信,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爱情永存。

父母归来后不久,这个家族的所有成员也陆续返回到家了,在这片极其包容的大地上,象征着喜庆与团聚的春节也即将向我们打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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