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大力宣传医护工作者,称他们是逆行者,是整个社会的脊梁。岁月静好,是因为他们的负重前行......
雪儿和他们有所区别,她是个个体护士,没有组织派遣,没有受到有规模的欢迎,她是真正的自愿者,被称为临时骋用人员。媒体的镜头,大多都给了驰援湖北的外地人马,忽视了这些本地的少数个体的。作战开始,他们连装备都不同,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美容医院的护士服。
有一次记者采访她,她对着镜头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心告诉我,我应该来!”
有些话她没有对媒体说,她心里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这么单纯,她工作的主要目的是:挣钱!她知道,找一份工作很不容易。
之前工作,医院差人手了,就打电话过来说:过来帮个忙吧!
人手够了就对她说:“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有事我们再找你!”
现在,不仅工作稳定了,各种条件开始变好,医院配发了服装和全套防护装备,她还得到了一只漂亮的护目镜。早中晚餐都有了盒饭,自愿者时常还送来蛋糕和奶茶,她工资可以一分钱都不动,全存进卡里。
她只是不能回家了,特别想见孩子。忙的时候象打仗,什么事都顾不了。一到休息时,她就想看一眼,打电话让柯宇杰送来,他们隔着医院的栅栏,远远地看上几眼。医院有严格的隔离规定:不许与外界接触。柯宇杰人很聪明,他是外卖小哥,经常来医院送外卖,与这里的医护及防疫人员打得火热。他会把孩子偷偷地裹在大衣里,拐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让雪儿近距离地看。
孩子长大了,与过去不同。最开始上班时,她还在哺乳期,不喂奶乳房胀得生痛,奶汁溢出来浸湿了护士服,象两朵硕大的胸花,令她羞愧难挡。她只好用双手遮胸走路。她奇怪的走姿被护士长发现,对她说:“咳,你,每天抱着手怎么工作?”。
她没有办法,只好偷偷地躲进卫生间,把奶挤掉,然后把护士服洗一洗再穿上,每天她只能穿湿衣服工作。时间长了也不行,她找到护士长,求着说:“我可不可以上夜班?”她没有告诉护士长需要奶孩子的事,她担心医院知道了她有孩子,会把她辞掉。
“可以啊,夜班正缺人手。”护士长说。
“那,工资呢?”她诺诺地问。
“工资不变,每晚给你加五十元的夜班补助。”
她满意地笑了。
后来,她还是得了乳腺炎,小柯为她买了吸奶器,根本不管用。小柯只好用嘴为她拔乳汁。他凑上去时,还觉得自己有点淡淡的无耻,当带着脓血的东西涌进他的口腔时,他就不这么想了,忍着腥臭去卫生间呕吐。他去药店为她买了些消炎消肿的药,并督促她吃下。她好了,可孩子没了奶吃。
她缺钱,是人所周知的事情。大多数同事都知道她有孩子,要钱去抚养,但不知道的是她的孩子是先天性耳聋,需要进行人工耳窝植入术。医生告知的价格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她大概要用一生来挣取。
孩子大概一岁了,她白天照顾孩子,晚上继续上班。小柯白天上班,一到天黑就不接单了,在家中接班照顾。晚九点,雪儿要去上班,小柯就会骑上摩托车,带上雪儿,把孩子裹在大衣里,骑行在大街小巷里,车水马龙,灯火通明......,雪儿的双手从身后搂着他,用脸紧贴着他的后背,他们一家三口紧紧地搂在一起——这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孩子有名字了,她叫她小可。这是因他的姓而得名,她对他说:“柯宇杰,你是我母女今生的恩人。”
小可有耳疾,由他首先发现,一次不小心摔碎了琉璃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小可并没有被吓到,还在专心地玩玩具。他教她学说话,她不会吐一个字。
“一岁了,还不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向同事中有孩子的人打听。
“我家孩子两岁多才开口说话咧。”
“爱因斯坦四岁才开始......”
他才放下了心。
到了春节,人们放鞭炮,小可依然睡得香甜。他这才告诉了雪儿他的猜疑。雪儿当天就带着小可去看医生。回来时,他见她粉红细润的脸蛋上挂着一颗泪珠,她告诉他:
“医生说,小可是先天性耳聋!”
于是,他们开始四处求医问药,小医院去了,再去更大的医院,甚至到了北京。后来他们甚至听信了一切偏方及民间传闻,只要听说疗方,他们都去试过。比如:倒挂睡觉,打水针......后来他们明白了,这是白白地给人送钱,对孩子摧残,可还是停不下来。直到遇到一位相同病症的孩童家长,她告诉他们:“这些都没有,回去吧,只能接受人工耳窝植入。”
到家的那晚,雪儿依伏在柯宇杰的胸前,哭得直到没有了眼泪,没有了声音。
第二天,她就去上班了,她变得更勇敢,更趋利,心想:一定要努力挣钱,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