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妈妈正哼着欢快的歌曲做晚饭,吃饭时她告诉我今天临时有活要出去一下,晚饭来不及吃了,但我分明看到她时隔一年又开始化妆了。自从我们搬到这个家以后妈妈就放弃了打扮,因为她承担不起那些昂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的价格。我知道真相,但不点破,只是点点头。等她前脚出去,我就跟了上去,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等在小区门口。妈妈如少女般兴奋地蹦蹦跳跳跑向他,还不忘四处张望,像是怕熟人看到。我赶紧缩回身体,再探出去看到妈妈勾着他的手臂往外走。两人一直走到披萨店门口才停下,我也没有再跟进去,只是用手机抓拍了两张照片就回来了。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开门声我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竟已是凌晨一点多。我从床上爬起来,在她摸索到开关前打开了客厅的灯。
“你吓我一跳,跟幽灵一样突然站在这里,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别着凉。”妈妈换下她的皮鞋,手里还提着两个购物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把购物袋往身后藏。
“妈,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你在说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我把手机里的照片翻给她看,妈妈放弃了解释,颓然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您不是说只想让我考上好学校吗,您不是让我也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要想别的事情吗,可为什么您现在要这样子?”我觉得颇委屈,因为眼前这个我最尊重的女人曾对我说,我就是她的全部。为了她,我放弃了故乡;为了她,我深深恨着爸爸,为了她;我努力学习,但突然有个陌生人不费吹灰之力夺走她的一部分爱,令我有些难以接受,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最尊敬的妈妈和除了爸爸之外的男人卿卿我我,虽然她和爸爸已经离婚,但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妈妈没有立即回答我,她喝了一大口水,深吸口气才道:“文先生他人很好,我想有机会你们两个可以见……”
“我不想见他,他算什么东西,想插足我的家庭。”我大声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妈依然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着,还有拧不紧的水龙头在滴水,妈妈环视四周,年久失修的贴窗框已经生锈,头顶的吊扇也坏了很久。妈妈长叹一口气,才道:“你看看这个家,没有一个男人去维持,还像个家吗?”说罢她痛苦地用手捂住脸,不断叹着气。
我一时竟不能应答,妈妈长吁短叹良久,才把手从脸上移开。她的眼睛红红的,我也心头一酸。
“我做这么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有个完整的家。不要出去的时候你说你没有爸爸,让别人看不起。”妈妈终于忍不住流泪了,想起这一年来的艰辛,每天早出晚归撑起这个家,所有委屈涌上心头,她抽抽搭搭低泣着。我不说话了,看着她因为操劳而快速老去的脸庞和略显干黄的头发,心里也一阵难受。我上前轻轻抱住她,让她的脑袋靠在我身上,低声唤道:“妈。”
我长高了,小时候只能是我靠在妈妈身上,现在我站起来,妈妈坐着,她的脑袋只到我腹部。我忽然感觉自己有了保护妈妈的能力,也忽然明白既然要保护她不受外人欺负,为何不保护她的感情和喜好?妈妈也是人,在成为我的妈妈前她就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她也有权利去爱,也有权利去恨。想通了这点我就释然了,轻声道:“妈,对不起,是我忽视了您的私人情感。”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妈妈保护好,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她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如果可以,我想这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请你的那个文先生到家里来做客。”
“真的吗?”妈妈放开我,语气充满惊讶。
“不是您说的吗,我和他可以见个面,相互了解一下对方。”
文先生全名文彬彬,人如其名,个子不高,很瘦,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西装,很有那种读书人文质彬彬的气质。妈妈告诉我她是在坐公交车时认识文先生的,她忘记带零钱,还是文先生帮了她投了币,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就下车了。后来文先生想改一件衣服,恰好就找到了妈妈的店铺,两人觉得真是有缘,相互一聊还特别投机,几次约饭后就在一起了。
我听妈妈讲她的爱情故事,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我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不知道缘分是什么。或者我曾以为会有最完美的爱情……我赶紧甩甩脑袋,将回忆放空,我不愿意想过去的事情,那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伤悲和恨意。
文先生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一双价值数百元的正品篮球鞋,我原本准备好好用言语刁难他,却因为这个贵重的礼物而忘了开口。
“沐沐听说你在省二中读书,可真了不起,能考上省二中的孩子都很优秀。”他的夸奖令我老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文先生见状硬是把她拖出来,让她在客厅陪我,自己戴上围裙关上厨房门做菜,不一会儿几道色香俱佳的菜便被端了上来,里面甚至还有我最喜欢吃的红烧鸡翅。我尝了一下他的厨艺,比妈妈的要高明不少,文先生笑道:“沐沐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大家都停止了进行中动作。妈妈和文先生同时看向我,我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我放下碗筷望向文先生,他脸上带着亲切又讨好的笑容,我又望向妈妈,她则满脸期待望着我。
我低头不语,快速扒了两口饭:“我吃饱了。”放下碗筷我直接回房间去了,妈妈想叫住我,文先生劝她:“算了,孩子有自己的心事,让他去吧。”
回到房间我并没有写作业,而是主动找月牙兔聊天。
“今天怎么想到主动找我了,小帅哥,是不是想姐姐了?”月牙兔字里行间总是带着魅惑,我自动过滤她的挑逗,认真道:“我妈要给我找个后爸了。”
月牙兔是知道我家庭情况的,我和她说过这些事,但听我说将要有后爸了,还是有点吃惊:“你不喜欢他吗?”
我还没回话,月牙兔接着道:“如果他还可以,那我建议你尝试去接受,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肯定比单亲家庭对你的成长更有利。”
她的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很久,最后才打出这一段话,像是打了又删除,删除了又打,反复斟酌才打出这段话。我意识到月牙兔的家庭可能并不完满,但又不好明着问。她又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人生的哲理,说:“家庭成员的幸福是相互给予的,没有孤零零的个人幸福脱离于家庭幸福之外。”她这些话说得很有见解,光看这一面,绝对不会令人想到她平时喜欢出入夜店,喜欢追求那些短暂而又激情的东西。
“如果你不能接受有个陌生人忽然代替你血缘至亲的位置,那就叫他‘叔叔’,反正有个持家的男人照料你们母子生活没有生么不好的。”月牙兔最后补充道。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文先生正要离开,他告诉妈妈下次过来帮她修水龙头和吊扇,然后铁窗他也会买砂纸摩过后用喷漆重新刷一遍。我叫住了他,笑道:“文叔叔,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尝到你的手艺。”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愣了一下,随即同时露出了笑容。文先生乐呵道:“好呀,荣幸之至。”
妈妈和文先生的婚礼很简单,在我们家附近一个饭店大包间里,请了两桌在省城的亲友,没有证婚人也没有司仪,两人穿着崭新的衣服向大家一一敬酒。妈妈的朋友们纷纷夸奖这个男人上得了台面,人又勤快老实,绝对是居家好男人。妈妈脸上则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文先生不是本省人士,也没有固定工作,他没有自己的不动产,只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小奥拓,有时他会去开黑车,有时又跟几个同样没有固定工作的朋友摆摊卖小东西,所以他和妈妈结婚后就搬来了我家住。妈妈拿出积蓄,让他代办去买了一些新的家具和家电,虽然这个家依旧不富裕,但文先生很会照顾人,总是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我和妈妈回家也总能吃上一口热饭,日子倒也过得和和美美,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文先生了。
暑假很快到来。高一上学期的寒假我和妈妈就有向外婆提过要回去,外婆很开心,说为我准备了喜欢吃的东西。但结果我们没有抢到春运火车票,而大巴又涨价得厉害,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外婆有打过电话来问怎么没有回家,妈妈向外婆解释了具体情况,外婆也没说啥,只是讲“那暑假再说吧”,便挂了电话。文先生在旁边听了担忧道:“妈还没见过我,要不我们自驾回去吧。”
妈妈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吧,现在高速过路费和油费都不便宜,等暑假再说。”
真到了暑假,我却因为要准备美术等级考试而回不去,妈妈这次向外婆提出让她坐车过来,由妈妈承担路费。电话那头的外婆犹豫了下,才开口道:“长庆说暑假要开我去旅游,等春节再说吧。”
于是和外婆见面的事情又不了了之了,我则一心扑在追后的考级冲刺上,根本无心思去管这些事。
开学前夕月牙兔发来留言:“我被公司派到你的城市了,要不要见个面?”
我一愣,见网友这件事我从没想过,网上报道过不少关于网络奔现造成的刑事案件。月牙兔见我在线,又没有回复,她已经猜出了我的想法:“是不是害怕姐姐吃了你,或者姐姐长得难看?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还附上一个“撇嘴”的表情。
我见她如此洒脱,不由得笑了:“好吧,时间地点你定,你初来乍到我请你吃饭,但你不能选很贵的地方,我没那么多钱。”
“好,那就一言为定。”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我在取出几套拿得出手的衣服反复试,总觉得搭配不满意。忽然想起自己又不是去相亲,为何要穿得那么帅气,况且我也不知道月牙兔的长相,谁知道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想到这里稍稍放宽了心,最后穿了一件稀松平常的黑色体恤衫。我告诉妈妈晚饭不在家里吃了,文先生正在做菜,听到我的话赶紧冲出来,手上还拿着铲刀,厨房的水汽覆盖在他眼镜片上,令他看起来狼狈而又可笑。他却不管这些,焦急道:“可是今天好不容易我们一家人都在,我还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怎么就要出去呢?”
我自然不好说是去见网友,但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今天不行,和朋友们早就约好的。”
文先生却不依不饶:“怎么就不行了,你等等我马上就做好了,你吃几口再走。”
月牙兔已经在附近等我了,我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边穿鞋子边道:“等我回来再吃吧,我快来不及了。”
“马上好,马上好。”文先生追到门口想让我尝尝他做的菜,我被他弄火了:“和你说了不要,你烦不烦。”说着重重关上门出去了。
走在路上我也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但很快内疚感就被眼前女子冲得烟消云散。月牙兔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她有着白皙的皮肤和魅惑的眼睛,一头亚麻色的波浪发以及被皮裙紧紧包裹的曼妙身材。她的脸蛋其实并没有多漂亮,但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性感。我从未接触过这样子的女生,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却有着三十多岁女人的成熟魅力,我低着头不敢正面看她脸,她却肆无忌惮地拿手指戳我胸部:“肌肉还蛮发达的,果然是个嫩得可以挤出水来的小帅哥。”她说起话来似笑非笑,长长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服在我胸口划动,令我感觉一阵瘙痒。
“要是把胡子剃干净点就更成熟了。”
“胡子剃干净会越长越硬的。”我反驳道。
她笑了笑:“跟姐姐走,有忌口吗?附近有家韩国烤店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要不要排队。”
我心里一想附近烤肉都不便宜,摸摸口袋并没有太多底气,但都出来了又不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丢脸,便道:“我随便,你选择吧。”
她笑了笑,便往前带路,我们来到附近一家颇有名的烤肉店,我心想完了,今天带的钱肯定不够。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局促不安,大大方方地问服务员有什么推荐菜,服务员说了几个,她再次问我有没有忌口的,我摇头,她一一点了,我的心一阵抽搐。
“今天你请客对吧?”她向我确认一番。
我只好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月牙兔嘻嘻一笑,把网纱防晒披肩脱下放进旁边竹篮里。我差点喷出鼻血来,她人很瘦,胸部却格外丰满,像是一只银背大猩猩。黑色抹胸只能堪堪包裹住她两个肉球的下半部分,上面一大片白色的胸脯像是两个刚出炉的大馒头,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噗嗤!”绝对是魔女的笑声,比银铃还清脆:“和你线上聊天时感觉你很开朗,怎么面对面了就没话说了,是不是所谓的见光死,我的样子让你失望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低头红着脸不敢看她。
“那就好,我真名叫楚筱筱,你可以叫我筱筱,不知道我的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辛沐,辛苦的辛,沐浴的沐。”
“辛沐,很有诗意的名字,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这能有什么特别含义?我心道,随即开口:“没有。”
楚筱筱戏谑看着我:“你讲话还真是惜字如金呐。”
我自然不是腼腆的人,只是月牙兔这样一个性感女人一上来就这般热情令我有点受不了,我更受不了的是这个店的价格,随着五花八门的大片大片生肉被放在精美的盘子里端上来,我的心已经被吊到了半空。我偷瞄了一眼总账单,一看价格差点喷血。我有点后悔没有听文先生的话,楚筱筱虽然很有魅力,但却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她太社会了,曾经有个女孩子,虽然外在也很不安分,我却一度误以为她内心比水晶还要纯洁,甚至为她做出巨大牺牲,结果换来却是深深的伤害。我不再轻易评判女孩子的心灵,我也不会再轻易接纳女孩子,对我而言,与月牙兔的约会只是和一个朋友见面那样简单。
想明白了这些,我笑道:“我们这样子坐着好像也有点尬聊,不如我再叫个朋友过来吧。”我想到了闫撒网,这家伙好色,只要和他说有漂亮女孩子肯定风一样赶过来,这样子饭钱就有着落了。
“看来你真的不喜欢姐姐,不想和我独处呢。”月牙兔娇嗔道:“姐姐好伤心。”
我有点受不了她:“你正常点,我还未成年呢。”
“嘻嘻,和你开个玩笑,你叫吧,反正我俩也没啥见不得人的。”说着他用如葱般的玉手握住不锈钢肉夹,开始炙烤案板上的肉。
我跑到边上打给闫弋添,电话那头他似乎刚睡醒,有气无力的,一听说我要给他介绍美女,声音立即变高昂。
“沐哥你放心,小的马上到。”
他从来不叫我哥,据说那样有损他的自尊心,今天不仅答应了过来买单,还愿意出卖尊严。
我和月牙兔的尬聊并没持续多久,闫弋添就风风火火赶了过来,我一见到他的打扮就差点喷饭,不知这家伙从哪里找来一件不合身的黑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西装裤配一双黑色修仙皮鞋,他的本意应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种商务风,奈何躯干长得太胖,包裹在休闲衬衫里像是一根圆鼓鼓的球型火腿肠。闫弋添第一眼见到楚筱筱眼睛就挪不开了,他在我旁边坐下,又一屁股把我挤到边上,好让他能和美女面对面交流。
“美女姐姐你好,我叫闫弋添,是辛沐的同学。”他主动伸出手。月牙兔落落大方和他握了握手:“楚筱筱,算是辛沐的……朋友。”
闫弋添眼珠子乱转,我知道他心里在猜测我和楚筱筱的真实关系,因为对方看起来明显不是学生,我作为一个高中生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虽然闫弋添心里在嘀咕,嘴上却不说出来,只是笑着和楚筱筱聊东说西。他从小生活在有钱人家,在他小学时父母就带着他每年出国一次,别看闫弋添整天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却也能写一手好书法,弹得一手好钢琴,他其实很聪明,只是过去被爸爸妈妈严加管教惯了,到了高中就开始叛逆。
楚筱筱被他胡吹海诌的内容吸引过去,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一会儿是莫斯科的雪,一会儿是桂林的山,一会儿是西安的兵马俑,一会儿是上海的东方明珠塔。我从没去过这些地方,没法插话,楚筱筱也没闫弋添的见识多,所以整场饭局下来都是闫弋添在说,我和楚筱筱听着,本来是我和月牙兔主办的会面却成了闫弋添的个人表演。
“你这同学真有趣。”月牙兔笑着和我说,我也笑道:“他就是见到美女才这么故意卖弄自己见识,纯粹好色。”
月牙兔听见我说她是美女,笑得更开心了。闫弋添看得发呆,我咳嗽两声提醒他:“去把单子买了。”
闫弋添这才反应过来,连称“应该的”,月牙兔却拦住了她:“你们两个都还是学生,让你们请客买单怎么好意思呢。”说着不让闫弋添争辩,快速跑到前台把单买了。闫弋添本想再客气一下,见她动作如此爽快,心里更加喜欢,趁着月牙兔不在,小声问我:“你讲实话,你俩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你会和这么漂亮的姐姐单独出来吃饭。”
我招架不住他的逼问,只好说实话:“其实我们只是网友,虽然聊了很久但今天才有机会第一次见面。”我看他眼珠子依旧在乱转,忙补充道:“当初是她通过条件搜索主动加的我,我也不清楚她具体是干什么的,平时我俩也只是随便聊聊家常。”我仔细观察闫弋添的脸,见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我忍不住警告道:“我感觉她很会玩,不像是那种喜欢平淡生活的人,我劝你少动歪脑筋,毕竟我们都还是学生,别被人家玩弄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有分寸。”闫弋添摆摆手。
楚筱筱买完单回来,从竹笼里拿出皮衣穿上,问我们去不去唱歌,她搬来后在附近认识了几个朋友,刚才他们约自己一起过去玩。随后她仔细观察我和闫弋添的反应,闫弋添早就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快乐,我却还在犹豫。楚筱筱见此情景,忙对我道:“是量贩那种,不是商务KTV。”
我压根不懂量贩和商务的区别,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我看了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妈妈给我发了短信,告诉我早点回去,想和我谈谈。我作别两人,闫弋添恨不得我赶紧走,他笑着对楚筱筱道:“辛沐这人唱歌很难听的,我俩去就行,我和你对唱《七里香》如何?”
饶是楚筱筱平时开惯了玩笑,也忍不住作势要踹闫弋添,闫弋添叫着跑开了,楚筱筱笑骂道:“人小鬼大,就会吃姐姐豆腐。”她回过头和我说:“那你回去小心点,到家了发个消息给我,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和两人挥手道别。回到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一楼老破小的唯一好处就是冬天不冷,夏天阴凉,当然蚊虫也喜欢这种环境,所以妈妈点上了蚊香。
“坐,我有话要和你说。”妈妈示意我坐在她对面。
我往房间里看了看。
“别看了,你文叔出去了,他说最近快开学了,火车站那里回学校的学生多,可以多拉点客人。”妈妈边说边看向我:“估计今晚他又要通宵,也是为了咱这个家。”
我能听懂妈妈的潜台词,她是在询问我对她新丈夫的态度,因为从他进门到现在我始终把他当外人,令妈妈和文先生都很彷徨。我不说话,给自己倒杯水,今天烤肉吃得口渴。
“你去吃火锅了吗,身上味道很重。”妈妈鼻子很灵敏。
“同学请客,我没花钱。”
妈妈把玩着桌上的一个眼镜盒,那是文先生的,他不抽烟不喝酒,虽然没本事却很顾家:“沐沐,你还记得孟颖的事情吗?”
我放下手中水杯,几乎是重重地把它砸在桌面上,脸色一下子冷了。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名字,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听到。
妈妈似乎没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但那时候我也没有干涉你,甚至支持你们玩在一起,换位思考一下,你不应该同样支持妈妈的爱情吗?”
“够了!”我大声打断妈妈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事情。”顿了顿,我接着道:“今天的事情我会向文先生道歉的,是我态度不对,以后我会考虑他的感受。”
我见妈妈还有怀疑,语气便缓和下来,我握住她的手:“我是认真的,您放心,我现在只有您一个亲人在身边,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您伤心。”
妈妈笑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我给月牙兔发去了消息,告诉她我已到家,闫弋添的头像跳动起来,他代替月牙兔回复我:“小孩子赶紧睡觉,大人们还要唱歌到天明。”
我笑了笑,关掉手机睡觉。至此以后我和月牙兔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因为我发现自己和她并不是一路人,虽然她偶尔还会找我,但我不会再向她咨询生活中的烦恼,我不想因为交友不慎而让妈妈对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