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耶虽然不是极品美男,但也还算英俊。当他在奥米桥饭店门口出现时,苏一眼就认出了他。罗耶一头黑色的卷发,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黑而亮的眼睛配上长而卷的睫毛,笑时会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很是迷人。他看见苏就用中文问:“你是哪里人?”他居然会说中文,而且是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他看出了苏的惊讶,主动解释:“我去过中国,在北京上海、石家庄呆过。”苏被他轻松的态度带动了,用中文回答:“我是中国人。” 罗耶主动地上前帮她拿行理,边走边告诉她,他每年都要来曼谷,他是一个曼谷通。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助手,如有天助。
罗耶看了一下四周说:我的别墅可是六星级酒店呀,而且每间房总算得上总统套房。你为什么会住到这里?她笑着说:我不知道,也许我喜欢这里的风格。罗耶说:还是跟我走吧!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宿。苏说:可是,我已经自己登记了,并且付了押金。况且自己太累了,想马上休息。罗耶听后帮她把行理拿到了房间,并与她告别,说先休息一下,晚上六点来请她外出吃晚饭,他为她接风。她简单地冲了一个澡,疲累地躺到床上,几日来找工作的疲累全在这一刻流淌而出,也许是这张大床太舒服了。
晚上,罗耶真的如约来了,六点正时,在敲她的们。她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跟罗耶出了门。真罗耶吩咐服务员为苏泡了一杯茶。苏一看是一大杯刨冰里面还有好看的西瓜红的液体,插着一根大吸管。罗耶告诉她:这是泰茶,这是他在世界上最喜欢的茶。她偿了偿,冰冰的,甜甜的,还有奶和茶的味道。他们在马步康商厦的四楼用了餐,然后准备回饭店。
娜娜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她是从轻轨列车上的广播里耳熟能详的。泰语里的娜娜发音很好听,她是用四个声部的第一声,而不是她们常说的第四声。当轻轨播音员发出——娜——娜那个声音时,她想她们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美丽的声音征服了。娜娜这个名字,让她联想到很多美丽的东西。她对罗耶说:娜娜是希腊的一位著名的歌唱家的名字,她唱过全世界都熟知的歌曲《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还有她的代表作《希腊玫瑰》(Greece Ross)。另外,《狮子王》里的王后(辛巴的女朋友)也叫娜娜。她与罗耶谈论这个话题时,被身边的一位漂亮的女孩听到了,她的眼睛里满含美丽的笑意,并且注视着她。她想她以及所有的曼谷人,都会与她一样认为:娜娜是曼谷这个城市里最美的地名。当然,娜娜这个名字对她更是有着特殊的意味——她象征着她在泰国临时的家。如果找到了娜娜,她就可以找到回旅馆的路,那么,她就不会迷路了。
但是,他们还是迷了路。因为,从马步康商厦到娜娜有上下两层轻轨线,必须在胜亚米转一次车。这是她到曼谷的第一天,她的向导罗耶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停的与她这个初到者谈话,使她们错过了胜亚米的转车站。她们不得不下车,重新换乘回头的列车。错过了就错过了,罗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回到胜亚米站,她提议走回饭店,她说这样可以减肥,罗耶对她说,没问题,他不会让她迷路的。虽然她的脚上穿着一双花花公子的皮拖,没有穿袜子,有点夹脚,一听到减肥,她也同意了。也就是罗耶的这一个提议,把第一次来到泰国的她,不经意地带进了泰国最隐密、最敏感、最危险的地带。她想,它真的有点吓着她了!但是为了侦察,他们必须进去。
在闷热而吵闹的夜色里,她们穿行在一条条在嘈杂、拥挤、零乱的巷子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乞丐、商贩、出售黄碟的人、人妖、卖淫女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嫖客。街边的门洞里传来有节奏的音乐,里面有很多妖艳的女人,随着音乐在舞蹈,慢节奏、迪士高、钢管舞、脱衣舞。看上去,她们穿得很少,几乎是三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脱的了,但罗耶告诉她,她们还要脱的,一直脱到什么都没有。有的女人还走到门外,招揽着客人,对路过的男人做出各种性感的姿式。罗耶说:她们是人妖。在这里,没有杀戮,没有斗殴,却是逃税者、骗子、乞丐和性交易者的天堂,感觉到四处涌动着肮脏的暗流和性的味道。她心里有些害怕了,对自己说:赶快离开这里,但巷子很窄,人很拥挤,人越着急,越走不动,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服,但巷子似乎还是没有尽头。这里令她冒汗,可是汗又流不出来,就这么热着,闷着。心需要安静,可是又静不下来,转去转来,走不出这个特殊的区域。这里没有惊奇,没有美景。哦,也许有,它就藏在她寻找娜娜的路上,哪个深深的,幽幽的巷子里……令人兴奋剌激,流连忘返;同时又令人眩晕反胃,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罗耶还不断地提醒她:小心你的钱包!他好意的提醒反而更增加了她的恐惧感。她用泰式礼节不断地向各种人行礼,包括扑在地上的乞丐、犯法商贩和那些卖淫女。她双手合十,低下头来,对他们说:“撒瓦地哈”(你好!)“卡朋卡”(再见!)立刻,她们的脸上如同开放的花儿一样笑了起来,也还她同样的礼仪。这让她的外表和内心才有了一点点轻松和安全感。
晚上,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回到了饭店,她实在是太累了,冲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不知是什么时候,一阵响动把她惊醒了,她静了静心然后听,是门口有钥匙开锁的响声,她本能地将身体贴在门上,用耳朵倾听。结果又是一阵敲门声,他开始想也许是罗耶,但又一想罗耶会打她的电话,如果是饭店的服务员也会打房间的电话。这个门一定不能打开!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又过了一阵,她听见没有声响了,才小心异异地打开了门,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走到电梯附近听了听,没有什么动向,又来到安全楼梯口,也没有看到什么,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望了一眼挂在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着:请清洁房间!她想了想,她明明是挂的“请勿打挠!”一面的,是谁把它翻过来了呢?她随手把牌子翻了过来。进了房间,挂上了安全挂勾,才又重新躺在床上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睡着之后也是恶梦,觉得自己始终在那条幽深的巷子逃窜,始终找不到标有娜娜名称的建筑。醒来之后,看见自己确实躺在饭店的床上,她的心才放下来,她知道在饭店里应该是安全的。
凌晨3点,天空正是午夜的蓝色,透明而深遂。她起床看了一会儿书,心中确实好受些了。她伏身望去,窗下的街道上,依然是人声鼎沸,那些游客们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各种各样的纹身,在酒巴里边喝酒,边随着有节奏的音乐舞动着。他们看上去高大强壮,有的年轻,有的帅气,有的文质彬彬,与本地姑娘,在街上游走。突然想,看一个人真的不能看他的外表了,看上去的文明人,但他的身后跟随的灵魂,真的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
看着满街的声色人群,似乎并未受疫情影响,她忽然问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只身来到这里,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