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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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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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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梦人》连载

第二十二章 外婆的笔记本

回乡的大巴摇摇晃晃,天气炎热,车厢又密封,间杂孩子啼哭和男人们高谈阔论声,空气中有股酸臭的汗味。我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枕在窗玻璃上,望着高速公路边的树木和房子快速掠去,偶尔有放羊人赶着一群山羊在斜坡上吃草,童年的蓝天白云,小镇的夕阳和街道,方别离三载,一切似乎都未变,一切却都变了。

妈妈已经先我一天回来,仪式最后选则在乡下举办,人们在外婆小屋前的庭院和舅舅以前居住的楼房前的场地上搭起巨大的雨棚,前者用来当后厨,后者则被摆放了几十张桌子。霎时间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汇聚一堂”,外婆生前几乎没人会来看望她,她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去世后竟会有那么多人来这里关心她。

虽然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但作为唯一的女婿,爸爸依然是这场葬礼的主办人之一,入葬的时候爸爸和舅舅一左一右抬着灵盒,一尺见方的骨灰盒,盛放了外婆一生的酸甜苦辣。埋土的时候妈妈几乎哭倒在舅妈怀里,舅妈也哭了,当最后的土被覆上,人们便将石碑插了上去,外婆和外公终于再次相伴,从此不会再分离。

弟弟长高了许多,也懂事了很多,他向来宾一个个打完招呼就安静坐在凳子上发呆,他的眼睛红红的,刚才哭得比谁都厉害。小时候我总预料他是下一个仇嘉斌,现在看来他比仇嘉斌懂事多了。

宾客走后我们和舅舅一家开始整理外婆遗物,舅妈戴着口罩,翻动外婆收藏的一些陈年旧物,并嫌弃地把它们扔出去。我看到她要扔两顶破椅子时马上阻止她。

“这两样东西还要了干嘛?”舅妈奇怪我为什么会特别在乎这两把破椅子。

我没有告诉她原因,只是默默把它们并排放到角落里,我还把自己当年坐的小板凳也放过去,我想它们应该永远在一起。

舅舅让我帮忙去抬冰箱,收废品的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舅舅把冰箱里的食物一样样翻出来,有肉有鱼,甚至还有吃了半个的红薯。忽然我看到两袋未拆封的鸡翅根,我心一震,鬼使神差拿起来,却发现保质期都已经过了两年多,照此推算,恰好是外婆前年寒假问我回不回去,帮我准备了好吃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在爸爸妈妈饭店落成第一次请一大家子吃饭那天,外婆也拉着我的手说给我准备了喜欢吃的菜,让我经常去看她,可我却等到她把昂贵的樱桃放坏了才回到她身边。

这一刹那,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我不想让大家看到,就走到屋外一个人吹夜风。外婆一直在等我,她一直为我准备着最爱的菜,可我却从没回来看过她一次。我忽然想到什么,抹掉眼泪回去问舅舅:“这两年过年我们打算来看外婆,她要么说村里阻止了老年人旅游团,要么说跟你们一起出去了……”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我想看舅舅反应。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舅舅诧异道:“她还说去省城找你们了。”

这时妈妈在外婆抽屉里翻出了许多止痛药和医疗单,她几乎摊坐在地,大家忙过去看,最早的医疗单在一年半前,正是外婆第一次告诉我们不要回去的时候,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得了这个无法医治的病,可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小辈,难道是怕拖累小辈,还是觉得我们不配照顾她?我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抓狂。

晚上我和妈妈一起回到了我们乡下的老房子居住,爸爸已经提前请人打扫好了房间,他自己则住在镇上。妈妈没有告诉亲戚们我辍学的事情,对外别人依然夸我是最聪明的孩子,是后辈学习的榜样。我睡不着觉,一个人坐在儿时的书桌前发呆,却听见走廊有椅子搬动的声音,我看见妈妈穿着薄薄的衣裳坐在椅子上发呆。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开门走出去。我们相互沉默,月色很皎洁,远处荷塘传来“噗通”声,不知名的小虫彻夜鸣唱。

许久,妈妈终于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永远不回家了吗?”

我原本已经攒够了钱,准备今年七月就去一线城市打工,可现在我却犹豫了。高中毕业就去打工绝不是外婆对我的期待,虽然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人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总是要失去什么才悔不当初,总要在无法弥补后才想着去弥补。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叹了口气,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继续发呆。

我们准备留到外婆过完头七再回省城,亲戚们好奇我一个即将高考的人怎么还留在这里,爸爸笑说我请了一个礼拜的长假,在家里复习也一样。我冷笑,为他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的行为感到恶心,但我没有戳穿他。

所有仪式结束后妈妈自行回了省城,我还有些人想去见见,便多留了一天。我一个人回到外婆小屋,想最后记住它的模样,当我走近它时发现庭院里堆满了杂物,我小心翼翼踩着那些破木板和破纸箱往里走,忽然听见底部有微弱声音传来。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什么,赶紧移开那些木板,果见小黄小小的身躯埋在下面,我赶紧把它抱起来。小黄见到我开心地摇着尾巴,但她明显瘦了好多。大人们变卖了所有外婆留下有价值的财产,却不关心她留下的情感,只有小黄依然守在这里,她相信外婆一定会回来。由此可见亲人不一定是子女,子女有时候不是亲人。

“最后陪伴外婆的还是只有你。”我抚摸着小黄的脑袋,她摇着尾巴任由我触摸,我知道她能感受我的哀伤,我也能感受她的哀伤,因为她才是外婆真正的女儿。

我打开外婆小屋的门,里面已经空荡荡,几乎没有东西留下来。走进里屋,除了我强烈要求留下的三张椅子,就没有其他大件留下来,地上散乱着一些旧报纸和杂志,我用脚拨弄着它们,却突然看到一本薄薄的本子。本子早已泛黄,上面印着颇有年代感的革命口号。我好奇打开它,印入眼帘的是宛如印刷体一样的字,我知道外婆年轻时是上过学的,她能写会唱,曾是远近闻名的千金小姐,嫁给外公纯粹是因为特定时期历史原因。我认真翻阅着上面的字,发现前面的笔墨年代久远,多为摘抄的《诗经》作品,后面则像是近几年才写上去的。

“兴龙出车祸了,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兴龙是外公的名字,外婆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我继续看下去:“这辈子就这样了,就让我一个人终老在这里好了,我没有资格去打扰小辈。”

外婆没有像日记那样一篇一篇地写,而是像随笔一样偶尔将心情写在上面。

“沐沐和阿超已经好久没来了,我好想去看看他们。算了吧,我害死了他们的祖父,我没有脸去见他们。”

“我已经慢慢适应了一个人生活,虽然这个地方有点荒凉,但如果就这样死去应该也不会害怕了吧。只是我很不甘心,老头子答应过我会回来了,我会搬椅子在庭院看电视等他,我相信他的话,他从来不失约。”

“沐沐今天突然来了,说是这里有个小伙伴。我见到他的时候是惊讶的,既惊讶又惊喜,我害怕他知道真相后恨我,是我害死了最疼他的外公,也害怕他不来,更害怕他常来,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甚至一个人接受最后的结局,万一他来了打破这个平衡该怎么办?”

……

“又是这一个字的病,医生让家属来陪我,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好不容易重新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况且沐沐又要高考了,我不想影响他,也不想因为看见牵挂的人而重新害怕死亡。”

……

“今天好难受,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早上马桶里有血,我给前面的老金打了电话,如果明天早上他来敲门我没应,就让他给我儿子打电话。”

随笔式的记录到此结束,我双手无力垂下,抱头跪地疯狂嚎叫起来。我用力拍打着地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外公去世后,外婆用了很多年去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她把自己关起来是想消除对最后结局的恐惧,她本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是我的闯入让她重新有了牵挂,可我又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她而去,在她倒数着自己生命的时候在外面虚度大好青春。外婆本已习惯了黑暗,是我给她带去光明,又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把她丢回黑暗。她一定以为自己的外孙在用功读书,哪怕自己生命到了最后时刻也不愿我的前途受影响。我用拳头狠狠砸着地面,这种无力感就像哥哥离开我那天一样,我仰天大声嘶吼,回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被放大,可再也没人能听见我心声。

我呆呆瘫坐在墙角,不觉星月高照,蛙鸣骤起,外婆的后院已经没了小动物,其实在我读高中后不久她就不养家禽家畜了,她却总是以照顾它们的谎言拒绝我们在省城对她发出的邀请。我打开篱笆门,走出后院,走到主干道上,晚春的稻田已经开始长穗,青嫩的穗粒还长着绒毛,看上去像是狗尾巴草,微风一吹掀起层层麦浪。这田、这水、这路、这夜空,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一切又面目全非。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座水泥桥边,路基还和当时一样,在桥和主干道的连接处有一小块下凹的平地,那曾是我与小强的秘密基地。我到平地上,发现衣柜上拆下来的门板依然挡在洞口,只是上面的金属部分已经腐烂,我想挪开它进去看看,手搭在木板上却定住了,回想起某个夏日午后,与那个人在此听雨赏荷,那时候的我坚信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块水晶,只要擦拭必能变得剔透纯净,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无知和可笑。其实想来有时候爸爸妈妈的话虽然讲得无情但也有道理,在我小时候他们一直教我做自私的事情,比如春游去不要分享零食给小朋友吃;公厕里的纸,爸爸可以全部抽走放口袋里;小时候妈妈骑车载我回家,那些开远光灯的司机总会得到她对他们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可她自己却不顾形象一路骑车一路吐痰,并告诉我随地吐痰并不影响别人。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让我反感,不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我用善意去对待世界,尝试帮助别人,直到在中考前夕被最信任的人深深伤害。

我最终没有去动那块门板,既然有些尘封的回忆不堪回首,那就不要去惊醒它,让它在这座桥下成为永远的秘密。只是我并不知道的,这一错过就是十几年!

小黄一直跟着我,但我要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肯走,任我怎么叫她名字,她都只是趴在路上不愿离去。我蹲下来轻轻抚摸她,告诉她外婆再也不会回来了,让她不用再等。小黄却只顾摇尾巴,不愿挪动身体,最后我没办法,只好抱起她一起走,到了路口我回头看,外婆的小屋除了前面有舅舅的楼房,另外三面显得空旷而又寂寥,一阵冷风吹来,竟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我从小就胆子小,最害怕神神鬼鬼这些东西,但这一刻我却宁愿世上真的有鬼,那样我就能再见外婆一面,告诉她我很想她——那些在她生前来不及讲的话。

我抱着小黄走了五六公里路来到镇中心,此时大部分商店都已打烊,我敲开周爷爷家的门,开门的是周奶奶,她吃惊地看着我,随后赶紧去叫周爷爷。我与两位老人家谈了会儿心,他们问我是不是要高考了,怎么想到回来。我没有告诉他们外婆去世的事情,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隐瞒了自己近况,只是骗他们说外婆要跟我们去省城生活,不方便照顾小黄,只能托他们照顾。在我的家乡,现在我也只有他们两个老人家可以信任。

小黄很乖,见到两位老人就不断示好,周爷爷很喜欢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临走时他们硬要给我许多好吃的,就像祖父祖母对待自己小辈那样。我鼻子一酸,依次拥抱了他们,我对自己爷爷奶奶没有任何记忆,他们便是我的爷爷奶奶,就像周爷爷说我就是他的安安那样。

安顿好小黄,我回到饭店偷偷找到杰哥,杰哥看见我躲躲闪闪的。我问他:“哈利呢?”

“沐沐,这个真的不能怪我,饭店生意一直很忙,尤其是你们走后老板一个人撑着店面,也没人顾得上哈利。我就一直把它拴在门口,可有一天它就忽然不见了,可能是被哪个客人牵走领回去养着了吧。”他说话时不敢看我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完成对我的承诺。

刚听到杰哥的陈述我心一沉,怒火就要发作,明明门口有监控,他没有去寻找,反而轻描淡写地给哈利臆测了一个被人牵走领养的美好结局,可看到他内疚和因为工作忙碌而憔悴的样子我又不忍心。想起这一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哈利的失踪似乎已经算是最不严重的一件了。我平复心情,拍拍他的肩膀:“我明天就自己回去了,别和我爸说我来找过你。”

杰哥抬头看我,现在他比我矮了半个头:“其实……其实老板的事情我们都有听说,沐沐,你和你父母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

我叹口气:“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以后我有空再回来找你,我先走了。”说罢我转身就离开。

“今晚这么晚了你住哪里?”

住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可以偷偷溜回我在饭店阁楼原来的房间,也可以到乡下屋子去住,但我却一个地方都不想住,我想连夜坐大巴回省城,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回自己的家乡,不想再回到这伤心地。

回到省城后我告诉萧天诚想回去读书,他沉默了会儿,拿出一叠钱塞我手中,并拍拍我的肩膀道:“虽然我们做的事情很不光彩,但你永远是我兄弟,你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祝你好运。”

我拉着行李回到了妈妈身边,告诉她我想读高复班。妈妈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难掩兴奋地点头道:“好。”

毕业典礼前几天闫弋添发我QQ,问我要不要去和他们合影,半年前我就去办了退学手续,我又怎好意思觍着脸去跟大家合影。只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让他毕业典礼那天一早在家里等我,我有件东西要托付他转交。我跑到那家巧克力专卖店,告诉营业员一年前我在这里定制了一盒巧克力,但最后没有打电话来确认。旁边正在整理货架的店员起身看向我,惊道:“先生是您呀,之前打您电话想和您确认,但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我告诉她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接电话,后来又换了号码,直到现在才回来。我问她最快能多久到货,她说至少五天,我一算时间还赶得上,就道:“这次我想好留言内容了,内容可能有点多,可以放进去吗?”

店员道:“没关心,哪怕是一封信,我们可以放在盒子底部,只要巧克力被吃完就能看见您的表白。”

“好,请给我纸和笔。”店员帮我拿来纸和笔,我想了想,便把所有秘密都坦白,包括颖、包括哥哥、包括爸爸妈妈的故事,包括我辍学期间所作所为,还有外婆去世的事情。我不奢求晓萌看到这些东西一定能原谅我,但至少我能稍感心安,她是一个好姑娘,而我却满身肮脏,我已经配不上她,我只希望能对她说声对不起。

我一口气写完把信纸交给店员,店员很专业地将它折起来,笑道:“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透露客户的隐私,信纸会由专门的快递包裹送到工作室,工作室的老师会帮您将内容镌刻在盒子底部。”

我点点头,又留了新的电话号码给她们,告诉她们五天后我来取。

毕业典礼那天我一大早就感到闫弋添家,他们一家都打扮得极为精神,准备一起去参加仪式。闫撒网自觉考得还不错,虽然成绩还未出来,但他说自己有信心和杨晓萌一起去上海读书。

“上海?”我颇感意外,想不到他们竟然都填了上海的大学。我不禁想起与另一个人的约定,那时候我也想去沿海大城市,可因为她我后来就讨厌海,那会不会因为晓萌我重新爱大海?我也不知道。

“对了,你今天到底要我转交什么,袋子里的东西?”他早就看到我手里提的东西,当他看清是一盒巧克力后苦笑道:“你真的想让我转交吗?”他很聪明,已经猜透了一切。

我也意识到这样子做对他似乎很不厚道,但我在留言里没有透露任何复合的要求,只是想对最心爱的女孩说声抱歉:“你放心吧,我之后就要进行封闭学习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只是想对她表达一下歉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真的没有些许别的期待吗?我连自己都有疑问。

闫弋添深吸口气,才郑重道:“好,我一定会转交。”

妈妈帮我收拾好行李,我当天就去高复班参加封闭培训了,妈妈告诉我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情,都希望我能忘掉,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虽然口头答应,但想起从小到大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们对外婆身后事的处理方式,我就不免心凉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家庭,你只有逃离这里才能获得自由,成败在此一年,你没有回头路。”我并不想再在这城市呆下去,我浪子回头并不是因为爸爸妈妈,而是为了外婆,我不希望她对我的期望落空,而在外婆去世后只关心外婆有多少遗产的大人们,我只想彻底远离他们。

在高复班封闭培训一个月后我回了一次家,我忙去找闫弋添,我问他晓萌的反应,他耸耸肩道:“她只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其实她已经不在乎了。”

意料之中却略感失望,我咬咬嘴唇不说话。闫弋添犹豫了下,试探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她吧,或许……”说这话时闫弋添脸上似有不忍之色,但我却没有注意。

“算了!”我打断他的话:“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配不上她,一切等我考上大学再说吧。”

闫弋添一怔,静默片刻,才展开双臂。我也展开双臂,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好兄弟,我在上海等你。”闫弋添说道。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一年后,我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当天就给朱老师发短信,虽然我早已不是她的学生,但在学业上这一年她还是帮了我很多忙,我告诉她自己考上了北京的财经名校,老师也为我感到高兴,鼓励我在大学里好好学习。

至于改学金融放弃美术,我的想法也很简单,金融就业面远比美术来得广,那些不赚钱的梦想终究会死掉,只有先填饱肚子,才有资格谈理想。

出发那天爸爸和妈妈一起送我到车站,两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势如水火,对我的人生规划也不再干涉,爸爸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沐沐,爸爸妈妈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也没法再帮你什么,等你到了大城市,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他依然穿着那套旧旧的西装,这几年小镇新开了好几家饭店,我知道他的生意并不景气。

我一句话也不说,背起行囊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被我称为“家乡”的地方给了我太多五味杂陈的回忆,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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