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梅仍然感觉严新刚与她如影随行,上楼梯时,他走在她的前面,坐在办公桌前,他立在她的对面,甚至她躺在床上,他也在她的天花板上望着她,渴望的眼神里欲言难表的样子,没有办法,她只好开着灯睡,无论是在灯光下,还是在阳光下,他影子始终左右着她,英魂不散。
更为严重的是,一天下班回家,小可在家哭闹,小虫怎么也哄不好,他委屈地说:“妈妈,妹妹不睡觉,连奶也不肯喝。”
苏红梅接过小可,哦,哦,哦地哄了起来,小可不服帖,她不停地用手指着窗帘。费了好大的劲儿,她才把小可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苏红梅把小可放到床上后,独自坐在沙发上,疑心地看着窗帘,总觉得这后面有人,她定睛看,窗帘下露出一双脚来,脚上穿着棕色户外涉水鞋,上面还污有泥点。她心里慌了,马上喊:“是谁?给我马上出来!”
“什么事?妈妈!”小虫听到喊声,从卧房里出来问。
苏红梅指着窗帘,眼神惊愕地看着小虫。
“后面什么都没有,妈妈。”小虫走过去拂开窗帘,窗帘布荡起空浮的风。
“别疑神疑鬼的了,早点儿休息吧!”他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镇定地安慰着她。
脚再没有看见了,但影子还在,她把这事说给王大骞听,王大骞笑话她说:
“你总是这样,上次我们一起去三峡大坝,过隧道时,你说有一排解放军给我们敬礼,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哎,我打听过,说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修建这条隧道时,真的有一个排的战士牺牲了。”苏红梅说。
警队里也有了关于严新刚的传闻,刑侦支队的小张说:“昨天我梦到严支了,他在给我布置任务。”
“我也是,总觉得他没有离开我们一样。”小朱也附和。
有人甚至说:“我刚才看到他刷了门禁卡,跟我一起进了刑侦大楼。”
更有人说:“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
这个鬼故事,在这帮不信鬼神的队伍里,传得神乎其神。
晓琪干脆把严新刚的遗像挂在了他的办公室里,并摆上了一只香炉,立刻有人来敬香献花。他们还念念有词地说:
“严支,求你在天之灵庇佑我们平安!"
"让我们多破案件!“
”让疫情快点过去!”
苏红梅听信了善意的提醒,有人说:鬼缠身是因为身体虚弱阴气太重的原因,要多运动,多吃点儿滋阴补阳的食物。苏红梅照做了,效果不明显。还有人给她提供了一位懂阴阳的人,说只要传去一张照片,就可以给你驱鬼消灾。病急乱投医,她也照做了,她想:我的命不是自己的了,我有两个孩子,反正这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他也来她的梦里,在梦里,他面目模糊,总是走不到阳光下,
有时她做饭,他竟然在她的玻璃瓶里来回走动。
有时,他还跟她说话在,他告诉她:我现在很寂寞,真的,不能和人在一起,就在空气里飞着,真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只是回不到原来那个广大的世界里去了,就象木头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在她梦里,他有时候是明媚的样子,有时候也是儒儒地伤心 ,醒来后想:怎么可以对死人说话呢?话只能对活人说。她有满腹的话,想对他说,可见面总是勿忙,还没有来不及说什么,他就消失了。这成了她在梦中最着急的事。醒来一想,他已经变成了魂,与魂魄对话,这怎么可能?
她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人要么没有死,要么英魂不散。
好在严新刚的革命烈士的荣誉称号马上批下来了,市局召开了云会议,号召全体民警向严新刚同志学习。苏红梅收集了他的一些遗物和部分骨灰以及那枚弹片,一起移交给了民政部门。办完了他的后事,苏红梅觉得心宁神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