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多数人而言,旅途是寂寞的,长时间乘坐车船飞机是很累很无奈的事情。然而对于郑晓龙而言,因为以前在家里时几乎都没有走出过县城的范围,更没有机会较长时间乘坐汽车火车。此行虽然让他过足了瘾,然而心情却并不是很轻松。
坐在开往上海的长途班车上前四十分钟,郑晓龙思绪飘飘,头脑清醒,眼睛更是瞪得老大,贪婪地欣赏车外一一晃过的江南的田园、集镇风光。车行四十分钟之后,则情况逐渐出现逆转,郑晓龙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头脑也开始混沌起来,到后来无法抗拒的困乏使他昏昏然睡过去。等到有人拍打肩膀大声嚷嚷让下车休息时,他方才醒转过来,看看车内外环境,发现班车停在马路边一家大型餐馆前的停车场里。看看车上的二十多位旅伴,均已下车,他(她)们或徘徊在班车周边,或去向不明。班车司机吆喝着“临时停车休息二十分钟,各位乘客们请放心,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就餐,买土特产,很方便的。”
不想下车还不得行。郑晓龙最后一个下车之后,车门被锁起来。有点口渴,郑晓龙去饭店隔壁的超市看了看价,一瓶白水价格都是外面的三倍倍,只好忍忍。饭店的卫生间也不是完全免费。比如你在饭店吃饭那么可以免费使用,否则需要买一包外面五毛这里两元的纸巾方可如厕。为省钱,一切可以将就、省略的开支、步骤全免。随大流,郑晓龙选择蹲守在班车跟前。由于同车旅伴中没有北方人,因此凑在一块交谈者基本都用的是方言,郑晓龙听的不是很明白,也就无法加入闲聊的阵营中。
汽车驶进上海市区时,赶上交通高峰期,堵车的几率很高,班车走走停停。到汽车站下客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到底是国家最大的城市,郑晓龙由不得心中啧啧赞叹。车站周边出租车很多,各种揽客的生意人更多。没有心情领略特大都市的林立高楼与繁华热闹,郑晓龙********想着怎样便捷地辗转到火车站去。他花费一元钱买下一张上海地图,从地图上找到眼下所处的位置,在以此为中心找到火车站。呵呵,竟然近在迟次,顺着前面大街走到第二个红绿灯,左拐直行一公里左右,就是火车站。有点喜出望外,他决定步行前往。
又是多半天没有吃食物,腹中多少有些饥饿,也很口渴。还好,远离车站的街边商店卖的矿泉水只要五毛钱一瓶。郑晓龙花一块钱买下一瓶大容量的矿泉水。行李包里还有三姨给装的煮鸡蛋、饼子,以及吴静给买的零食、水果。煮鸡蛋在温度较高的密封塑料袋里捂了一天多时间,打开塑料袋的一瞬间释放出浓浓的腐臭。煮鸡蛋的味道已不是很好,继续放下去会彻底臭掉失去食用价值的。因此,郑晓龙连续剥开五个熟鸡蛋吞下肚。第五个煮鸡蛋差点没有咽下去,一种欲呕吐的滋味让他咳嗽好一阵。还余十来个熟鸡蛋,是扔进垃圾桶还是怎么着?最后的决定是暂时留着。
大街两边饭店、宾馆林立。吃饭还好,很多小饭店招牌上明码标价,五六元的快餐和面条都有。唯独宾馆住宿价格猛的让郑晓龙咋舌:五十元以下的床位没有,而他的心里预期是凑合着住宿,能接受的价格底限是十元住宿一晚。结果一直走到火车站广场,问过不下十家宾馆、旅社,最低住宿价格一家比一家高,临近火车的宾馆、旅馆价格还要高一些。满打满算,郑晓龙兜里仅余一百五六十元钱。在上海又举目无亲,仅有的一百五六十元是支撑不了几天的。能否在上海找份工作?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按照出行前的计划,去几个该去的地方,见几位该见的人之后,他将在广州设法安顿下来。
真正步入火车站之后,郑晓龙颇为意外:声名显赫的上海火车站居然很显陈旧,这与书本电视里宣传的形象明显不符。郑晓龙一边瘪嘴一边往售票大厅走去。可能因为是晚上,偌大的售票大厅仅有两个售票窗口开着,导致每个售票窗口前都是人满为患,而且是无序的拥挤。当然,兜售各地车票的男女也不在少数。壮观又混乱的场面,致使郑晓龙望而却步,他想着买票的人应该不会一直很多,后半夜或者天刚亮时,购票的压力总会比较松一些的。
反正行李也就一个不大的挎包,转悠起来不会成为较大的负担。拖着略显疲惫的双腿,郑晓龙在拥挤的广场上自由自在的随意转悠。尽管两眼、两耳不闻、不观眼前事,可他心里还是不停的问:吴静凌晨三点多乘坐货车前来上海,应该上午八九点钟就可赶到目的地,业务做的是否顺利?此刻人在上海,还是已经返回如皋。广场周边的摊贩经营着很多公用电话,似乎不停地诱/惑郑晓龙去照顾生意。想到已很羞涩的钱包、已是居无定所的处境,郑晓龙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偌大的火车站已经来回转悠了不下三遍,每次经过售票大厅时,郑晓龙都要走到门口看看情况。然而拥挤不堪的状况始终没有丝毫改善,仿佛上千人始终待在原地没有变动过。经过候车室门口时,郑晓龙也仔细观察过,进候车室要验看车票的。透过窗户看看候车室里也是人山人海,郑晓龙愁眉不展,看来今晚混候车室节约住宿费的计划不容易实现,如何是好?
第五次穿过广场西边的饮食街时,被各种香味诱/惑的饥肠辘辘的郑晓龙,咬紧牙关到一家面馆里落座。老板很殷勤,递上厚厚的菜单让点菜。郑晓龙底气不足地吩咐到:给我来份炒面就好。百般讨好的店老板显然很失望,重重地合上菜单,大声吆喝道“给三号桌子来盘炒面。”
等炒面的间隙,郑晓龙看见有款啤酒标价一块五,觉得很实惠,忍不住酒瘾发作,让老板上了两瓶。吃饱喝足,郑晓龙掏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老板。炒面标价五元,啤酒两瓶三元,老板理应找零两元。谁知饭店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哎呀,我说大老板,你一共消费四十元,还得再给三十元。”
什么?怎么会如此这般!郑晓龙差点跳起来,说道:“老板,你这里不是明码标价的吗?炒面五元一份,啤酒一块五一瓶,我总共消费一份炒面,两瓶啤酒,八块钱呀。给你十元,你还得找我两元呢。”
“老板,您请看仔细,炒面小份是五元钱,这没错,但是你吃的是中盘,价格翻倍,十元一盘,我们还没有给你上大盘的,否则就是十五元一盘炒面了。您喝的啤酒是十五元一瓶的,不信你仔细看标签,我们不会为宰你几块钱临时更改价格标签。”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开外的女胖子,臭烘烘的嘴,满口的金牙,看着别提有多恶心。郑晓龙心想真是瞎眼了,千挑万选进了这家饭店。
店老板把啤酒标签取下,递给郑晓龙看,同时出示菜单。不看则已,看过之后,郑晓龙叫苦不迭,唯有乖乖掏钱的份。原来郑晓龙看的啤酒一块五一瓶,实际一和五之间有个点,只是被遮挡不易看见。而菜单上也写着这款啤酒十五元一瓶。另外,菜单上的确写的清楚明白,炒面大中小盘三个规格,分别为十五元、十元、五元每盘。
店老板说:“老板,本店是老字号的店,历来坚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薄利经营的经营理念,不信请看后面墙上挂着的各种奖牌。”
行将晕倒的郑晓龙补足饭钱,然后飞快逃离饭馆。他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用脚踢、用拳头砸、甚至用头撞大树。然而大树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失魂落魄般的郑晓龙。为嘴馋检讨、忏悔的精疲力尽之后,郑晓龙坐在广场花园边的水泥围栏上,双手抱着头,痛悔万分沉浸在自责中。
猛然,郑晓龙觉得不对劲,有人在拽他的挎包!他赶紧站起来,愤怒地看着飞快跑开的两名男子。分明是小偷以为郑晓龙睡着,准备偷走他的包。经历惊魂几秒钟之后,郑晓龙头脑立时清醒很多,继续在车站广场转悠。而售票厅里还是人满为患。
为弄清楚十五元一瓶的啤酒是不是货真价实,郑晓龙甚至跑到车站三百米开外的商店咨询,证实那款啤酒零售价确实是一块五每瓶。神差鬼使,郑晓龙花三元钱买下两瓶与那家饭馆里十五元一瓶、而且一模一样的啤酒赌气喝起来。没有勇气去饭店质问,只希望是“吃一堑长一智。”
随着夜色加深,广场上的流动人员渐少。乘着微的醉意,郑晓龙甚至不顾风险到候车室隔壁的商店给吴静单位打电话,很遗憾无人接听。按照收费规则,电话打通没人接不能收费,然而店主说虽然对方无人接听,但是电话是打通的,如此这般每次收一元钱“占线费”。唉,只能乖乖掏钱。其实郑晓龙打电话的这家商店,唯一的商品就是五部电话机。
晃悠、转悠,为保证不再稀里糊涂花钱,郑晓龙尽量远离商店、饭店。接近晚上十点光景时,他心里默默地自我责问:就这样晃悠一个晚上不成?明显行不通啊!广场各处到是有用各种姿势、物品睡觉的人,可是郑晓龙注定学不来,不能像有些同志们那样随遇而安。有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没办法,不到山穷水尽,就得保持基本的体面、尊严。
晚上十一点过,售票窗口递减到一个,但是人明显少起来。时机已到,郑晓龙不慌不忙地过去排队。他前面不到三十位同行。随着脚步一点点往售票窗口挪动,郑晓龙身后不再有人排队,他暂时成为最后一位排队买票者。
人虽然不很多,但是效率很低,不时从天而降的插队购票者蛮横地带来一阵阵骚动。唉,谢天谢地,总算占据售票窗口,郑晓龙隔着窗户大声说道“请给我来一张到柳州的票。”
穿制服的女售票员回敬道“从现在起经过上海到柳州的车有好几趟,请问你想乘坐哪一趟车?或者乘坐几点的车?”“这样啊!那请给我来一张发车时间最近的那趟车的车票。”“好的。十二点二十分的车,票价四十五元。拿好票请赶紧到候车室去候车,别错过时间。”
看看售票厅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指针指向晚二十三时三十三分。距发车还有差不多五十分钟时间,提前三十分钟排队检票上车即可,还有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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