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
(片头语)
楚国文府。
唐勒、景差在文府内忙碌着。文府的面貌已是焕然一新了。
唐勒望着书架上那码放的井然有序的简策,脸上漾溢着欣慰的笑容。
景差欣赏着唐勒的笑容道:“嗨,唐大夫是满脸的高兴啦!”
唐勒:“能不高兴么,这文府在咱们手里又妙手回春了!”
景差:“是啊,现在整理得很像个样子了,看起来真叫人爽心悦目呀。”
唐勒:“咱们楚国的文典真是博大精深、丰富无比呢。《尚书》里说,‘有典有则,贻厥子孙。’这可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财富哇!”
景差:“楚国的粮库是空的,可是文府是满的呀。我敢说在华夏七国之中,要论起典章文籍之丰,非楚莫属。”
唐勒:“文府中也有粮食呀,这些文籍典章之中,有多少经世济民、治国安邦的良策啊,这些是更宝贵的粮食。可惜大王从不到文府来走走。”
景差:“宋玉大夫去请他到文府也请不来呢,宋大夫又送去些好书请他看看,嗨,我听说书放了几个月,连动也没动呢,说是没功夫。昔日周公,把一个大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还写了那么多书,人家的功夫是从哪里来的?”
唐勒:“景大夫啊,你这说的还是大王没功夫看那整册的厚书呢。我听宋大夫说,他曾把一册厚书里面他认为最应该看的地方做上记号,送给大王,谁知大王说他光看做记号的地方也没功夫!”
景差连连摆头:“嗨,那就只能无书而治了!”
唐勒:“治?你我在朝这多年,看到治了么?只看见它在衰败!衰败了,还要说时时都在治,而且治得很好,功比天大!嗨,也难为宋大夫了,文府的事耗尽了他的心血,没有他,这些文典怎能弄出今天的眉目?现在他又自请去秦国借粮……”
景差:“但愿这次宋大夫能借得粮食回来,大王能真正峰回路转,励精图治,从此做一个明君。要不然,往后更没好日子过!”
唐勒望着那满架的简策说:“景大夫啊,我的景差贤弟,在我们看过的所有的典章文籍、训辞史书之中,你见过一个平时混沌懵懂的君王,能一下子变成个明君么?”
景差摇摇头:“倒没有见过。”
唐勒:“依我看,只要大王能管住朝中那些小人少惹是生非就不错了……”
忽听门外传来大声的喊叫:“大王有旨!”
唐勒、景差惊疑地向门外望去。只见楚王的内侍金瓦和顾祺、倪印以及数名随从涌进文府,金瓦展开一卷黄色绢帛,大声说:“大王有旨,唐勒、景差听宣!”
唐勒、景差急忙跪下。
金瓦朗声念旨:“兹因上大夫宋玉,使秦辛苦未归,且又平日兼事过多,不胜其累,寡人爱才惜士心切,今特宣旨减去宋玉管理文府之责,免去其文府府尹之职,上大夫倪印复其府尹原职,重司文府。下大夫唐勒、景差,仍留文府之中,依从倪印安排,务得俯首听命。”
唐勒、景差听旨后异常吃惊,二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金瓦催促道:“唐大夫、景大夫,宣旨完毕,快接旨呀!”
唐勒、景差只得跪地叩拜:“下臣遵旨,大王万岁!”然后擎手接旨。
金瓦望着顾祺、倪印:“顾大人、倪大人,余下的事,你们安排吧,我得回去向大王交旨。”说完转身离去。
顾祺佯作笑容扶起唐勒、景差:“唐大夫、景大夫啊,有大王的旨意,按说我不来也可,可是大王说我是宫廷总管,文府的事儿,正在我管辖之内,就叫我跟着来了。好了,现在旨已传罢,你们的顶头上司还是寿陵君倪大人,你们就听他的吧,他有什么难事再找我,我得走了。”说完也转身离去。
倪印亦佯作笑容:“二位大人啦,其实我不想再回这文府来呀,这里的活儿累人不显眼,还容易落埋怨,这里的苦滋味,二位大人只怕也领教够了;可是王命难违,我不来不行啊!二位大人以后多多包涵了。这长时间,你们在文府也太辛苦了,我就来作个主,你们各自回府去歇息几天吧,这里的事,我自有安排。二位大人请便吧!”
唐勒、景差又是一阵面面相觑,然皆无可奈何,他们都深情地再望一眼那满架整齐的简策,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开文府。
倪印等唐勒、景差一出门,就赶紧对几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几个,按我原来的吩咐行事……”
秦都章华官邸客房。夜。
宋玉正在烛光下临帛书写着什么,边写边琢磨,还不时地哼唱几声。
车夫吴化走过来,轻声地:“宋大夫,夜深了,您还不睡呀?”
宋玉眼不离帛:“吴化,你先睡吧。”
吴化:“嗨,宋大人,这些天跟着您把熬夜学会了,您不睡下,我也硬是睡不着。”
宋玉这才抬起头来:“哦,吴化,既然你睡不着,我写了一段唱曲儿,对你哼哼,你看好听么?”
吴化高兴地坐下:“好,我从小就喜欢听曲儿!”
宋玉:“那你得给我当当老师!”
吴化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宋大夫,这不是折杀我么,您那么高的学问,我连一个字都不识,怎么说叫我当老师?”
宋玉笑着:“吴化呀,说个当老师就把你吓住啦?你不说从小就喜欢听曲儿么?那一定听过很多曲子了,对哪个曲子好听不好听,一定有点儿辨别能力,你听听我写的曲子,提一提你的感觉、看法,这就是当老师嘛!不识字有什么要紧?有好多不识字的乡人农夫都是我的老师呢,有个叫黑牛的就是。这黑牛一个字不识,可是却有着圣人一样的高德,好多读书人,读了千卷、万卷,也未必能读到他这种德性,甚至还有把德性读坏了的呢。好好,吴化,你快坐下。坐下、坐下!”他拉吴化再坐下。
楚国文府。夜。
两个守门人正在门边饮酒取乐。他们一个四十岁左右,一个三十来岁,都喝得有几分醉意了。
四十岁左右的举起酒杯:“来呀,老——二,再喝。”
三十来岁的:“老、老大,我不能喝了,我快醉了!”
老大:“呃,不、不要有福不会享,不喝,你对、对得起倪印幺叔吗?”
老二:“对、对不起。幺、幺叔把我们弄来,就是要、要我们享福的!”
老大:“那就——喝呀!”
老二举杯:“喝!”一饮而尽。
老大:“这就对了。幺、幺叔原来只说弄我一个人来看、看这文府,他、他说一个人就够了;后来他、他说我就你们两个表侄儿,干脆一块儿弄来算了,叫你们玩、玩也有个伴儿!白、白吃,白喝,还、还领薪水,不喝,对、对不起倪印幺叔!”又举杯强邀。
老二:“喝,喝就喝!”
登徒子神神秘秘地溜进来:“哦,二位在呀。”
老大、老二忙起身:“哟,登徒大夫!”
老大:“您也来一杯吧?”
登徒子摆手:“我不喝。我看看书。里面没人吧?”
老大:“没人!您看吧。我、我们倪大人吩咐了,有几位大、大人——包括您登徒大夫,来、来文府,可以随便进……”
老二:“对、对,随来随进!”
老大:“有、有的人,就不能随便,包、包括唐勒、景差,要进文府,我、我们还得跟着、监着,不让他乱翻!”
登徒子:“你们也跟着我吧?”
老大连连摇头:“不、不,大人您和我们倪大人啥交情,我、我们知道,您随便看、随便看!”
老二也讨好地:“您、怎么翻都、都行!”
登徒子:“你们接着喝吧!”他窜进文府内,到处翻寻着……
、
秦都歌舞馆。
宽大敞亮,装饰讲究。“乐宫节”的演出正在热烈进行。在红毡铺就的舞台上,两个赤着上身的肥壮大汉,正在表演类似于现代“相扑”或“摔跤”的“角抵戏”。
台下,秦国的君臣及外使等作为看客分列而坐,看客的面前均置有几案,几案上摆放有茶具、果品等。
秦王、王后、魏冉、章华、宋玉等坐在前列,宋玉的身边,右为秦王,左为章华。
台上那两个肥壮的赤膊汉子,在锣鼓声中腾挪扑抵,各见功夫,既像体育竞技,又像舞蹈表演,动作滑稽,不时博人一笑。
楚国文府。夜。
登徒子将几架简策翻得乱七八糟,忽然从中发现一卷简策,将其打开来读:“楚王熊横在位,宋玉有次休归。登徒子谗之于王曰……”他立即合上简策,忿忿地,“呸!这是记我登徒子坏事的!”他欲扔掉简策,却无处可扔;他将简策揣进怀里欲带走,又觉胸部鼓出老高,不象样;他一阵搔首转睛,忽想出办法来:他匆匆找来刀和笔,先用刀刮去简策上“登徒子”的名字,又用毛笔填上“唐勒”的名字,然后得意地欣赏着。他的心声:“嘿嘿,‘唐勒谗之于王曰’,哈哈,改得妙!”他继续翻找简策,心声:“对我登徒子不好的,都不能放过……”
秦都歌舞馆。
“角抵戏”仍在进行。
章华小声对宋玉介绍着:“这个‘角抵戏’,是秦国最拿手的技艺表演。”
台上两个壮汉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但都不断伺机相抵,不肯放松。终于,甲汉将乙汉抵倒在地上。本来甲汉是已经取胜了,却未料他因用力过猛,自己也同时四脚朝天地跌坐在地上。——节目到此结束。
看客哄笑。
秦王笑着对宋玉:“宋大夫啊,这个‘角抵戏’怎么样?”
宋玉笑着称赞:“真好,楚国没这种节目,有撩笑之美啊!”
秦王:“哦?撩笑之美?撩惹人发笑?”他点点头,又扭头望望王后,“是这样吗?”王后亦连点几下头,秦王笑道:“哈哈,好一个撩笑之美,评价精当,寡人和王后娘娘都认为是这样啊!”
台上鼓乐重鸣,一穿着靓丽服装的女子登台。
秦王对宋玉道:“这下要唱歌了!”
楚国鄢陵君金丛官邸。
金丛正翘着二郎腿,靠在藤榻上闭目养神。
一个叫“小四”的亲信鬼鬼祟祟地跑了进来,小声地:“老爷、老爷,小的到四方打听,巫郡那里粮价最贵,已经是斗粟百钱了!”
金丛:“斗粟百钱?”他惊异地坐起。
小四:“是呀,老爷,您赶快再从粮库弄点儿粮食出来,小的张罗到巫郡去卖!”
金丛皱皱眉:“ 嗨呀,粮库的粮食也不多了,我哪敢再随便动啊!”
小四:“老爷,您这仓廪大夫动点儿粮食还不容易?全国的粮仓可都归您管着呢!”
金丛叹一口气:“小四呀,你不知道,现在怎比从前,多少粮仓都空了,还得向它国借粮呢!嗯——!要不,等几天那宋玉借粮回来,咱们把那粮弄些去卖……”
小四焦急地:“哎呀老爷,不能等啦!事久生变,现在那巫郡的粮价可是高到顶了,听说有些粮贩子已去秦国购粮了,购回来一上市,说不定那粮价就要下跌。老爷得快快想想办法,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呀!各地的粮仓再空,郢都的粮仓不会空吧?就不能从郢都的粮仓……”
金丛:“好,你先去歇一歇吧,我再想想办法。”
小四:“您得快点呀!”他说着走了出去。
金丛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想主意。他的心声:“嗯,‘斗粟百钱’!这真是个好机会呀!这粮食……粮食……”他忽然眼睛一亮,心声继续,“不是还有军粮么!郢都军粮专库里,存粮还不少呢。暂且挪用一部分,等那宋玉借得粮食回来,用那借的粮补上军粮,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嗯,好、好!只是……得把大王拉来作靠山……”
楚王寝宫。
楚王斜躺在卧榻上闷闷不乐,几名侍女忙着为他捶背摩腰。
云妃端来一杯茶,放在楚王面前,柔声地:“大王啊,不能愁啊,您的贵体要紧啦!”
楚王叹一口气:“寡人怎能不愁啊,那宋玉去借粮已经有十来天了吧,怎么现在还没有音信?”
云妃试探着说:“大王,那宋玉会不会就留在秦国不回来了呢?”
楚王一下坐起:“呃,他怎会不回来,寡人还要为他金殿主婚呢!”
云妃:“他要是万一不回呢?”
楚王:“万一不回?”他眨眨眼,“他要是万一……嗨,我这里不是还有他的人质么!”
云妃:“对!”她挥退众侍女,“大王啊,趁那宋玉的恋人柳春蕙还在宋玉府上,得快把她关起来!”
楚王惊异地:“关起来?”
云妃:“啊,不然怎么叫人质?如果那柳春蕙与宋玉早有约定,她也跑到秦国去了,大王您不是什么招数也没有了?”
秦都歌舞馆。
那名歌女已唱罢谢幕,引来一些喝彩声。
秦王问宋玉:“宋大夫啊,此歌伶所唱如何?”
宋玉:“有愉耳之美!”
楚王寝宫。
楚王想想,又摇摇头:“宋玉怎么会留在秦国不回来呢,那秦王能够看重他?”
云妃:“嗨呀大王,秦国正缺宋玉这种人啦!您忘了秦国每有来使,都要索取宋玉的诗辞文稿,宋玉在秦国,定是早有名气了呀!臣妾还想到,为什么偏偏宋玉主动要去借粮?他大概是早就起了去投奔秦国的念头啊!”
楚王猛地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宋玉要真是留在秦国不回来,可就把寡人坑苦了!寡人还到哪里去借粮?那齐国路途遥远还在其次,齐楚早已是面和心不和,关系远不如从前,怎好去求借?”
云妃接言:“所以,臣妾以为大王只有用好这个人质,把那柳春蕙关押起来,宋玉不回,就叫这个人质——不活!”
楚王先是点点头:“好吧,只有这样……”他想想,忽又摇头,“不行,倘若那宋玉借得粮食回来,见他的恋人关在牢里,他会作何感想?……不,不能关押,就——就暗中监视着吧。”
云妃无奈地:“那就听凭大王了。”
内侍金瓦进来禀报:“大王,仓廪大夫金丛求见。”
楚王:“叫他进来。”
金瓦:“是。”退出去叫人。
金丛进来跪拜:“下臣金丛,参见大王、娘娘!”
楚王摆摆手:“平身吧。金爱卿,郢都粮库的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金丛:“大王啊,下臣正为粮食之事来向大王奏禀啦。郢都的大小粮库最多尚能维持一月,可各地粮荒告急日甚一日啊——大王恕罪,大王说现今允许报忧,下臣才敢说呀。下臣到各地勘察,见巫郡缺粮最重,若不及时救济,只怕要饿死很多人啦!”
楚王:“如何救济,哪里有粮?”
金丛:“ 下臣请求大王恩准,将郢都粮库之粮,匀调一些给巫郡。”
楚王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国都事大,巫郡事小!”
金丛:“大王啊,巫郡之事不能算小啊!那巫郡紧靠巴蜀,和秦国毗连,倘若巫郡人心动荡,秦军必然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云妃插话:“大王,金大夫言之有理呀!”
楚王连连点头:“金爱卿,不愧寡人封你鄢陵君,关键时刻能为寡人着想啊。只是,这巫郡和郢都相比,实在是郢都要重要百倍,倘若把郢都的粮匀空了,将有大不利呀!能不能、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金丛趁势进言:“大王啊,倒还有一个法子,不知能不能用?”
楚王:“你快说!”
金丛:“上次大王您视察了的呀,那军粮专库里,存粮还不少,能不能匀一些军粮给巫郡?”
楚王一听连连摇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军粮万万动不得,要是军粮空了,必引起军心动荡,危及我大楚的江山呀!动不得,动不得!”
金丛:“大王,下臣怎不知军粮重要,下臣的意思只是匀调一小部分给巫郡呀,而且,这一小部分,又能及时补上,不会让军粮亏空的。”
楚王:“你用什么补上军粮?”
金丛:“大王不是叫宋玉去秦国借粮了么?他那粮一借回来,叫他首先补齐军粮,不就妥当了吗?”
楚王摇摇头:“哎呀,借粮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借不回粮怎么办?”
金丛别有用心地:“大王啊,这粮定能借回。”
楚王:“何以见得?”
金丛:“大王要是派别人去借粮,兴许借不回,可您派的是宋玉、宋大夫啊!这宋大夫机智过人,能言善辩,最会讨人喜欢。秦国有的是粮食,那秦王要是对宋大夫一喜欢,借粮之事不就成了!”
楚王瞪大眼望一下金丛:“啊,金丛,还没听你夸过宋玉呢!你说宋玉能借回粮食?”
金丛连声地:“能借回,能借回,大王您就放心吧!”
楚王扭头对云妃:“爱妃说呢,宋玉能不能借回粮食?”
云妃笑笑,话中有话地:“嗯,要说能借回,也能借回。他要是借不回粮食,大王赐的婚也结不成了,官职也难保了,要再加上一个军粮也补不上了,那不是大罪过么?他不敢借不回呀,他怎敢辜负英明、会用人的大王呢!”
楚王大笑:“哈哈哈哈……那就匀一些军粮给巫郡吧!”
金丛急叩头:“臣替巫郡的臣民谢过大王了!”
金丛的心声:“哼,军粮补不上,就该治你宋玉的罪了!”
楚国鄢陵君金丛官邸。
金丛在客厅里得意地踱着步。他的心声:“哼哼,粮也到手了,棍子也悬到宋玉头上了,真是一举两得呀!”
小四悄悄走进来施礼:“老爷。”
金丛喜悦地压低声音:“小四呀,成了、成了,去军粮仓库!”
小四惊喜地:“好哇,还是军粮?能弄多少?”
金丛:“军粮也不多,嗯……先弄一千石咋样?”
小四高兴地:“好啊!再多点儿更好!”
金丛:“一次多了目标大,以后能弄,再弄。定要保密!”
小四一拍胸:“小的用性命担保!”
秦都歌舞馆。
一个舞蹈节目正在进行。十二名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穿着好看的舞衣,踏着时而轻柔、时而欢快的乐曲,翩翩起舞。
秦王边看边和宋玉说着话:“宋大夫啊,你看秦舞和楚舞相比怎样?”
宋玉:“各有千秋。”
秦王:“这秦舞真是别有情趣呀,看得多了,只怕你也要喜欢它!”
宋玉点点头,继续留心看舞。
舞蹈进入高潮,气氛欢快热烈,舞姿优美多变,还出现了一些难度较大的动作,博得全场阵阵喝彩。
秦王不无自豪地问宋玉:“宋大夫,秦舞怎样?”
宋玉由衷地赞道:“有悦目赏心之美!”
秦王高兴地:“宋大夫啊,秦国好看的东西还多着呢!哎,宋大夫,下一个该您上场了吧?”
宋玉笑着:“外臣不敢辜负大王,只好献丑了!”
秦王:“呃,宋大夫不必过谦!”
曲终舞止。在喝彩声中,秦国宫廷的乐长登场。他笑对众人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今年的乐宫节,大王、王后娘娘、相国和各位臣工都来助兴,演者努力,观者踊跃,真是乐满宫廷啦!更为可喜的是,今天还有从歌舞之都楚国而来的尊贵客人、楚王身边的文学大臣宋玉大夫,要为乐宫节登台演出。楚声秦唱,南音北赏,更是不亦乐乎哇!现在,我以宫廷乐长的身份,向宋玉大夫致谢,请大家欢迎宋大夫登台呀!”
掌声、欢呼声形成一阵欢腾的热浪。
秦王笑对宋玉:“宋大夫,看你的啦,哈哈……”
宋玉向秦王点点头,然后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拱手向各方致意。待欢呼声平息下来后,他侃侃而谈:“尊敬的大王陛下、王后娘娘,尊敬的相国阁下和各位兄弟臣工,在下宋玉奉吾王之命,使秦借粮,承蒙大王恩准,借给楚粟五万石,使宋玉不胜感激。楚秦两国,交往悠久,虽然有争有斗,但更有和有助,其相和相助之事,实是感人至深啦!昔日吴师伐楚,楚臣申包胥赴贵国搬救兵,在秦宫痛哭七昼夜,感动贵国先王秦哀公,出兵救楚,击退吴军,使楚秦友好,久传佳话。楚国的铁器、蚕丝、橘、柚四海闻名,这几样物产也是多年援秦,天下共睹。现在大王又借粮给楚,使楚秦友谊更加源深流长啊!”
秦王听至此,小声对章华:“他说的不错!”
章华点头:“对呀,有情有理呢!”
宋玉接着说:“虽然敝国近些年国运不振,但现今吾王已下定决心强国兴邦,内不负国人悬望,外不负秦国的相助啊!贵国的乐宫节,真是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它向世人表明,秦国不仅是当今军事强国,亦是文化大邦啊。文武兼治,德威并用,刚柔共济,虚实相生,大王的治国之术,真是深得尧舜之真谛、独领禹汤之要义呀!宋玉就是才疏学浅、艺低技拙,今日也要献上一个曲目,以助贵国君臣之雅兴、以和乐宫节共乐呀!”
台下的秦王听得笑容满面,各位臣子也气氛活跃,有人嚷赞道:“他说得好,说得真好……”
宋玉向台下挥挥手,早候在一侧的车夫吴化捧来宋玉的古琴递上。台上的侍者赶紧搬来几案放在台中,宋玉置琴于几案上,坐下调弦两三声,然后调侃道:“刚才贵国演出的那个舞蹈,大家不断喝彩,可见贵国臣民是最喜欢看跳舞的。宋玉就取巧了,我也来用这张古琴跳舞!”
台下看客感到新鲜,有位臣子站起问道:“宋大夫,您那琴——能跳舞?”
另一位臣子也接着问:“是啊,是啊,莫非宋大夫有魔法,能把琴变成能歌善舞的美女?”
另几位臣子也好奇地议论着:“新鲜,琴怎么跳舞呢……”
宋玉笑着接说:“这张琴未必就和舞女一样的跳舞,可是它会说话,我就让它把我们楚国的《激楚》、《结风》、《阳阿》,这些优美之舞介绍给大家!”
秦王迫不及待地:“宋大夫啊,你要表演什么新花样,寡人可等不住了,快开始吧!”
宋玉笑着:“大王别急!”遂抚琴弹唱——
楚舞妙兮天下闻,
胜佳肴兮宴贵宾。
《激楚》、《结风》、《阳阿》,
美超绝兮至珍。
窈窕郑女二八,
小移莲步徐轻。
姣服丽兮极艳,
情态悦兮如春。
面红润兮灿烂,
貌妖冶兮迷人。
眉连娟兮娥月,
目流盼兮传情。
珠翠闪烁而照耀兮,
华袍燕尾飞腾。
顾形影,自整装,
微风动,杜若芳。
启朱唇,声远扬,
放声高歌兮余音绕梁。
若俯兮若仰,
若来兮若往,
仪态雍容兮,
难以形象。
罗衣从风兮,
长袖交横。
环绕飞散兮,
依律合音。
绰约闲靡兮,
机迅体轻。
依次递进兮,
姣容靓衣。
逸态层出兮,
瑰姿谲起。
回身还入兮,
乐音急切。
细腰柔婉婀娜兮,
远探犹要摧折。
轻纱如蛾飞扬兮,
飘然似欲断绝。
体如游龙兮,
袖如云霓。
舞罢含笑兮,
退复入列。
观者称丽兮,
莫不怡悦!
(宋玉演唱中,有嫔妃、臣子、侍从及许多其他宫廷人员挤进来观看;演唱中不时闪现出与唱词内容相应的楚舞的精彩画面,看客皆有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的美妙感觉;演唱中偌大的歌舞馆竟然十分安静,连临时挤进来看的人也是蹑手蹑脚,仅用手势相互招呼、示意,人们都屏气凝神,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宋玉唱罢,又静场良久,看客们才从如醉如痴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纷纷站起,发出热烈的鼓掌和欢呼,许多人竟然蹦跳着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人们口里喊着“好哇、好哇”、“真妙呀”、“太美啦”等话语向宋玉围过来。有几人还把宋玉弹奏的那张古琴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发出连声赞叹:“怎么这么美妙、这么动听啦?”“琴音真美、宋大夫的琴技真高哇!”“唱得更好哇,真是金嗓玉音!”“对对对,真是神仙之乐……”
几个嫔妃则使劲从人空里挤到前面,争睹宋玉的风采。
秦王哈哈大笑着走向宋玉:“宋大夫啊,寡人和王后娘娘都入迷了呀!”
王后感叹道:“真是至妙之辞、至妙之音啦!”
宋玉笑谦道:“大王、王后娘娘过奖,宋玉让大家见笑了!”
秦王摇手:“呃,怎是见笑,寡人和这满朝臣子,今日是开怀畅笑啊。我秦国的乐宫节,今日才真是乐到家了,就像你宋大夫唱的——‘观者称丽兮,莫不怡悦’呀!”
众人应和道:“对呀、对呀,‘观者称丽兮,莫不怡悦’!”
秦王:“宋大夫,刚才您评论敝国的演出有撩笑、愉耳、悦目、赏心之美,我看您的演出啊,真有——出神入化之美呀!”
众人异口同声地:“大王好评、大王好评啦!”
秦王大笑:“哈哈……!”他的笑声,把歌舞馆的房顶都震得嗡嗡作响,他极为高兴地,“各位臣工,各位看客,宋大夫,寡人今天当众宣布:借给楚国的五万石粮食,将‘借’字改为‘送’字,寡人不要楚国还了!”
一臣子提出异议:“哎,大王,借粮不还不行吧?”
秦王果断地:“不还、不还,不要他们还了,咱们也向人家借了粮食啊!”
那位臣子奇怪地:“何时借楚之粮了?”
秦王拿过宋玉那张古琴,扬起来说:“宋大夫演唱的这么好的曲目,还有以前传入秦国的宋大夫的那些美辞妙赋,不都是楚国借给秦国的粮食么?!”
秦王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对呀、对呀,大王说得对!”
宋玉向秦王施礼:“外臣代吾王和楚国,深谢大王了!”
楚国周石官邸。
客厅里已放有几份裹着红绢的礼盒、礼篮。
周石和管家周忠正向外送着客人:“大人好走、好走啊!”
二人转回身来。周忠验看着那些礼品:“老爷,今日一共收到三份礼了。”
周石调侃地:“嗨,这些礼不是送给我的。”
周忠惊异地:“那是送给谁的?”
周石:“是送给工尹大人的!”
周忠转惊为笑:“嗨,工尹大人就是老爷您,老爷您就是工尹大人啦!”
周石不无感叹地:“原来,我给人家送;现在,我可以坐在家里等人家送上门了!”
周忠:“老爷呀,官做大了,只怕都是这样的,听说那些王爷、侯爷家里,都是金玉成堆、粮粟成山啦!他们的俸禄哪有那么多?还不都是人家送的。”遂转身对两名使女吩咐道,“哎、哎,你们来,把这些收拾进去!”
使女走拢来和周忠一起搬走礼品。
这时门子又进报:“工尹大人,寿陵君倪大人求见!”
周石头一扬:“哦,快快请进!”
倪印带着一名侍从、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进来。
倪印满脸溢笑,边走边说:“工尹大人,工尹大人,卑职特来登门拜望!”
周石亲热地上前搀住倪印:“哎呀倪大人,怎敢有劳您来拜望,折杀我了!大人快快请坐。上茶!”
倪印、周石一同坐下,使女忙忙地端上茶来。
倪印从侍从手里拿过礼盒,捧与周石:“些须薄礼,请大人笑纳。”
周石推让不接:“倪大人何必破费?”
倪印将礼盒放在几案上,说:“工尹大人何言破费,卑职能重管文府,工尹大人帮了大忙啊,卑职真是感谢不尽!”
周石作出无私助人的样子:“倪大人啦,你我兄弟之间,何言感谢二字?倪大人是朝中有德望的老臣,卸下大人经管文府之职,卑职一直深为遗憾啦!可是卑职人微言轻,又不敢言语。承蒙大王和众位臣兄抬举,叫卑职担任工尹之后,第一件事我就是为倪兄您奔忙啊。我多次找大王,多次求娘娘,宁愿担着风险,我也要不成事、不死心啦!嗨,费尽心力,这事儿才总算办圆了。”
倪印:“真是太难为工尹大人了!”
周石:“哎,背地里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工尹大人,你就喊周石吧!倪大人仕在我先,论资历应是我的尊长啊!”
倪印:“周工尹任何时候都不摆架子,叫人佩服!我大些年岁,咱们还是兄弟相称?”
周石握住倪印的手,果决地:“亲兄弟!”
倪印也紧紧握住周石的手:“亲兄弟!”
周石:“仁兄啊,您重管文府,再好不过,可是小弟有一样不放心啦!”
倪印:“哪一样?”
周石:“那宋玉借粮回来……”他故意把话顿住。
倪印会意,他果决地:“这个贤弟放心,好不容易争回这管文府的差事,拼上命我也不能丢了!我……”他挥挥手让随他来的侍从走了出去,这才又小声接着说,“我正在搜寻那宋玉的过失,嗨,还真有进展……”
周石眼一亮,立即说:“仁兄啊,我叫些酒菜,咱们弟兄边吃边聊。”遂对远处站着的侍女喊道,“来呀,上酒菜!”
(主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