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梅在床上爬不起来,她浑身酸痛,可是她不起床不行,因为孩子在哭。
小虫在唤她:“妈妈,你来管一管,她可能又饿了。”
“我的课要开始了,马上就要打卡。”小虫无奈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可说。
出门两天,小虫在管小可的吃睡,习惯了哥哥竟然不让她抱了,现在她哭着在门口,伸开两臂求抱抱。
“来,乖,让我抱抱,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她指了指大门对小可说。
听到出去两个字,她伸出小手来,让她抱了。她抱着她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她准备给孩子们煮点面条吃。
虽然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饿,可她知道,死了的人不需要吃饭了,但活着的人还要吃的,特别是孩子。她忽然想起,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一家人连早饭都没吃。
她进了厨房,烧开了水,扔了一把面条进去,煮好后又放进去一些青菜,把面条添到碗里,放了一点盐,倒了一点油,然后从冰箱里端出一碗炒好的榨菜肉丝,挑出一些放在上面,再用热的面汤水淋了淋,对着小虫的房间唤着:“小虫吃饭了。”
儿子出来,捧起面碗闻了闻,说:“嗯,好香。”
这两天她不在家,小虫带着小可自己做饭,把泡面加上番茄和鸡蛋一起煮,两人在家对付了两天。小虫子照顾着小可吃睡,难怪竟对自己认了生。
苏红梅用面条喂了小可,小可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为她盖上了一条毛毯,自己她开始吃东西。她添了碗面条,夹了点青菜,连油都没放,就这样吃下去了。
刚吃完不久,她就感到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吐了,只觉得心里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严新刚的影子就在她眼前转。她不知道他并没有走远,又不知道如何与他对话,好像在生活里还没有这样一种语言,也找不到与之情感的立足点,对待一个鬼魂你能说什么呢?
她还没有告诉小虫新刚牺牲的消息,但他已经察觉了有什么不对,时而走出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象成年人那样轻轻地揉摸。
“妈妈,我想出去做志愿者。”他对她说。
“不行。”她回答。
“我们好多同学都在做。”
“那也不行。”
“我只是做一点点小事,还可以活动一下身体。”
“这种病毒比我们想像得厉害的,患病了就会错过今年的考试。”
她没有告诉他,他们的警队里已有几位警员患病住院。
从窗口看出去,街道清冷,行人车辆外出需要特别通行证,社会上越来越恐惧新冠这个盛世魔鬼,玻璃外就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
“妈妈,我的好多同学都参加了,其中还有女生。”
他用渴求的目光望着她,她看着他盈满初升太阳般光芒的眼睛,再也不能拒绝了,她不能拒绝他的勇敢,不能拒绝他的成长。她对他说:
“好吧,把我的防护用具带上。”
砰的一声关门声,把小可惊醒了,她又开始大哭起来。她抱着她在屋里转,小可仍大哭不止。她抱着她来到书柜前,想找一件小虫以前的玩具哄她,可她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单单用小手指着书架,那里搁着一只摆件。
那只摆件是严新刚送给她的礼物,他从意大利带回来,是一只陶制的小天使,小天使的脸上像蒙着面纱,看不清脸。她奇怪,严新刚为什么送一只没有脸的艺术品?
严新刚解释了,原来是中外文化不同,这只没有脸的天使代表着自由。
说来也是,中华民族一直为脸面而活着,活得很累。
前天,这只小天使无缘无故地从书柜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只翅膀,没有胶水粘,她只好用透明胶粘上,摆回了架子。她当时就奇怪:这只小天使摆在架子上几年了,都好好的,那时也没人去碰摇,现在才觉着有些怪异,细想那正是新刚出事的时间。
苏红梅从来不信鬼神的,现在她信了,也许这世上还真的有灵异。
她把断臂天使拿下来,递给小可,小可立即不哭了,她把天使紧紧地抱在怀里,端坐在沙发上,象一个可爱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