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恶梦?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在这个梦里不可名状,也就是随河漂逐,象一具有意识的死尸。一开始街面上是和平的,突然冒出了这些形骸,让她不能平静了,她像平常一样抹平了被风吹散的头发,对着围上来的人说:“不许碰我!”她的语言中有着不可妥协的力量。
“我们有全程摄像,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的一切语言和行为将作为法庭证据......”大高个一手举着自己的警官证,语言从一只浅蓝色的医用口罩里清晰地发出来,他也戴着护目镜,眼睛里的凶光从亚克力玻璃的后面透过来,直刺她心脏,让她全身寒战。
周围的人啧啧称道,他们的讪笑反而激怒了她的神经:“站住!再往前我就......”人们看见了一道寒光,是从一把剪刀刃上发出来的,那道寒光比刀更可怕。
“放开我!”她的身体里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声音,这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的,接下去,她懂得他们要继续征服她。她终于看清了,巷子拐角落处也埋伏了人,这让她无处可遁。
一辆车缓缓驶来,在南边的角落里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虎背熊腰,走路有点两边晃——这是她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来?”这让她楞住了。即使在暗处,她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一边用手比划着,混暗的路灯也可让她看见他额头和脖子上的油亮的光。他一步步向她走来,手里提着一支左轮手枪,走路的样子很帅。他一直喜欢那支左轮手枪的,美观可靠,他习惯于低锤待发,等把子弹打光后,让弹轮甩向左侧,然后向再向存弹孔里吹一口气。他告诉她:这枪容弹量虽少,但不卡壳,一但瞎火,扣一下板机,死弹就会转向一边,可立即补上一枪。他对枪情有独钟,他说过,他爱他的枪胜过一切!
“那我呢?”她反问道。他没有回答。
他越过人群向她走来,站在不远处的一只垃圾箱旁,他脱下了多功能大衣,浅蓝色的衬衣的腋处有一些汗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着腋窝看,然后是腰间的皮带,然后是布满泥泞的皮鞋。这里的冬天不下雪,飘下的雪花水份重,落到地面即化成水,把灰土变成泥泞,使街角变得肮脏。他把枪晃了晃,然后放在了垃圾桶盖上,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对她说:“好了,你把人质放了,把凶器扔到地上!”他的这种口气有点特别,威严之中却含有骨血亲情才有的淡泊,这把她的内心深处的一点灵魂唤醒。她迟疑了片刻剪刀尖向下移动了一寸,引起了旁观者们的惊呼:“哦——”
“把剪刀放下,把人质放了,不然......”这是一个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他戴着一副深色的全护头盔,微冲乌黑的枪口正对着她。她恐惧地往后退着,而他们步步逼进,雨夹着的雪花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快速地融化又顺着发梢流淌在她的脸上。
人质?凶器?这让她有了瞬间的疑惑。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凶器,也不会去劫持什么人质,剪刀是她从荷包里无意识地掏出的,就象她平时从白大褂口袋里随手而作......那人质呢?也许他们指的是小可,那个被她称为妈宝的男人,那是他自己把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看着他的眼睛,她的身体柔软了不能自持,他的眼睛里面布着血丝,这血色让他这个冷酷之人有了些许的温度,并辐射了过来,让她的心和身体开始解冻,她复苏着的意识在对自己说:“不,不能在他的面前杀人或是自杀!”
“喝水吧!”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距着她不出几步远,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她用手递来一瓶矿泉水瓶,瓶盖是拧开的,她没有接。
“那我先喝口吧,你看这水是干净的。”风衣女把瓶口距开一点点倒了一点进了嘴里,然后用柔和的目光望着她,请求式地说:“要不你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我们可以聊一聊。”她的声音好温柔,好好听。她没有去接她的水,也不会劫她为人质,因为她今生与女人无仇,她不想让她有伤害,更何况她熟悉她的声音——她认出她来了。她不敢看她的眼睛,而是瞟看着那瓶水,她是奇怪天气如此地寒冷,天上有那么多水,地上也有那么多水,自己为什么会口渴?难道她会巫术,把自己变得口渴,在自己取水时刻来一个就地捕获?或许她的身上藏着一把小枪,就在她风衣的大口袋里,她只要乘她不注意,把手伸进口袋里,隔着布料扣动扳机,就可以制她于死地。她不会上她的当!
“走开,离我远一点儿!”她恐惧地往后退,而他们步步逼进,雨夹着的雪花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快速地融化了顺着发梢流淌在她的脸上。他举了一下手,示意那群黑衣人停下,双手抱在胸前,和蔼地对她说:“好了,玩够了没有?”他这种自信和信他让他犯了一个错误,她的剪刀下移了两公分,在横移的过程中落到了小可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印子。“哦——”又是一阵惊呼。鲜血从这道印子里立刻涌了出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哭声立刻象一根火柴点燃了这个清寒而冷的夜。
她听到了哭,人群里有一个妇人身穿紫花的棉家居服,脚上拖着一双棉拖鞋,站在雨雪里慑慑发抖。有人说:这是小可的妈妈。她看了一眼脚边的康莱馨,已经被踩得污秽不堪,这本来是要送给她的。
“你放了他,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妇人嚎叫着。
妇人说的那个他,就是小可,现在被她搂在怀里的,晚上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小可是一个好孩子,一个正宗的妈宝,除了一件事没有听妈妈的,其它都听了。他可以大唬他的母亲,对她倒是温柔,她还不能认同他就是自己终其所爱的人,但在一起生活倒也快乐。他每天走街串巷地送快递,发了工资资金就会请她吃大餐。他时不时地问她:“小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领证?”她对他说: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到了年底也许我就可以真的爱上你了。这次去见他的父母,等疫情过去了后再领证也是他的主意。她第一眼并没有喜欢上他,只是,而是他长得象一个人,象谁?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那脸庞,那身板,甚至他无意识的一颦。只是他没有他硬朗,他的手力可以把一个的腕拧骨折。小可是个瘾君子,除了会骑摩托车,手无缚鸡之力。给一个瘾君子做新娘是一件蛮可笑的事,听别人说:有两种人的话不可信,一个是诈骗犯,一个是吸毒的人。当她知道他吸毒时无奈地对他说:“你吸毒可以,只是不要当着我的面。”
她看着这个她差点儿叫妈妈的女人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竟然有些心痛了,毕竟一个女人生了个孩子还养了这么大不容易,而且他还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的左手松开了,放弃了她怀里的男人,男人不肯走,依然向她怀里凑,她一把把他推开。刹那间一个黑影扑了上来,她的右手腕几乎骨裂,剪刀从她的手指滑落了......。
她失望地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很黑,黑得象一个恶梦......
她不可能与这个人对峙,他俩的力量太悬殊,他可以象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起来,然后扔到床上。再次被他拥着,有一种越轨的感觉,她拳打脚踢地对负他,却像蚍蜉撼大树。
“救命!警察打人了!”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没有人上前来救她,却听到人群里哈哈大笑起来。
“打人?你还是欠凑!”他咬牙缺齿地说:“你这个笨蛋,你以为他们真的不会开枪吗?”
笨蛋?这是他以前对她的称呼,常常在前面还加个小字。开枪?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个已死之人,还怕什么枪么?
“如果不是我在这里给护着,他们早就开枪了,你的小身板成筛箩了。”他伏在她的耳旁说。
她感觉到手腕上多了冰凉的东西,她还没有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大声地念叨起来了:“你可以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