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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和节奏都比较缓慢，负责前来招工的两位领导也不急不躁，还抽出时间到当地旅游景点去游逛了一两天。反正事情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十拿九稳，郑晓龙也便不再着急，也做好出发前的一切准备。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五月初的一天，阳光明媚。早已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物候中算是一年中最舒服的阶段之一。农田里很多活刚刚走上正轨。父母希望郑晓龙在老家多待一阵，给帮忙打理那几亩田地。或许是前面的目标已经定下来，所以郑晓龙一改常态，农活干的特别迈力。
本来在磨蹭几天就是郑晓龙的公历生日。虽然老家传统是如果家中父母健在的话，年轻一辈是不能过生日的，农村尤其遵守的比较严格。按照郑晓龙的想法，就是背着父母也要邀约几个同学摆一桌乐呵下的。岂料计划总是被变化打断，招工的领导们通过各种渠道通知：即日起在劳动局集合，奔赴工作单位。
启辰当天算不上良辰吉日，但却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辆从郑晓龙老家发往省城的班车，载着郑晓龙以及另外26位农家子弟、幸运儿，驶向充满憧憬的地方。可能县劳动局对这次招工很重视，两名工作人员随同前往。因为都是本乡本土，大都还勉强认识，又经过初试、复试的一系列接触，彼此都已经比较熟悉，因此车厢内倒也比较热闹。
彼时的公路比较窄，山区道路崎岖蜿蜒，车流量也不小，所以车开的比较慢，有磨磨蹭蹭的感觉。行驶三个钟头以后，司机将车停在尚距沿途的一个山区小县城几公里的路边饭店休息，吃饭。国道路边专门接待过路司乘人员的饭店大都有些神秘。司机把车停下，让所有乘客下车，锁好车门，然后就溜之乎也。
本趟班车是五十多个座位的那种特大型客车，因此除了郑晓龙们的30人之外，另外还有十几位乘客。有位经常经过这条线路的乘客抱怨说：“县城饭店的饭菜比这些路边店干净卫生，价格还便宜，还可以顺道买点本地的特产。可是这些司机就像中邪一样，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岂有此理。”
另有几位乘客附和着埋怨。然而怨气归怨气，从掏钱买车票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有种卖身为奴的滋味，吃能逆来顺受。
郑晓龙们开始商量统一去炒几个菜，正好可以凑三桌。然而人多意见难统一，争执不下。毕竟还有会过日子的人从家里带的有熟鸡蛋，烧饼，此刻只需要一点开水就可以。饭店门前有块牌子上面写着：开水小杯两元一杯，大杯和暖瓶五元一杯（瓶）。如果在饭店消费过，则开水免费。
已经有人问过，饭店最低消费五元：一桶泡面。既然与一暖瓶开水的价钱相当，而且买了泡面之后开水就可以免费，有人便选择买泡面。区区五元一桶泡面，有的读者可能觉得太正常不过，但要与年代和相应的经济收入挂钩才能完整反映一桶五元泡面贵不贵：时间1990年，当时县里不少干部、工人的月工资才三十元左右。看清楚：一个月工资三十元左右！平均一天的工资仅仅一块钱的样子。五元一桶的泡面，需要五天的工资才能消费的起。而且桶装方便面当时在市面上仅仅有两个品牌，货不多见，纯属奢侈品。
郑晓龙也带的有熟鸡蛋，烧饼，所以没有打算消费路边饭店的任何饮食。可是张超却与几位战友招呼路大道、李伟峰，以及县劳动局那两名随同的干部围成一桌，嚷嚷着还要小小的喝两杯。张超竭力邀约郑晓龙参与。碍于面子，也想到可以与路大道、李伟峰进一步套近乎，在以后的工作中可能有所帮助，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入座。一番“沙场点将”之后，12个人凑钱点菜。当然不能让领导们掏钱，所以实际上掏钱的是8个人。每人先10元钱。还行，很快就有6道菜上桌，还有一瓶当时流行的简装“沱牌酒”。此酒市场价一般两元一瓶，饭店4元，到不算是太坑。喝到后来又上了两瓶同款酒，众人方才马马虎虎有点感觉。吃喝花掉一个小时多点，其余乘客早已等的不耐烦，可司机始终不见露面催促吃喝赶紧结束。直到郑晓龙们结了帐，司机方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道：“可以啦！可以啦！赶紧上车。”
继续行驶五个钟头，下午十八时三十分，进入省城汽车站。尽管有人嚷嚷着在省城逗留一两天再去单位报到，然而30人还是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单位自备大班车。虽然还是1990年代，但省城的繁华还是让较少出门的一帮农家子弟赞叹不已。原以为单位就在省城，岂料大班车左拐右拐，渐渐驶离繁华闹市，进入灯光稀疏的农村地区。直到晚上二十点过，大班车方才穿过无数村庄之后，驶进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院子里。
应该是事前已经安排好，有几个身穿“军装”的人排队欢迎郑晓龙一行人，并帮着拿行李。借着不是很明亮的路灯，郑晓龙看见眼前是暂时望不到尽头的两层简易楼房，更多的则是平房。给郑晓龙们安排的宿舍是进大门左侧一栋简易楼房的二楼。所有人并不是被统一安排在相应的房间，而是在各个房间里面安插。每个人房间都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住。
李伟峰说过：为了让新来的同志们住的好一点，舒服一点，也为了将来在内务整理方面不受干扰，特意腾出半层楼安置新来的人员。房间里原来住的人员基本被请出去了，留下的是警队的老队员。
给郑晓龙安排的房间里面已经住有两个人，而且此时都在。简单介绍之下得知：进门正对着窗户、住窗户左边的那位叫“胡文勇”，是工地一般工人；住窗户右侧的那位叫“周红兵”，是警队的老队员。郑晓龙没得选择，只能在进门靠门后面的床位上暂时安顿下来。一间屋子四张床，还余一个空位。正想做进一步的交谈，李伟峰通知新来的所有人员到一楼空地上集合。
初来乍到，还没有安顿好，就来个集合，有何要事？好在同样是因为初来乍到，一切都觉得新鲜好奇，一切都认为第一行动听指挥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不到两分钟26人的队伍就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三个横队。李伟峰在队列前面喊了一遍部队常规的队列队形口号，然后才说：“咱们公司领导非常重视我们这批远道而来的新同事，特意在公司食堂备下饭菜，给我们接风洗尘。”
一听有吃喝，郑晓龙心里立时生出几分好感来：这个时间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公司妥善安排的周到，否则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吃晚饭。一路车马劳顿，既累又饿，还困。
李伟峰带队，一行人沿着进来的路往最前面走出约五百米，左拐，一栋高大些的平房出现在眼前，有员工餐厅之类的招牌呈现。在李伟峰安排下，众人在一个有四张大饭桌、却装修很上档次的包间里鱼贯落座。还有另外几个陌生人陆续进入包间。
看见每个人都落座，李伟峰站起来说道：“我给新来的同志们介绍下此刻牺牲休息时间来看望关心我们的公司领导。”
经过李伟峰的介绍，郑晓龙觉得个个来头都不小：分公司党委书记楚汉生、主管保卫工作的副总经理李玉林、分公司工会主席谢新华、分公司保卫科副科长褚明翰、保卫干事及原公安科长刘如意、原警队队长姚远新、原警队老队员代表等等。
公司主要人员介绍完毕，李伟峰又要求郑晓龙等新来人员逐个站起来把自己介绍一下。如此一来又耽误不少时间。自我介绍完毕，少不了公司领导还要发表一番开吃之前的鼓舞人心的话语，然后才能不受拘束的开吃。其实，有急性子和脸皮较厚的人员，在逐个介绍和领导发言的那阵子已经偷偷摸摸吃喝着。此刻进入主题，那更不在话下。以至于有一桌新来人员集中，而且又早早偷吃兼特别能吃，正式开吃没几分钟桌子上八个冷盘拼盘都空空如也。再看看领导们集中的那桌，菜基本都没有动筷子。尴尬之下，领导们发扬风格，把桌上的菜给那桌吃相不怎么好看的人员递过去。那桌人一点儿也不可以，同样风卷残云，瞬间杯盘见底。
备有酒水，领导发话可以不限量尽管喝。郑晓龙权衡再三准备喝点啤酒，被同桌老乡鄙视并让服务员撤走啤酒饮料。喝就喝呗，这有啥？我郑晓龙在喝酒方面也不是吃素的。吆五喝六一阵，包间的空气里弥漫着酒香。不大一会儿，一个问题更加尴尬：厨房没有米饭，给每人预备一小碗精致手工扯面。按说人人有份，但郑晓龙以及大多数人没有吃上面。原因是服务员送上桌来的面均被那桌海吃海喝的人“截胡”，有个其貌不扬的瘦子居然大言不惭地高声吆喝：面碗太小，面太少，我吃了整整十碗还不饱！
众人面面相窥，惊讶不已。面条基本都被那桌的少数几个人抢食殆尽，食堂人员只好拿来几十个馒头圆场。郑晓龙这桌的人还好，吃的比较斯文一些，因此每个人吃喝的都恰到好处。郑晓龙把那桌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几个老乡的面孔尽可能记在脑海里：以后在工作和生活中必须远离他们！与此同时，前来关心看望新人的公司领导级别的资深人物，显而易见不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满明显挂在嘴上、脸上。路大道、李伟峰和陪同前来的县劳动局干部，要说不尴尬那绝对是故作镇定。
回到宿舍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同宿舍的胡文勇、周红兵瑟缩在被窝里。开门的响声和功率较大的电灯泡让那两个人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宿舍没有卫生间，洗漱都有些不方便。为避免进一步打扰胡文勇、周红兵休息，郑晓龙匆匆钻进被窝。
置身陌生的环境里，郑晓龙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睡。当然，睡不着还是有别的原因的：他来时只带有一床薄薄的被子和一个床单，此时身下的床是那种薄铁皮编织而成的床板，冰冷，硬硬的，床单覆盖在上面基本无济于事。虽然兜里还有几个钱，但此时已经是深夜，加上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该到何处去买被褥等床上物品。他索性穿上衣裤合衣躺着。
没多大一会儿，敲门声想起。身处靠近门边的位置，也懒得问“是谁？有何贵干？”，郑晓龙起身拉开门栓。似曾相识的一个身影闪进屋里来，并且嚷嚷道“把灯打开，我要搬进来住！”
郑晓龙只好打开电灯，站在眼前的是个大个子，依稀记得叫“朱晓军”。他试探着问道：“朱晓军，你不是住在别的房间吗？怎么又到这里来蹭？”
“你好像叫郑晓龙是吧？唉，原本已安排好宿舍没错，但那会儿吃饭时有两个弟兄吃喝的比较猛，现在把房间吐的异香扑鼻，忍受不住，只好另外找房间住宿。不瞒您说敲了几个房间都没有空余床位。还好你们房间给我老朱留有一个空床位。感谢的话就不用说啦。先凑合住下。咦，这么晚了你连衣服都没有脱？”朱晓军说话嗓门挺高的，胡文勇、周红兵开始在被窝里翻身瞭望。
朱晓军也是吃饭时那桌最猛的食客之一，郑晓龙心里有几分抵制和反感，对此刻不请自来的老乡兼同事，他不想搭话和多说什么。朱晓军可不管已到什么时间，走到胡文勇、周红兵床前，分别把他俩弄的起身坐在床上，接过朱晓军殷勤递上的烟，边抽边简单闲聊起来。这下郑晓龙可遭罪了，他不抽烟，对烟味也特别敏感，忍不住咳嗽几声。
朱晓军整理床铺，躺在被窝里还与胡文勇、周红兵闲聊着。郑晓龙没有闲聊的兴趣，但也睡不着，只能强忍着他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撘的话题，想着明天会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