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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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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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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圣宋玉》连载

第七章

第 七 集


(片头语)


  楚国王后寝宫。

当今楚国的君夫人、王后——庄氏,正靠在卧榻上翻看书卷。

侍女月兰走进来禀报:“启禀王后娘娘,大王向全国悬赏征集诗辞,已有结果,今日大王和云妃娘娘在歌舞馆召见入选诗人,大王派人来叫奴婢告知娘娘,说娘娘对能诗会文之人很是看重,请娘娘前去一观。”

庄后叹一口气:“又召见什么诗人?要真是看重人才,就不该把屈原那么好的诗人放逐!我不想去,你去回大王,就说我身体不适!”

月兰:“是。”应声而退。


楚王宫歌舞馆。

钟磬息声,舞女蛰伏。

绘在屏风上的彩凤栩栩如生,它昭示着这个宠凤的国度,对凤凰圣鸟的敬慕是情有独钟的。

楚王和云妃并坐于屏风前、几案后,夏侯顾祺、鄢陵君金丛、寿陵君倪印等近臣及文学侍臣唐勒、景差等分立两边。

楚王对身边的顾祺说:“ 啊,顾爱卿 ,寡人命你在宫中传看《笛赋》,可已传遍?”

顾祺忙躬身而答:“大王,俱已传遍。”

楚王端起茶杯,用嘴啜着茶水品茗:“大家反响如何呀?”

顾祺又忙答:“各位臣子皆夸大王好眼力呀!”

楚王抿一口茶水:“是这样么?”

顾祺一连声地:“是这样啊、是这样啊,这不——”他指着身后的金丛、倪印说,“鄢陵君金丛和寿陵君倪印都在这里,大王您问问他们,看看是不是满朝臣子都赞颂大王您英明盖世、慧眼识才呀?!”

金丛、倪印趁机附和:“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楚王满意地笑着:“寡人素来喜好诗辞歌谣,所读所听不可谓不多,可是像《笛赋》这样言美意深之作,实在少有;至于用赋体写诗作辞,就更是见所未见了。唐勒,景差,你们是寡人的文学侍臣,你们见过么?”

唐勒、景差钦佩地:“没见过、没见过,实是新创!”

楚王笑问:“你们写得出这等好诗么?”

唐勒连连摇头:“微臣望尘莫及!”

景差亦摇头:“微臣自愧不如,民间有奇才呀!”

楚王哈哈大笑:“惟楚有才嘛!”

庄后的侍女月兰进来禀报:“回禀大王,王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前来。”

楚王点一下头:“知道了。你回去好生伺候娘娘吧。”

云妃加重语气嘱咐月兰:“对,好生伺候!”

月兰:“是。”低头退出。

云妃微微一笑,接上刚才的话:“看来,这写诗作辞并不是非屈原莫属哇!”

楚王点头:“爱妃所言极是!”

内侍金瓦进来禀报:“大王,鄢邑的邑宰周从,护送诗人进宫,现在这歌舞馆门外候旨。”

楚王忙道:“快宣他们进来!”

金瓦:“是。”应声离去。

转眼间,周从领着东张西望的周石进来。

周从作为一个小小邑宰,生平第一次来见楚王,哪里敢仰视直观,只是战兢兢地面朝王台,低头拱手:“鄢邑邑宰周从,参见大王!”暗拉周石一齐跪下。

楚王抬一下手:“免礼,平身!”

周从深深叩一个头:“谢大王!”暗拉周石一旁站立。

楚王观察着周石:“啊,周爱卿,你身旁的年轻人,可就是《笛赋》的作者周石?”

周石机灵地再跪:“小人周石,给大王叩头,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遂一个劲儿地叩了好多头。

楚王欣喜地:“快快起来!”

周石也模仿刚才周从的举动:“谢大王!”

楚王亮出帛书:“周石,这篇《笛赋》是你所写?”

周石有些心虚地:“正、正是小人所写。”

楚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写得好哇!‘芳林皓干兮有珍宝,

嘉乐悠长兮俟俊贤。’小小山竹,厚厚寄托,借用平常物体,倾诉鸿鹄之志,能在举国应征诗作中脱颖而出,甚是难得!周石,寡人欲留你在宫中做事,你可愿意?”

周石忙跪谢:“感谢大王恩赐,小人求之不得呀!”

楚王:“好,寡人封你为文学下大夫,和唐勒、景差在一起琢磨文学,为寡人效力!”

周石心花怒放,连声地:“谢大王、谢大王!”

楚王又移眼道:“周从。”

周从忙躬身:“小臣在。”

楚王:“爱卿为国选才有功,寡人给你年增俸禄一百石,待有缺额,再行提拔!”

周从腿一软跪下、再战战兢兢拜谢:“谢、谢大王!”

云妃高兴地:“大王征文选才,喜获佳果,应当庆贺!”

楚王甚喜:“来呀,拿酒来!”

侍女闻声端酒上,给每人奉上一杯。

顾祺在一旁道:“ 大王最爱歌舞,有酒无歌 ,难成气氛,何不将新选的《笛赋》,就在这歌舞馆内扮演一番?”

云妃:“我已教乐师配曲,只是尚未完工,如何扮演?”她忽然看见了周石,便兴奋地,“大王,何不叫你新封的文学大夫,即景赋诗,以助雅兴?”

楚王点点头:“嗯,美酒笑面,强国盛世,正当歌之、颂之!啊,周石,新爱卿,你快赋诗一首助兴!”

周石万没想到,楚王会当场叫他再赋新诗,他顿时惊呆了:“赋、赋诗?”他慌忙侧身暗对周从低语,“叔父,这、这怎么办?”

周从像逃避瘟神似地连连后退:“我、我有什么办法?”

周石却不丢不弃地紧跟着周从:“要不,你、你帮忙想几句?”

大殿之上,周从也不敢再退了,只是颤声轻语:“我、我哪里有诗!”

周石在这个时候,脑子竟然还能听使唤:“那、那快叫宋玉进来?”

周从简直无地自容了:“唉,这、这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使得?!”

楚王见这二人退退闪闪、窃窃私语,觉得有些蹊跷,便道:“啊,周爱卿,可有诗了?大家都等着呢!”

周石只得面对楚王,结结巴巴:“大、大王,小、小人不、不善当场做诗,您、您恩准我、我明日交卷吧!”

楚王有些不高兴了:“呃,明日交卷,怎能助今日之兴?嗯……你既不善当场赋诗,那——”他拿起几案上的帛书,“那就改作当场诵诗吧,这是你写的《笛赋》,你诵读一遍,让我等领略、领略你这新诗官的美声妙韵,也是一件乐事!”

众人附和:“大王说得对,诵读,诵读吧!”

顾祺将帛书转递给周石,猛发现周石的手在颤抖。

周石接过帛书,没了退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念。他的心声:“哎呀,开头有字不好认……”对楚王强笑笑,“嘿嘿,太长了,我从当中念吧?”

楚王挥手:“快呀!”

周石结结巴巴地念:

“竹、竹生旷野兮缄无言,

削、削制为笛兮妙、妙音传。

吟清商兮追、追流徽……”

众人大都听出了毛病,唐勒很快地跟景差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上前对楚王悄声地:“大王,他怎么把‘流徵’念成了‘流徽’?”

楚王一声喝:“停!”

周石停下来,眼睛惊疑地望着楚王。

楚王:“周石,刚才那一句你是怎么念的?‘吟清商’——”

周石重念:“吟清商兮追流徽。”

楚王捻着短须,先不露声色:“这句——什么意思啊?”

周石不敢不答:“这、这句是说……是说……”

楚王逼视道:“嗯?”

周石看周从,见周从早已吓得蜷缩在一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胡蒙:“这、这‘吟清商’……就是、就是吟、吟唱清早的桑、桑叶……”

楚王道:“这是桑叶的‘桑’么?下面呢?接着说!”

周石已是满头大汗:“这、这‘追、追流徽’,是说追、追赶流动的灰尘!”

楚王突然哈哈大笑。

众皆大笑。


  歌舞馆外一隅。

倚靠在马车上的宋玉,似乎听到了馆内的声音,不禁朝这边张望了一眼。


歌舞馆内。

楚王笑罢,他左右望望,然后对唐勒说:“唐勒,你讲讲这句的意思!”

唐勒应声讲道:“宫、商、角、徵、羽,乃是音乐上的‘五音’,《清商》、《流徵》都是乐曲之名,这‘吟清商,追流徵’,是说用竹笛演奏了多种美妙的乐曲呀!”

楚王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周石,他答得怎样?”

周石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楚王仍不动声色,只是平缓地说:“真是奇闻,自已写的诗,不但要别人来解,还读了白字?”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哈哈大笑,笑到最响的时候,却戛然而止,脸上勃然变色,怒拍几案喝道,“还不跪下!”

周石、周从应声“扑通”跪下。

楚王指着周石:“这诗,不是你写的吧?”

周石嗫嚅着:“这诗……这诗……”

楚王怒视周从:“鄢邑邑宰,你说是怎么回事?”

周从声音颤抖着:“大、大王,我说,我全说……”

周石深知事情一说破就要大祸临头,他暗中使劲拽周从的袍子来阻拦。

楚王看清了周石的举动,他制止了周从:“不,你先不要说。”又厉声地对周石,“周石,我偏要你说!”

顾祺等一齐吆喝:“说,快说!”

周石还赖在那里不开口。

楚王口中轻轻迸出一个字:“打。”

顾祺等大声重复:“打!”

数名侍卫应声而上,持杖对周石一阵猛打。

周石疼得哇哇乱叫,经受不住,只得求饶:“别打啦!别打啦!我招,我全都招哇!”

楚王轻蔑地一笑:“说!”

周石捂着屁股哭述:“这诗——不是我写的呀!”

楚王冷着脸:“那是谁写的?”

周石不敢不说:“是、是、是宋玉。”

楚王眉毛一扬:“宋玉?宋玉是何人?”

周石只得再接着说:“就、就是外面那个赶车的!”

楚王瞪眼:“一派胡言!是还没打够吧?”欲再叫人打。

周石生怕再挨打,连连叫着:“真是、真是那个赶车的呀!”

楚王逼视周从:“周从,你说是不是?”

周从赶紧回禀:“大王,臣有罪,就是宫外那个赶车的呀!”

楚王道:“景差,你和他一起去把那个赶车的叫来。”

景差躬身遵命:“是。”和周从一道走出歌舞馆的大门。


  歌舞馆外。

台阶下面的空地上,宋玉正斜靠在马车上,用不无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这宫墙内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宋玉画外音:“啊,危楼层轩,高堂累榭,雕梁画栋,金鼎玉栏,各种造作,巧夺天工,未想到郢都城内的王宫禁地,竟是这等气派非凡!以前只是仅有所闻而已,今日一见,陡然令人惊诧莫已——莫非这楚宫就是模仿天堂建造的?若真有天堂的话,除了有云雾缭绕之外,那天堂的格局、形制,只怕也不会比眼前的楚宫再好到哪里去吧?当年,老塾师曾当着众位学生的面,掐算过这郢都的年岁—— 从现在咱楚国的这位大王往上数算,这大王的爹爹怀王,大王的爷爷威王,大王爷爷的爷爷、祖宗的祖宗……须得数上一大串,一直数到楚文王从丹阳原籍徙此建都,这郢都就有四百来年的年岁了!四百年呀——建筑这座都城,用去了多少民力、民财?其间郢都虽也遭几次兵燹、水患的毁坏,可随毁随建,直建得毁坏的痕迹一点没有,直建得锦上添花、超前盖世,这毁与建之中,又耗费去多少民力、民财?何止王宫,一国之中那些不叫王宫的‘王宫’——那些大大小小的达官贵人的逍遥楼、安乐窝,又该耗去多少民力、民财?这些问题,楚国的臣民知道,鄢邑的百姓知道,腊树园的乡亲知道,因为他们身上背着的沉重的税赋早就告诉了他们;我的父母也知道,因为他们起早睡晚种地、做蒸糕的收入,有一半甚至一多半都被官家征了去……”

周从走近:“宋玉,宋玉!”

宋玉正思来想去,冷不防听人叫他,抬头一看,原是周从和一名官员来到身前,他立即下拜:“邑宰大人!”

周从扶起宋玉,又指着景差:“这是朝中的景大人,快快拜见!”

宋玉欲再跪拜,景差拉住他说:“不必了。”他仔细打量着宋玉。

景差的心声:“嗯,他才有点像诗人呢!生得眉清目秀,脸上不仅没有那种粗俗拘谨之态,还透露着聪慧灵敏之气。当初一看他的《笛赋》,就觉着写赋之人非同一般,此人的气度,真有些非同一般呢!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倘若他真是那写出《笛赋》的高手,倘若大王再用他在朝,今后像我和唐勒这样的文学老臣,就只有惭愧汗颜的份儿了——嗨,我在瞎想个啥?现今朝中无人,天降英才,应该高兴才是啊!”

景差从思索中醒过神来,望着宋玉笑了笑说:“你就叫宋玉呀?没想到这么年轻!大王叫你去呢。”

宋玉:“大王叫我?”他似乎不相信地摇摇头,本能地后退两步,仍靠在了马车上。

周从:“走吧、走吧,快随我去见大王!”他拉起宋玉走上了台阶。

景差走在前面,他不时回头望一眼宋玉。

歌舞馆前的台阶上,三人边走边交谈着。


歌舞馆内。

景差在前面走进来向楚王禀报:“大王,那个宋玉来了!”又转身唤宋玉,“宋玉,快来拜见大王!”

跟在后面的宋玉,落落大方地走向楚王。

儒雅、俊美的宋玉,很“惹眼”地引起了云妃的注意,她不禁瞪大眼睛将宋玉看了又看,她惊讶的心声:“呀!美男子、美男子、真是个美男子呀!”她捂住狂跳的胸口呆望着。

宋玉向楚王行跪叩之礼:“宋玉拜见大王!”

云妃小声对楚王说:“没想到,还真是一表人才呢!”

楚王问:“宋玉,这篇《笛赋》是你写的?”

宋玉望一眼一旁跪着的周石和周从,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唉,是、是小人所写。”

楚王:“你因何能成此篇?”

宋玉:“大王,乃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楚王:“何为‘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云妃对楚王耳语:“大王,听这话,他像是个有见识的人,您叫他站着说话。”

楚王点头对宋玉:“你站着说话!”

宋玉起身:“谢大王!”随之侃侃而谈,“大王,小人家住鄢邑腊树园村,虽是穷乡僻壤,却近山傍水,风景宜人。钟爱山水之心,少年已具。自从村塾结业,农闲暇日,小人喜好依性远游。一日,到得南岳衡山。只见此山山势雄伟,峻奇多姿,溪流险绝,磐石并立。丹水涌其左,醴泉流其右。其北则积雪凝霜,雾露生焉;其东则朱天皓日,素朝明焉;其南则盛夏清澈,春阳荣焉;其西则凉风游旋,灵气存焉。那山上的竹子,竹节稀疏,中空修长,形态奇异,杰出优良。我便采取佳竹,削制为笛,竟能吹就‘阳春’之音,奏出‘白雪’之曲。适逢学友周石邀写辞赋,小人睹笛生情,因而敷衍成篇。拙辞劣句,贻笑大方了!”

一席话,令众人愕然惊叹。

云妃情不自禁地惊呼:“哎呀,这即兴之谈吐,竟然妙语连珠,简直又是一篇美文呀!大王,我看宋玉贤士适才这番话,可以加进那《笛赋》之中啊!”

楚王欣喜地连连点头:“是啊,出口成章,难得、难得!刚才云妃娘娘说得对,把《笛赋》再写长点,将你刚才说的都加进去,使你这美文更美呀!唐勒、景差,你们懂文学,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唐勒、景差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都点点头。唐勒道:“怎么不行,文不厌改,越改越妙!”

景差接言:“是这样。微臣认识一位老先生,都七十岁了,还在改他二十岁时写的文章。微臣问他何以如此认真,他就说了‘文不厌改’四个字。”

楚王哈哈一笑:“好一个‘文不厌改’,如此说来,那宋玉贤士这篇《笛赋》,五十年后也还会改喽?”

宋玉躬身道:“大王,方才这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真正是‘文不厌改’呀!诗三百,何以流传久远,就因它经过众人之改,因而字精句良,内蕴丰实,人皆愿传。倘若瑕疵多多,只怕早被人们弃而忘之了。所以改文乃是救文命、延文寿、美文质的事,大凡智者,皆愿为之。”

唐勒、景差听完宋玉所言,脸上都露出赞许之情。他二人对视一下后,都将目光投向宋玉,齐向他满意地点头。

云妃留神听完宋玉的话后接言:“这又说得好!只有改得精美的文章,才好流传。你看那诗三百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得多好,谁不愿传!这《笛赋》本已不错,再加改好,只怕会千古流传呢!”她说话时,那双春水荡漾的杏眼,不时地在宋玉那张俊美的脸上掠来掠去。

楚王点点头,说,“宋玉,这《笛赋》既是你所作,因何让他人冒名?”

宋玉:“大王,不是冒名,乃是代名。朝中征文,只限衙门之人,宋玉原在民间,没有资格。学兄周石,出于苦心,只好以他之名相代。既有不妥,请大王废弃此作,另择他人。小人还诚请大王不要责罚邑宰大人和周石学兄!”

宋玉的话,让唐勒、景差惊讶又佩服。唐勒小声对景差:“想不到他年纪不大,心胸这么大!”

景差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看来学问不一般,只有大学问,才有大心胸啊!”

楚王和云妃耳语后疑惑地问:“宋玉,寡人诏告全国,讲得明白,此次征文,不分朝野,不论尊卑,谁说不让民间应征?周从!你在鄢邑,是怎样传诏的?”

周从泣述:"大王啊,微臣有罪、有罪啊!微臣的确是如实传诏,可是……可是让周石这小子做了手脚呀!”

楚王:“周石是你的什么人?”

周从一脸愧色:“是、是罪臣的劣侄……”

楚王拂袖:“明白了!尔等听宣!”

云妃赶紧轻声对楚王:“大王,看来这宋玉是个人才,得留在宫中!”

楚王点点头,随即宣旨:“寡人颁诏征诗,虽有人从中作梗,徇私舞弊,却终获真才,当是幸事!适才封赐收回,现在改封宋玉为文学下大夫,驾前效力!”

宋玉一时不知所措。

唐勒靠近宋玉催促:“还不快快谢恩!”

宋玉迟疑地:“谢、谢大王!”

楚王继续宣旨:“邑宰周从,纵侄作弊,欺君罔上;歹徒周石,招摇撞骗,敢欺朝廷!你这二人,均是罪不容赦!来呀,将他们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众侍卫一拥而上,将周从、周石押了出去。

周石大叫:“我不坐牢、我不坐牢啊!”

周从怨恨地:“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

周石仍叫着:“我不坐牢啊……”


楚宫的路上。

楚王和一班大臣走来。

顾祺贴近楚王:“大王啊,今日送走了齐使,您可得好生休息,这两天您可真够累的!”

楚王:“齐国是个大国,和楚国断交多年,现在刚有些联络,人家派使臣千里迢迢来楚,寡人不出面行吗?”

顾祺竭力搜索溢美之词:“大王倾心国事,勤政不怠,就是当年尧帝、舜帝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楚王舒服地:“寡人能比尧舜么?”

金丛、倪印等一齐附和:“能比,能比呀!”

楚王大笑:“哈哈……”

云妃被几个侍女簇拥着迎面走来。

云妃停步向楚王施礼:“大王。”

楚王问:“爱妃到哪里去?”

云妃:“大王,臣妾去歌舞馆。”

楚王:“啊,爱妃呀,寡人宴请齐使,派人到舞馆去搬演新歌舞,你怎说排练未熟,不能献演?这台新歌舞,为何排练得这等缓慢?”

云妃:“大王啊,臣妾正要向您奏明,非是排练缓慢,实是那乐师给宋玉的《笛赋》所配的曲子,陈旧老套、不堪入耳,若轻易献演,让外使观看,岂不要贻笑大方?”

楚王点头:“嗯,爱妃所虑甚是。那——爱妃你就安排重谱新曲吧,这宫廷里的礼仪娱乐之事,你要多多尽心了!”

云妃笑着躬身:“大王放心!”遂领众侍女袅娜而去。


宋玉官邸内外。

优美的琴声分外悦耳。

宋玉被封为下大夫后,就分给了他一处官邸。说是官邸,其实不过是一座很小的宅院。院子小,房子也只有五、六间。靠近大门边是宋玉的书房兼卧室。宋玉临窗而坐,正在弹奏他那架古琴,间或停下来,改动改动那写在丝帛上的曲谱。

琴声传出宅外。

宅外,云妃和侍女们正走近这座小宅院。云妃显然是被琴声吸引而来,她以手势示意众侍女轻步敛气,走进院子。门子见是宫中贵媛,岂敢阻拦。他欲在前引路,也被云妃挥手拒绝。循着琴声,云妃一行径直进入宋玉书房,默立倾听。

宋玉全身心地投入演奏,那美妙动听的琴音,极具魅力,使身旁伫足聆听的云妃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云妃不禁失声叫道:“美啊!”

宋玉闻声扭头,见是云妃,慌忙站起施礼:“宋玉不知云妃娘娘驾到,失礼、失礼!”

云妃愉悦地:“宋大夫,适才弹奏何曲,如此美妙!”

宋玉:“启禀娘娘,乃是为拙作《笛赋》,试配乐曲。”

云妃拿过宋玉那写在丝帛上的曲谱,惊讶地:“啊?宋大夫不仅长于辞赋,还精于音律、善遣宫商?真是奇才呀、真是奇才!”她不禁又专注地看着宋玉那张俊美的脸,她的心声情不自禁:“哎呀,他长得真好!”遂又出口道,“我正为《笛赋》的曲子发愁呢,就定下这曲了,我马上安排演练!”


楚都大牢内。

在一男监室,周从、周石身着囚衣歪坐在干草上,神情沮丧。

一男禁子送饭来:“周从、周石,吃饭了!”他从栅栏外递进饭菜。

周石接过饭菜放下:“叔父,吃饭啦!”

周从叹一口气,纹丝未动。

周石端起碗,望着饭菜皱一下眉,但又不得不吃:“叔父,将就吃点儿吧,我这个挑肥拣瘦的嘴,也挡不住饿。你也不要老是怨恨侄儿。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侄儿还不是想往高处蹦达,谁知就栽了!这下宋玉弄好了,他当了官,也不会来看望我们这些囚犯了……”

周从瞪周石一眼,没好气地:“哼,你还有脸叫别人来看你呀!”

周石争辩道:“咋没脸?按说他这官儿,还是我们给他搭的桥!”

监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喊着:“宋玉大夫来探监啦!”

周从听了一惊。

转眼,就见老禁卒领着宋玉走进监狱中来,他掏出钥匙打开关押周从、周石这间监室的门。

宋玉快步走进门来,一脸同情地连连拱手:“邑宰大人,周兄,你们受罪了!”

周从站起,惭愧地:“宋玉啊,还称什么邑宰,我已是囚犯了!”

宋玉安慰地:“大人切莫伤悲,我一定在大王面前极力恳求,保你们出狱!”

周石急切地:“对,宋玉老弟,你现在当官了,你是大夫了,有这能耐!”

宋玉摇一摇头:“嗨,宋玉只想追承先贤,习诗研文,自食其力,卸减父母之劳,并未有当官入仕之念,这个名份,竟是天外飞来。如不胜任,我当随时告退!”

周石紧接道:“哎呀贤弟,你这官儿可千万辞不得,我叔父和我出狱的事儿,就全仰仗你了!你说,得多少钱币?家父经营畜牧,牛马满山,猪羊满圈,有的是钱!”

宋玉摇头道:“宋玉不会用钱财谋事,只凭诚恳言辞,请求大王开恩!”

周从瞪一眼周石:“人家宋玉,和你根本不是一路的人!”又转脸对宋玉,“宋玉啊,我真后悔呀,我对不起你……”

宋玉连连摆手:“邑宰大人何出此言,大人能叫晚生到邑衙做事,已是恩德非浅……”

周石在周从示意下,被动地说出:“贤弟呀,我、我也对不起你,冒、冒名顶替……”

宋玉坦然一笑:“嗨,周兄何须客气,你吃的苦头已经不少了!”遂坐下劝二人吃饭,“你们吃饭啦……”

周石望一眼周从:“宋玉贤弟,你劝劝他,叔父他不吃饭!”

宋玉劝慰地:“邑宰大人,不要忧虑太多。我已经写好两封家书,托人带给您的家人和周兄的家人,要他们也不必忧虑,这里有我宋玉关照,尽量叫你们少吃苦头;一有机会,我一定向大王求情,保你们尽快出狱。快吃饭吧!”他端起饭碗,递向周从。


楚国阳云台。

山奇水美,景色迷人。

画外音:“在楚国最好看、最好玩的地方,莫过于那些王家游苑内的行宫、高台了。这些行宫和高台,都是在风景最优美之处圈地围场,花费巨金修建而成,楚王就经常带着爱妃和近臣到这些行宫和高台休闲玩耍。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楚王又兴致勃勃地来到这阳云台。”

楚王挽着云妃登台游览。他们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宋玉、唐勒、景差、顾祺、金丛、倪印及众侍从跟随在左右。君臣同游,自有一番说道。

楚王:“宋玉啊,这阳云台,你没有来过吧?”

宋玉边看边答:“大王,这里是王家行宫禁地,村夫俗子岂可涉足?”

楚王:“以后你就不是村夫俗子了,这些地方可以多来呀。宋玉呀,你初来宫廷,什么都要多见识、见识,有好处的。哦,寡人叫你看一些宫中原有的歌舞辞曲,你看了吗?”

宋玉:“回禀大王,看了一些。”

楚王:“觉得怎样啊?”

宋玉:“嗯……”

楚王:“嗨,直说吧,不好就是不好,寡人就觉得没几个好的!”

宋玉:“大王慧眼。那些辞曲庸浅者居多,更有许多靡靡之音。少有能施教化之功的奇曲雅乐啊!”

楚王笑道:“宋玉呀,你算说对了,寡人听了那些乐曲,就昏昏欲睡呀!哈哈,昨天听了你那《笛赋》的曲子,叫人耳目一新,你那才真算是奇曲雅乐啊!”

宋玉连连摇头:“大王太过奖,下臣那只是尝试之作,也难脱肤浅之气呀!”

楚王:“宋爱卿不必过谦。唐勒、景差,你们都听了《笛赋》那曲子,你们说怎样?”

唐勒、景差同时赞道:“真是奇曲雅乐!”

楚王:“看看是吧?哈哈……”


阳云台一处台阶。

一行人来至这里。

楚王:“宋玉,这里景致如何呀?”

宋玉:“大王,真是一步一景,妙不可言啊!单看眼前的台阶两侧,繁花迎人,香气扑鼻,顿令我想起几句诗来,‘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楚王:“嗯,真美!哎,这是谁的诗,好像听过?”

宋玉:“这是……”话刚说了一半,却被唐勒暗扯其衣袖制止。

唐勒对宋玉小声地:“别说出屈原!”

景差也摇手示意宋玉不要说下去。

宋玉略一愣怔,然后转对楚王说:“哦,这是一位故人的诗。”

云妃笑着:“不管谁的诗,宋大夫能信手拈来,切情切景,就颇为难得!”她看见前面设有座位的亭子,又说,“大王,今日走了不少路了,何不到这阳云亭内歇息片刻?”

楚王点头:“就依爱妃所言!”

众人簇拥楚王进亭。


阳云亭内。

顾祺上前搀扶楚王:“请大王上座!”

楚王想了想,摇头拒绝:“呃,寡人今天不上座,寡人今天心情好,要把上座留着奖赏呢!”说着,便在下首坐下。

云妃亦挨着楚王坐下,妩媚地笑着:“大王今天又有什么新名堂啊,把上座也留着奖赏?”

楚王:“你们都坐下,坐下!爱妃呀,昨天,我们听了宋玉《笛赋》的辞、曲,算是饱了耳福;今天又游了这阳云台,饱了眼福;现在,咱们再饱一下口福!”

云妃眉梢一扬:“口福?大王莫非要我们在这行宫御苑,品尝山珍海味?”

楚王“哈哈”一笑后方说:“山珍海味呀,早吃腻了,寡人今天是要饱一下说话的口福!寡人已经想好了,今天啦,你们都给我比着大言——就是比说大话,谁说的大,寡人就赏他上座!”

顾祺紧接着说:“大王,说大话是不是吹牛皮?我们这些人可是都能吹!”

金丛、倪印也赶快凑上来:“对,大王,吹牛皮我们最在行,定然能博大王一笑!”

楚王:“你们怎么吹?”

顾祺:“我们把小的吹成大的!”

金丛:“黑的吹成白的!”

倪印:“丑的吹成美的!”

楚王摇头笑着:“寡人这说大话,是吹牛,又不是一般的吹牛,须得沾带文气,妙说大言,可不是那种粗俗的吹!寡人先说一段你们听。嗯……一壮士手操先人传给的太阿古剑,只一剑砍去,天下的人都被砍死,只见满世界流血冲天,连车子都不能行走——你们说这宝剑大不大?”

顾祺等起劲嚷道:“大、大!大王请上座!”

楚王摇头:“呃,大家还没说呢,得比试比试嘛!唐勒、景差、宋玉,这可是你们几个文学侍臣显露的时候了!”

唐勒:“有夏侯大人和鄢陵君、寿陵君几位大人在此,我等怎可冒昧?请几位大人先说!”

顾祺退缩着:“呃,要是文着吹,我等可就难以胜任了!”

金丛、倪印也说:“你们来吧、你们来吧!”

唐勒望着宋玉说:“宋玉大夫,乃是新秀,还是你先说?”

宋玉推让着:“还是唐大夫、景大夫先请,二位大人资深望重,学识渊博,宋玉是后学,怎能占先居首!”

唐勒想了想道:“宋大夫真是谦谦君子。那——卑职就献丑了。刚才大王说了一位壮士,卑职也说一位壮士,我说的这位壮士他发怒了,猛地一掌推去,天柱折了,地维断了,泰山顷刻夷为平地,那天上的北斗星也移动了位置。你们说这壮士的力气大不大?”

楚王笑道:“大、大,接着来!”

景差、宋玉推让着,终由景差先说:“卑职也说一位壮士,他一声大笑,从牙缝里喷出一物,原来是一头大猪;这猪一伸舌头,那舌头上的唾沫滴下来,五湖四海涨大水!”

楚王瞪大眼笑:“哈哈,大、大!宋玉,该你说了!看你有没有办法说得更大!”

顾祺对身边的金丛和倪印嘀咕:“哼,他宋玉没法再说大了!”


(主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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