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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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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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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与信念》连载

第一十二章 支援胶东

按照奚琪同志的指示,一九三四年刚开春,仇一便以化名“李默”,临时被派到山东胶东半岛,前往黄海之滨的阴山岛,帮助这里的地下组织开展为期一年的工作。

仇一的直接接头人,叫徐樱英,是阴山码头的一位检票员。刚来那天,在海滨公园的一处紫藤花架下,仇一身穿米色咔叽布学生装,脚穿黄色牛皮鞋,头戴漂白斜纹运动帽,坐在石凳上,手执碳画笔,在箔纸簿上反复速写着金鱼和睡莲。

仇一边画边观察着周边的环境。这时,一位穿藕色毛哔叽西装带裙袍,戴一副银丝水晶眼镜的高挑个儿的姑娘,高跟鞋在水泥地面托托地走来。只见她走近仇一,对他画着金鱼和睡莲的本本上瞄了一眼:“怎么样?画迷了?连饭也不想吃呀?”

这是约好的接头暗语。仇一抬头看了看对方,很自然地答道:“姐,俺娘回家了吗?已经十二点了吧?”

看见对方回答无误,徐樱英从容地整理着弄折皱了的衣服领子和袖子,一面亲切地跟仇一说话。

仇一把笔和本子收藏到草绿色写生匣里。他们真像一对姐弟俩,从比肩接踵的游客当中走出公园,到浅沼丸码头附近的一位大副家里去。一位显得有点苍老的中年知识分子等候在那里,他就是山东地下党负责人、齐鲁大学的刘顺元教授。

临行前,郭阳同志亲自与仇一见面。告诉他,此次任务非常重要,山东地下党需要有文化且有地下工作经验和能力的同志,所以,南京地下党选中了仇一。这是一项关系到两地党组织协助的任务,委派仇一去执行,是南京地下党对他的重托和考验。郭阳之前认识刘教授,对刘教授非常敬佩,所以请仇一带去他对刘教授的致意。

仇一与刘教授一见面,便转达了郭阳的问候。刘教授热情地握着仇一的手说:“恕我不能亲自接你,尽管青岛这边情况比南京好一点。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徐樱英同志是你的支部书记,你在山东期间,直接受她领导。她比你大三岁,你就叫她徐姐吧。”

仇一亲切地喊了声徐姐,后者微笑着点点头。

刘教授转而又对徐樱英说:“这位是南京来的李默同志。我曾经在南京邵连富那里,听说过这位小李的情况。他不但勇敢顽强,还很机敏智慧,既有文化,又善搏杀,是我党不可多得的地下工作人才。南京党组织把这么优秀的人才交给我们使用,我们必须趁李默同志在山东期间,好好地发展我们的工作,同时也要保护好李默同志。你这就带李默同志去阴山岛吧!”

与刘教授握别时,他又微笑着嘱咐,像是对仇一,又像对徐樱英:“小李同志跟着徐姐,你们好好打开工作局面吧!”

在阴山岛,仇一的掩护职业起先是家庭教师,不久又到山后小学当图画教师。因为住在小学里,他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小学周围环境优美,处处鸟语花香。徐樱英把党支部会议放在仇一房间里开。七个党员在一起开会,这在南京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仇一来阴山之前,这里就已经成立了海员工会。只是因为缺少合适的人手,海员工会实际上并没有开展什么活动。仇一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成立了夜校,并担任文化课教员。仇一采用注音字母来教成人学习生字,比死记方块字容易些,因此学员对他的教学都感兴趣。互相熟悉之后,仇一趁热打铁,在教他们识字的同时,还出了个讨论题:“穷人为什么这样穷?”

有人说:“咱们命穷呗!”

也有人说:“穷本无根,富本无苗。只因财主心狠,我们挣到手的钱财,被财主抢夺去,所以他富了,我们穷了。”

一时间,大家讨论起来,甚至还有人争论着。仇一故意不表态,只是作些启发,更多的是听大家说。见大家道出了苦水之后,仇一总结性地说:“大家说得很对,穷人之所以这样穷,就是因为有这些坏人、恶人压迫我们。我们只有组织起来,团结起来,拧成一把绳,才有力量,才不怕他们的欺压!”

这些海员,大都是劳苦大众出身,世代受船主、渔霸的剥削,所以最有体会,最易醒悟,一点就通。经过讨论,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纷纷表示,要紧密团结在海员工会周围,为自己谋出路,不怕那些压迫者。这些海员,都是组织上最可信赖的基本群众,他们的核心骨干,也都是党内的同志。工会趁热打铁,短短半个月,就组织起了歌咏会,读诗会,海员们也纷纷参加。平常有谁遇到不平之事,大家便群起而上,帮其解决。

见到这样的局面,徐樱英则兴高采烈地连连叫好,甚至还忘情地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习惯,一把抓住仇一的手,频频摇动着说:“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岛外渔村的渔民也派人来了,要接俺弟到那边去给他们讲课。渔民们整年泡在海水里,七祖八代,不知道多少人淹死在海里。他们年年月月,满网满船,把鱼从外海远海拖回来,可是租税、佣金一交,被那些穿纺绸大褂的渔霸一分成,立刻傻了眼,几乎白干!他们给人当猴儿耍,到头来只能眼泪往肚里咽,可眼泪是饱不了肚子的呀!俺弟,渔民要你去上课讲道理呢!”

可是,要想进入渔村,接触那些苦大仇深的渔民们,也非易事。这里的渔霸武装,经常盘查过往的陌生人,只要觉得可疑,便绑起来送到警备队去。因此,仇一与徐樱英必须想出一条万全之策。

根据当地社会实际情况,俩人当下想出一条计策,让仇一化装成算命瞎子,因为那些渔霸都很迷信,最相信算命先生。于是仇一找来一套行头:身穿一件灰色旧布长袍,手拿一杆白底黑字算命招牌,一副大墨镜,把俩眼窝儿蒙起来,那对好好的眼睛,在墨镜后面一眨一翻地,还真像个算命瞎子。仇一小时候曾经在家乡结识过一些算命先生,还跟在他们旁边听怎么算命,不懂时便求教,所以对算命先生的那一套鬼话略知一二。当初也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如今真还派上了用场。

此行去渔村,徐樱英派了一位叫段福贵的党员跟随仇一。此人家住渔村,熟知那边的情况。一路上,段福贵一边假模假样地搀扶着“算命瞎子”,一边把那里最大最坏的绰号叫 “段小刀子”的黑心财主发家故事讲给仇一听。

当段小刀子得知街上客栈里来了一位跑过大码头的算命先生时,立刻派人去请。这个黑心财主渔霸,虽然称霸乡里,却十分迷信。他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凶吉祸福,便急于找高人算命。

仇一到了段家府上,便像模像样地摆开派头。他根据段府管家提供的段小刀子以及二姨太的生辰八字,决定采用心理攻势,先发制人。于是故作惊讶:

“啊呀!段老爷是甲辰年生人,二姨太却是乙卯年生人,这不是金龙配玉兔吗?常言道:龙配兔,一场雾,要不是段老爷命根子硬,恐怕早就被玉兔精尅煞过身了!”

见对方张着嘴,说不出话时,仇一火上浇油:“不是我这个外乡人多嘴多舌,不知道哪位高明的命理先生,准你这房亲事的,害你不浅呐!”

段小刀子被算命先生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不住地点头称是:“怪不得俺这几个年头,总是生灾害病,反反复复,原来是这个根由啊!”

接着,仇一让管家继续通报大夫人的生辰八字,得知属虎后,更作惊讶之态,故意掐着指头说:“我说老爷怎么会未星行运,原来嫂夫人是寅虎当关呀!寅,淫也;金龙岂当得淫虎?你大灾大难就在眼前,这一关是很难逃过的!”

段小刀子闻言大惊,立刻跪下来,磕头礼拜:“恩人,救我!”

仇一侃侃而谈:“老爷莫怕,幸好遇到了我。我这里有几道符咒,或许能救你性命。只是你百日之内,不可出屋;亦不可与两位夫人同床。家里闲杂人等,也不可与你多话。你若不听我言,那符咒就不灵了。”

见段财主点头称是,仇一立即给段财主设堂作法。他在写下玉皇大帝、鬼谷祖师和张天师的灵位,又用朱砂在黄裱纸上画了咒符,把神符在财主胖嘟嘟的肉头上又抹又擦,并叫他对着神符呵了一大口气,然后把香烛点起,让他三拜九叩,跪在神位前。接着,仇一烧化神符,指着那缕缕黑烟说:“老爷请看,真人不说假话,实不相瞒,你大概罪孽事情做得不少,黑龙已断,在数难劫。从今往后,你得多做善事,否则就算逃过这一劫,后面的灾难也是逃脱不掉的!”

段小刀子被仇一唬得冷汗直流,口中喃喃道:“我自会听信先生之言,自会听信先生之言!”

当下,段财主叫管家取来十块银圆,作为奉金,还让家丁护送先生回客栈。

是夜,仇一去掉伪装,跟着段福贵一起,来到一户段姓人家。这家人家非常可靠,是党组织信得过的外围群众。按照约定,早有十几位渔民聚集在段家。在昏暗的油灯下,仇一对大家耐心讲述了一些基本道理,仍然引导渔民讨论“穷人为什么会穷”的话题。

渔民自己得出的结论也是:“大家都被段小刀子坑苦了!他一家发财了,我们渔民百家子却没饭吃,没衣穿!”

仇一趁机讲了“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把筷子却没法折断”的故事,号召大家团结一心,共同对付财主、渔霸。渔民们群情激昂,主动提出成立同心会,几天里,他们联合了四乡的渔民、农民,加入同心会,共同抗租、抗税、抗分成、抗大秤。愤怒的渔民纷纷行动起来,还抢了干鱼场,砸了天平秤,并闯进财主家庭院,要求财主减租减税。一场轰轰烈烈的渔民和农民运动就这样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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