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片头语)
云妃寝宫客厅。夜。
……云妃将一些药粉倒入了酒杯。刚刚端起酒却又放下,再犹豫着将剩余药粉倒入另一只酒杯。她努力镇静着,端起两杯酒,缓缓走向宋玉,将酒放于几案上。
云妃娇滴滴地:“宋大夫,酒来了。”
宋玉本能地挪挪身子,以离酒杯远一点,然后说:“娘娘如此盛情,真叫宋玉为难!”
云妃在宋玉对面坐下,笑着说:“宋大夫知道盛情就好,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呀!”她一手端起一杯酒,将一杯递给宋玉,“接住,为宋大夫将要流传久远的佳辞美曲,干杯!”
宋玉勉强接过酒杯,可就是不喝。
云妃:“来,再祝你一次!”她往前伸手和宋玉碰一个杯,然后说,“来,喝,喝呀!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云妃了。喝,喝呀!”
宋玉拗不过,只得喝酒,他猛吞进一大口,呛得连声咳嗽。
云妃也喝进一口,她安慰宋玉:“不干杯也行,慢慢喝,来,吃些菜。”说着,便给宋玉夹菜,“宋大夫,不知你喜欢吃些什么菜?”
宋玉:“回禀云妃娘娘,微臣什么都……”
云妃打断他的话:“嗨,宋玉呀,吃个饭还什么回禀、回禀的,多别扭!干脆,我也不叫你宋大夫,就叫你宋玉;你也别叫我娘娘,就叫我云姬,咱们今儿随随便便、开怀畅饮吧!”
宋玉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云妃:“什么使不得,再喝酒!”她又端起酒杯伸向宋玉,欲再和他碰杯。
也许是借助酒力,这次宋玉竟然顺从地端起了酒杯,和云妃碰杯后又饮进一大口酒。
云妃也饮进不少,酒力加春药之力,她更放纵了,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宋玉看,心里在连声赞叹着:“美男子,呀,真是美男子,男人中也有天姿国色呀!”
宋玉也没那么拘谨了,他也不在乎云妃看他,只是摸着脖子上的汗说:“呀,这么热?”
云妃也是浑身燥热:“热,是热,这都是、酒的热力!酒好,酒好啊!”
没想到,这次,宋玉竟然主动端起了酒杯:“来、来,酒好,再喝!”
二人碰杯,竟都一饮而尽。
宋玉不住摸汗:“哎呀,愈发、愈发热了!”
云妃还是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宋玉,欲火中烧:“脱!”
宋玉也不回避云妃的目光:“脱!”
云妃解掉一颗衣扣,宋玉见了,也解掉一颗衣扣。
云妃忽然扑过来,抱住宋玉:“来,你给我脱,我给你脱!”她抓住宋玉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宋玉下意识地欲给云妃脱衣,却又忽然住手:“不、不,是我热,我热!”
云妃已是欲火难耐,不再讲究方式:“好、好,各人、脱各人的,也、也行啊!”她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拉拉宋玉,“宋玉,来、来,到里面去脱,里面凉快!”她一边解衣,一边蹒跚地向里间卧室走去。
一会儿,云妃渴望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宋玉,快来,你快进来呀!”
宋玉不由自主地应着:“来、来了,好——热!”
云妃的声音:“宋玉,这里凉快……”
宋玉不由自主地站起:“我、我就要、凉快!”他亦蹒跚着向里间走去。
云妃寝宫卧室内。夜。
红灯紫案,牙床锦被。
云妃已脱光了身子,并没有盖上锦被,而是将一块薄绫胡乱罩在身上。她仍在急切地呼唤:“宋玉,来呀!宋玉,快来看我的肌肤。你看、你看,我的肌肤好白呀,也、也跟雪一样白……”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抖颤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肌肤,身子也在床上摇摆扭动,春情已在她周身荡漾。
宋玉摇摇晃晃走进这令他生疏的卧室,双眼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着。云妃“宋玉、宋玉”的呼唤促使他循声望去,看见了云妃那渴求的双眼和裸露的肩臂。在他的视觉里,云妃忽地变成了春蕙。
(宋玉幻觉)一处有荆棘和鲜花的山崖边。
春蕙头低脚高地仰卧在那里,散乱的长发已垂挂在悬崖下,两手使劲在空中抓挠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她面色焦急,秀眼含怨,口中不住地在呼喊着:“宋玉!宋玉!宋玉……”
云妃寝宫卧室内。夜。
宋玉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云妃欣喜若狂。她迅速伸出长长玉臂,挽住走近前来的宋玉的脖颈,用力往自己身上压。
在双脸欲贴之际,宋玉忽又发现眼前的面容竟然不是春蕙的!他摇头摆目再看,仍然不是春蕙!他奋力挣出云妃的臂弯,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
云妃怅然若失地连声呼唤:“宋玉、宋玉、宋玉……”
后宫门外。夜。
悬挂在后宫门上的宫灯,仅将宫门附近照得明亮亮的,其它地方则被夜色笼罩。
宋玉从后宫匆匆走出,门灯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清清楚楚。走过灯照区,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里。
登徒子和周石躲在宫门外的暗处。
登徒子失望地:“唉,宋玉走了!”
周石也惋惜地:“是他走了,我也看得真真切切!”
登徒子道:“他只要再捱上一半个时辰不走,等关了宫门,我就敢跑到大王那里告发,让大王来个捉奸捉双!唉,可惜呀,可惜!”
周石鼓励他道:“登徒大夫,别泄劲,总还有机会的!哎,咱们趁势到云妃娘娘那里去打探、打探,摸摸情况如何?”
登徒子忙摇头:“唉,那云妃对我没有好感,我去了是自讨没趣儿。还是你一个人去为好。”
后宫内云妃寝宫院子。夜。
穿好衣服的云妃奔出来:“宋玉、宋玉、宋玉……”
小佩迎过来:“娘娘,宋大夫已经走了!”
云妃:“啊?”她顿感身体瘫软无依,春药的力量,也似乎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佩连忙扶住云妃,走进客厅,又扶她坐下。
云妃有气无力地:“佩儿,宋玉是怎么走的?”
小佩:“宋大夫他——他是说走就走啊!对了,他还留下一句话。”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丝帛交与云妃。
云妃急寻念那丝帛上的字:“焉敢忘春蕙之旖旎兮,心遥遥而相通。”她把这句话看一会儿,发一会儿呆,再看一会儿,又发一会儿呆,她的心声:“心遥遥而相通,心遥遥而相通,和谁相通?当然是前面这个旖旎美好的春蕙。春蕙又是谁?春蕙是个比方吧?春天的蕙草,娇艳可爱?这春蕙不是我,又能是谁?宋玉啊宋玉,你知道么,刚才你靠近我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肌肉都在跳动啊,我整个的身体都在欢迎你呀!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又不敢行动?你为什么又要选择逃避?你是怕——怕风言风语?怕宫规森严?所以你只能逃离,只能这‘心遥遥而相通’?唉,宋玉呀,我知道你是个情种,不是情种,你怎会把那东家之女看得那么细致、写得那么绝妙?可你是个软弱的情种啊,在该要鸾凤和鸣的时候,你却不敢往前迈一步……”
小佩见云妃久久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觉得有些异常,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云妃娘娘,云妃娘娘!”
云妃回过神来:“哦,小佩呀,这丝帛上的字,是宋玉亲手写的?”
小佩:“哪儿呀,甘柴的笔迹您还认不出来呀?宋大夫走的时候,冷不丁大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奴婢听不懂,甘柴听懂了,就把它记了下来,叫我转给娘娘呀!”
云妃的脸上又现惊讶之色,她的心声:“既是软弱的情种,为何又敢在人前大声张扬?这分明是在毫无顾忌地表白他的爱心啦!莫非——莫非他别有所爱?”
云妃寝宫院子里。夜。
甘柴走近窗前:“启禀云妃娘娘,门外周石大夫求见!”
云妃寝宫卧室。夜。
云妃:“周石?”她的心声,“除非宋玉转来,我这会儿什么外人也不想见。那周石来,见他做什么,何况又是这夜晚?不见、不见!”
遂开口道,“那门子是如何把守的,怎么在夜晚随便放人进来?叫他走!”
云妃寝宫院子里。夜。
窗外甘柴回答:“禀云妃娘娘,周石大夫说是夏侯大人托他进后宫,有要事见娘娘!”
云妃寝宫卧室。夜。
云妃:“要事?有多大的要事,值得……”她刚欲挥手拒绝,忽又顿住。心声,“呃,这周石不是宋玉的同乡吗?说不定,从他那里能打听点儿什么?”想到此,她张口对窗外说道,“叫他进来吧!”
外面甘柴应道:“是。”
云妃寝宫客厅。夜。
小佩扶着云妃在上首坐下,又端来茶水。刚忙活完,周石就走了进来,他往地上一跪道:“下臣周石,参见云妃娘娘!”
云妃:“平身,坐吧。”
周石深知礼多人不怪,他深叩一个头:“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又连叩几个头,方起身寻座。见只有摆着杯盘菜肴的一处几案可坐,只得在此几案后坐下。那双眼睛便不时地在杯盘上溜来溜去。
小佩忙过来收拾杯盘碗筷。
周石看着杯盘,心声:“刚才,他们就在这儿饮酒作乐吧?说不定,那宋玉就把云妃抱在怀里?说不定,他们已经上了床?唉,正像登徒子说的,可惜呀可惜!要是他们晚点儿上床,等到关了宫门,我们把大王领来,那可真有好看的呀!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啧啧……”想到此,周石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
云妃见周石的举动有点异样,便问:“周爱卿,你是怎么啦?”
周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哦,没、没怎么呀?”
云妃:“你刚才怎么一个劲儿地摇头?”
周石惊愕的脸。他难免有些紧张,说话也支支吾吾:“哦、哦……”他忽然有了词儿,脸色也镇静下来,起身拱手道,“哦——禀娘娘,下臣刚才想到夜晚不该来打扰娘娘,心中有愧,不由自主,就、就摇了头啊!”
云妃不禁笑了:“现在还说什么不该来打扰,你不就来了吗?好了、好了,你坐下吧!”
周石就又坐下来。
这时,小佩已将餐具收拾干净。
云妃饮着茶道:“周爱卿,夜晚求见,想必有紧要之事?”
周石拱手:“娘娘千岁,下臣是受夏侯大人之托,代夏侯大人向您请罪呀!”
云妃稍稍一愣:“哦?那顾祺有何罪?”
周石:“云妃娘娘,顾大人后悔他不该到吴越选美送给大王啊。原只说是给大王提精养神,谁知有碍国政,还让云妃娘娘操心担虑呀!”
云妃沉下脸:“哼,这顾祺真该请罪,都是他干的好事,弄来四个妖女,整日缠着大王,那日要不是本宫叫甘柴去喊,只怕大王连早朝也不上了,宾客也不会了!”
周石见风使舵,赶紧奉承:“是啊,这朝中之事,就多亏云妃娘娘操碌了!这满朝的大臣、文武百官,谁不夸云妃娘娘您是最贤德的王妃,是大王的左膀右臂呀!顾大人他感到对不起您云妃娘娘,又不好意思来见您,才叫在下周石来替他请罪呀!”
云妃:“哼,现在再请罪有什么用?那四个妖女已经迷住了大王,大王明里暗里护着她们,谁把她们撵得走?”
周石暗笑一下,又面对云妃巧舌如簧:“娘娘千岁呀,顾大人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忧心如焚啦!他整日在家闭门思过,觉得愧对您云妃娘娘。他说娘娘您对他恩重如山、当牛当马也难报还;他说要是能将功折罪,他一定万死不辞呀!”
云妃的心软下来:“唉,这个顾祺,还算有良心。的确,我以前给他许多好处,他这个宫廷总管的差事,不就是我给大王进言、大王才恩准的么?算了、算了,周石呀,你叫他也不要再闭门思过了,光思过有什么用?不如用思过的时间,多为大王和本宫分分忧吧!”
周石赶紧离座叩谢:“下臣替顾大人谢过云妃娘娘宽容之恩!”他又起身入座,“云妃娘娘啊,顾大人——还有我们一班臣子,也都正想着要多为大王和娘娘分忧啊,娘娘有什么事,请只管吩咐我们去做!”
云妃:“噢,也没什么事……呃,周石呀,你和那个宋玉——不是同乡么?”
周石点着头:“是呀,是呀,是同乡,还是学友!”
云妃一笑,举重若轻地:“这个宋玉,喜爱写个诗、作个赋的,有的语句嘛还好解,有的语句呢,就有些云里雾里了。我这里抄有他写的一句诗,你看看什么意思。”遂将丝帛递给小佩,小佩接过转递给周石。
周石接帛念道:“‘焉敢忘春蕙之……之……”遇着难字,念不下去了。
云妃接言道:“旖旎兮!”
周石接念:“哦,‘焉敢忘春蕙之旖旎兮,心遥遥而相通。’娘娘说这一句不好解?”
云妃故作平淡地:“有些茫然。”
周石一拍几案:“嗨,这一句太好解了!”
云妃一惊,但又竭力镇静:“哦?你说说看。”
周石:“这句诗,只要弄明白了春蕙是谁,就好解了。”
云妃关切地:“那——春蕙是谁呢?”
周石:“娘娘还不知道春蕙是谁?”
云妃心里有点发虚地:“我——我怎么——会知道?”
登徒子家。夜。
登徒子轻轻推开门,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外间地席上五个孩子七仰八叉地都睡了。他微笑了一下,走向里间。
里间床上。登徒子的丑妻朝里而卧,已然入睡。
登徒子上前拍拍妻子的屁股:“哎、哎。”
妻子惊醒忽地坐起:“谁呀?”
登徒子嘻笑着:“还有谁呀!”
妻子睡眼朦胧地:“这么晚了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登徒子一边脱衣一边说:“后宫。”
妻子:“深更半夜去后宫干啥,想人家云妃了,去偷腥啦?”
登徒子嘿嘿一笑:“我想她,她不想我——哎,你怎么知道云妃呀?”
妻子瞪一眼登徒子:“还不是从你那里听来的——你夜里做梦老喊,‘云妃,云妃,让我亲亲!’”
登徒子:“嗨,梦里能亲个啥!”他已脱光了衣服,迫不急待地伸手抱住妻子,一边使劲脱她的衣服。
妻子推搡着:“哎呀,你偷了腥,还来碰我!”
登徒子:“谁偷腥啦——嗯,你身上咋这么臭,又没洗洗?”
妻子打趣地:“云妃不臭,你去后宫睡吧!”
登徒子疯狂地按住妻子:“云妃,云妃,你就是云妃,我的云妃……”
云妃寝宫客厅。夜。
周石:“这春蕙呀,是宋玉他老家鄢邑腊树园村的一个女孩子,和宋玉是邻居呢,二人早就情投意合呀!”
云妃:“哦!?”她醋意顿生,紧接着追问,“春蕙是不是那个绝色的‘东家之女’?宋玉可说是人家趴在墙头看他三年,他也未答应啦,怎么又和人家‘情投意合’?这不分明是在伪言惑众么?”
周石一边注意观察云妃的表情,一边应道:“回禀云妃娘娘,那春蕙不是东家之女。”
云妃一愣:“哦?那又是谁?”
周石:“她是西家之女。”
云妃惊讶地:“什么,西家之女?”
周石点头:“啊。东家之女叫紫叶,是宋玉的东邻;那春蕙是宋玉的西邻,她是‘西家之女’啊!”
云妃脱口而出:“唉,东家之女,西家之女,说不定还有南家之女,北家之女,这宋玉怎么有这么多女邻?”她拍拍头,“我这头都闹疼了!”
周石忙作关切之态:“娘娘保重!”
云妃忽觉有些失言,急掩饰,“哦,其实也不关我什么事,我是在为朝廷着想。你说宋玉他作为一个臣子,理当效命君王,倾心朝廷才行——他也常常劝谏大王,要以国事为重啊!可是轮到他自己,心里却老装着那些东家之女、西家之女的,这样,怎么能干好国事呀?”
周石忙接言:“云妃娘娘既然把话说到这里,周石也不能不说了,不说就是对娘娘的不忠啊!”
云妃望着周石:“啊?还有什么,你都说!”
周石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云妃娘娘啊,下臣和宋玉是同窗好友,以前他的一些事儿,下臣是不便说啊!可是我又不能糊弄娘娘,又不得不如实说了。那宋玉嘴上说是要以国事为重,可他心里的确常挂念女人啊!他不知费了多少精力,常常给那春蕙写信,这不,他还托我给他那春蕙带过一封信,我还没带走呢。”
云妃瞪大眼睛:“哦?拿来我看!”
周石故作犹豫:“这……”
云妃迫不及待:“你快拿过来吧!”说着向小佩努努嘴。
小佩拿过布帛交与云妃。
云妃打开布帛观看,越看越不安。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她的心声:“这个宋玉,我说是怎么呢,我云妃也是国色天香,是大王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把我挑来,又对他百般柔情,他就是不动心,原来他心里真是另有其人!哼,这个春蕙,又是个什么样人,能把他迷到这等地步?”她开口问周石,“周石,这春蕙也是个绝色美女么?”
周石:“回禀娘娘,春蕙虽然没有那东家之女长得漂亮,可是——怎么说呢,人们都说她生性温柔,天资聪颖,别有一种美、别有一番惹人喜欢的韵味呀!”
云妃:“怪了,怎么和宋玉住在一起的,都美得不得了?难道那里的水土特别?宋玉说他的家乡美女多,真的是这样么?”
周石不假思索地:“真是这样。娘娘呀,那腊树园村里,真是美女如云啦!”
云妃难受地:“哦?”
周石极善攻心:“娘娘啊,那腊树园不光出美女,还出美男啦,这宋玉就是最美的一个!依臣所观,何止腊树园,只怕全楚国最美的男子,也要属宋玉呢!哪个女子要得到了宋玉这样的美男,可是天大的造化呢!娘娘您想,为啥那东家之女趴在墙头看了宋玉三年,宋玉也没答应她?是那东家之女没有别的女子会追呢!她就只会趴在墙头看人家,这不是最笨的追法么?人家春蕙就比她强,和宋玉在一起看书呀、念诗呀、弹琴呀,看着看着、念着念着、弹着弹着,就把宋玉的心给追去了——您那诗上不是说‘心遥遥而相通’么?心追去了,心相通了,人不就到手了么?不光春蕙,腊树园还有好多女子都比东家之女会追呢,也都在追宋玉呢!娘娘您看,成天美女追美男,多开心,那宋玉能安心在朝么?不安心的,他做梦都在想着他那家乡的美女呢!”
云妃怨恨地将布帛扔在一边:“我担心什么事,果然就有什么事!你说这个宋玉,才华出众,诗文盖世,又年纪轻轻,正可干一番事业;如此分心家乡的美女,于君、于国皆为不利呀!”
周石看风使舵的本领驾轻就熟:“是呀,下臣我也早为此事担心呢!”
云妃愤愤地:“周石呀周石,你说这腊树园村那么多美女,为啥都不嫁呢?难道她们都在等着宋玉?”
周石苦笑一下:“谁知道哩,这种事下臣也无能为力呀!”
云妃不高兴了,瞪一眼周石:“哼,周石呀,你刚才还说和顾祺他们都想为大王和本宫分忧,要多做些事,现在又说无能为力了?你走吧!”
周石赶忙离座跪叩:“云妃娘娘呀,下臣适才确是有口无心之说。周石现在向您发誓,只要娘娘看得起周石,周石愿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云妃喝着茶:“我可不爱听空话!”
周石抬头拱手:“云妃娘娘,您处处以国事为重,生怕臣子分心,实在令周石敬佩!嗯……”他转了一阵眼珠,有了办法,接着说,“周石现有一计,可叫宋玉安心国事,不再留恋那村野之女,俯首贴耳听凭您娘娘使唤!”
云妃急问:“何计?”
周石:“嗯……”她欲说又止。
云妃挥挥手,叫小佩走开。又急切地:“你快说!”
周石起身近前,小声地:“把那春蕙嫁出去!”
云妃一惊:“谁来嫁?”
周石:“娘娘你来嫁!”
云妃一瞪眼:“这是从何说起?本宫和一个村野女子素不相干,我怎么去嫁她?”
周石眨眨眼,说:“娘娘啊,周石进宫以后得知,这朝中有‘赐婚’一说是么?”
云妃:“那是有哇,大王和王后娘娘都曾给大臣的子女赐过婚。”
周石:“那不就对了,娘娘您也赐婚把那春蕙嫁出去啊!”
云妃摇摇头:“那春蕙又不是大臣之女!”
周石:“她也跟臣子沾点边儿呀!”
云妃:“她沾什么边儿?”
周石:“她的邻居宋玉是朝廷的臣子嘛,娘娘您关心臣子的邻居,也是广施爱心啦!”
云妃笑了:“周石呀,你的脑子可真灵!”随即又茫然地,“只是……这事如何去办呀?”
周石像是早考虑好了:“娘娘放心,娘娘只须颁下赐婚的旨意,余下的事就交给周石和夏侯大人去办吧。我们给她找一个富户人家,包那春蕙也会满意的!”
云妃不放心地:“还得万无一失才行,要是那春蕙留恋宋玉、不肯他嫁呢?”
周石胸有成竹地:“嗨,娘娘呀,这您放心,那春蕙生得单纯,好对付,只要对她说——宋玉当了官,朝廷有规矩,娶亲要门当户对,不能再娶你春蕙了。宋玉念起与你好了一场,请求朝廷开恩赐婚,将你嫁个好人家——嘿嘿,这就把她打发过去了!”
云妃惊异地望着周石:“周石呀,想不到你还真是个人才!以前,我只说顾祺行,现在看来,你还有比顾祺强的地方!”
周石忙又跪叩:“感谢云妃娘娘夸奖,下臣往后的一切,都承蒙云妃娘娘了!”
云妃笑着:“好好干,有你的前程!”
田野中的大路上。
走来一溜马拉的车队。
首、尾是单马拉的敞车,上面坐着一些侍从。中间有两辆轿车,各由双马拉着。前面一辆轿车坐着顾祺和周石,后面的轿车坐着一位头上插着花、穿戴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另有几名侍从骑着马伴车而行。
一骑马侍从四处望望,然后策马走近前面的轿车:“侯爷,侯爷,快到鄢邑的腊树园了!”
顾祺掀开轿车的帷子,探出头来向外面看看,然后吩咐道:“挂牌布彩!”
骑马侍从应道:“是!”然后转身向车队吆喝,“侯爷有令,挂牌布彩!”
车队响应,立即竖起写有“赐婚”大字的金色牌匾,并将预先扎好的彩环装饰在车栏上。
轿车内,顾祺和周石兴奋地说话。顾祺道:“哈哈,快到宋玉的老家了,才挂牌布彩,那宋玉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吧?”
周石也笑着:“等他得到了消息,早已生米做成熟饭啦!”
二人同时笑起来。
顾祺:“这也叫兵贵神速嘛!”
周石伸出拇指:“ 侯爷的安排,叫人长见识;有侯爷您指点,无往不胜啦!”
顾祺捋着下巴上的小胡须:“嗨,在你没进宫之前,我还真是无往不胜了好多年!现在我老啦,得看你们后生的啦。我跟你说过,我的眼力不会错,从这次你当着那云妃的一番唇舌功夫,周石呀,不是我夸你,叫我也开眼界呀!只要你以后再这样见机行事,我保你有的是升官晋爵的机会。大王那里,只要一有机会,老夫就保荐你。嗨,我别无他图哇,只求在我告老之后,朝中有个当任的,能牵挂关照着我!”
周石拱手道:“请侯爷放心。没有侯爷您,就没有我周石。往后我只要能得到什么好处,都有侯爷您的好处在里边!”
鄢邑汉水河边。
芦苇茂密,河床宽广,清澈的河水像一面镜子,将夏秋之交的太阳和天上的白云映照得清清楚楚。
一处芦苇丛旁的河湾里,错落有致地安放着不少洗衣石,众村女就在这里浣纱。腊树园村原来的一群采桑女,变成了现在的浣纱女。她们一边浣纱,一边说笑,气氛热烈。春蕙这时候正成为大家说笑的对象。
一个叫腊香的姑娘道:“春蕙呀春蕙,你那心上的人怎么一去就不回来了呀?”
叫秀莲的姑娘则故意问:“腊香,谁是春蕙的心上人啦?”
腊香:“秀莲姐,你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她正欲说,却被个子较矮的元芳示意打断,元芳连连摇着头,做着怪样子:“谁知道,叫春蕙姐自己说!”
腊香便逼着:“春蕙,你说呀,说呀!”
春蕙羞涩地:“快洗你们的纱吧!”
腊香紧追不放:“你要不说呀,当心别人把宋玉抢走啦?我可要抢啦,啊?”
众女一齐嚷嚷:“我们都抢啦!哈哈……”
春蕙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背过脸去陶醉地笑了。
鄢邑腊树园村。
村中人或搓绳,或用高梁秸织箔,或去井上挑水,或是修补房屋,各自做着各自的活儿。
宋玉家的院门关着,里面没人。宋玉西邻春蕙家的院门则开着,从门外可以看见院子里有一株腊树。
飞来一只乌鸦,落在腊树上,不停地叫着。
春蕙妈系着围裙从茅草屋里走出来:“她爹,她爹,这老鸹飞到咱院子里乱叫个啥,有啥不吉利的事?”
春蕙爹正坐在屋檐下的木墩上,用脱过粒的高梁穗和麻绳捆扎扫帚,他头也不抬地应道:“管它叫不叫,那喜鹊也常在这树上叫,也没见有啥喜事儿呀?”
春蕙妈赶走乌鸦:“咋没喜事儿,咱们春蕙跟那边玉儿的事,不算喜事儿?”
春蕙爹:“没成的事儿,不能算喜事儿!”
春蕙妈:“宋玉这孩子不错,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春蕙爹:“人家现在当了官儿,咱们就不要热乎这件事儿了。”
春蕙妈不赞同地:“当官儿咋啦?我们春蕙又不眼热他的官儿!春蕙啥时候都说,只盼着宋玉能早点儿回来,一块儿放牛、割草、采桑叶!”
春蕙爹:“把刀递给我。”他已经捆扎好了一把扫帚,欲割断连在扫帚上的麻绳,他指着地上的柴刀说。
春蕙妈拾起地上的柴刀递给春蕙爹,春蕙爹接刀“嘎嘣”一声割断了麻绳。
腊树园村头。
村头石碑上“腊树园”三个篆体大字已隐约看见。
“赐婚”的车队来到这里。
前面轿车内的周石对顾祺说:“侯爷,到腊树园了!”
顾祺:“噢。”将车帷子掀开一角,向外招一下手,“停停。”
车外骑马的侍从立即传话:“停一停!”
车队停下来。
顾祺对骑马侍从道:“把后面的好嘴刘婆婆给我叫来,我再跟她交代一下。”
侍从:“是。”应声下马,快步走向后面的轿车,将车里的中年妇女叫下来,一齐匆匆来到前面的轿车边。
侍从:“侯爷,刘婆婆来了!”
顾祺探出头来:“刘婆婆。”
中年妇女急忙上前一揖:“侯爷!”
顾祺:“刘婆婆,这就是腊树园了,进村后就看你的了!”
刘婆婆:“请侯爷放心!”
顾祺语气平和地:“刘婆婆呀,你来我府上有四、五年了吧?做事勤快、手脚利索不说,我最赏识的,就是你那张好嘴,今儿就是要借用你这张嘴办成事呀。”
刘婆婆拍拍胸:“侯爷放心,侯爷您晓得我原来可是说媒出身,经过我这张好嘴,不知说拢了多少姻缘。我好嘴到哪儿都是好嘴,除了石头说不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洞里钻的我都说得动……”
顾祺笑着摆手:“好好好,把话留着进村了再说,上车去吧!”
刘婆婆笑着点头返回后面的轿车。
顾祺挥一下手:“走吧!”
车队又徐徐前行。
前面轿车内。周石:“侯爷,还是原来说的,进村后,一切由您张罗,我可得躲在车里不出来,这里的人都认得我,我出来不好说话。”
顾祺点点头:“这是当然,你露了面,事情反而不好办……”
春蕙家院子里。
春蕙爹又在捆扎另一把扫帚。
乌鸦又飞来树上叫。
春蕙娘奔出来,拿起一根竹竿就朝树上捣去:“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乌鸦逃走了。
春蕙爹仍是头也不抬地:“管它叫不叫。”
春蕙妈固执地:“我偏不让它叫,这种歹鸟,不吉利!”
春蕙爹:“我看没有歹鸟,只有歹人!”
春蕙妈:“你就是会犟,歹鸟能引来歹人……”
门外人声喧闹。有人敲锣呐喊:“哎——,都到村中集合啦!”
春蕙妈惊异地:“哎,外面在闹腾啥?”她匆匆走出院门去观望。
腊树园村中空地上(宋玉、春蕙、紫叶家门外)。
“赐婚”的车队已到,许多村民已被召集到了这里,他们好奇地围观着车队。
围观者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这是弄啥哩?”“是王宫里来的车队呀!”“呀,好漂亮的车!”“那、那个跟里尹站在一起的,穿的最排场,他就是大官儿吧?”“怎么停在这里,他们是来宋玉家的吧?”“听说宋玉也是官儿了……”
围观者中,也有紫叶、小凤的身影。
紫叶念着那被顾祺的一个侍从举着的牌匾:“‘赐——婚’?赐什么婚?莫不是要把那春蕙嫁给宋玉?哼!”她顿时满脸的妒意。
一旁的小凤听着不舒服,于是“回敬”紫叶道:“春蕙嫁给宋玉咋啦?我看太好了,这可是天生的一对儿!”
紫叶白一眼小凤:“谁跟你说话了?我可是自己说自己的!”
小凤也白一眼紫叶:“谁跟你说话,我也是自己说自己的!”
顾祺、刘婆婆等人早已下了车,顾祺正和腊树园村的行政头目
——里尹在说着话。这里尹是一个显得比别的村民有见识的、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
顾祺:“里尹啦,你是这块小天地的头目了,一年给你多少俸禄呀?”
里尹忙施礼:“侯爷,小的一年能得五斗米。”
顾祺身后的几个侍从闻之大笑:“哈哈……”一侍从说,“五斗米?我们侯爷年俸可是五百石!”
里尹吃了一惊:“我的妈呀,五百石?那不要堆成一座山?”
侍从们觉得好笑,更放声地笑。
顾祺示意侍从们:“不要取笑。他算是我们楚国最小的官儿了,官儿越小,越不容易当啊!里尹,好好干,该提拔的时候,就提拔你!”
里尹扑通跪下:“谢过侯爷大人恩典!”
顾祺笑着扶起里尹:“里尹啊,本官今日奉旨为朝廷办差,来到你这方地盘,你可得用心为朝廷效力啊!”
里尹忙说:“侯爷呀,小乡小土,迎来你们这些大官大人,是我们这里天大的福气呀! 办什么事,怎么办,您老人家只管吩咐吧!”
顾祺问里尹:“人——可都到齐了?”
里尹望见那个打锣吆喝的村民,急招手叫他过来:“人都喊齐了没有?”
打锣村民答:“家家都有人来,就是宋大伯、宋大妈到集市上卖蒸糕去了。”
里尹指着宋玉家关闭的门对顾祺说:“就是宋玉的爹妈不在家。”
顾祺点点头。心中说:“宋玉的爹妈不在?这不正好么!”他又小声问里尹,“那——宋玉家的邻居柳……啊,柳春蕙家的人,来齐了没有?”
(主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