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集
(片头语)
楚地云梦泽一处山林。
云妃对着楚王的耳朵小声地:“宋玉那么关心文府之事,大王何不就叫他管理文府呢?”
楚王点点头:“嗯。”然后对众人道,“适才宋爱卿所奏,正合寡人心意。宋爱卿,寡人就命你领头整理典籍吧!为方便起见,以后这文府,也交给你管,这文府的府尹就是你了。倪大夫,你就从速办理移交事宜吧!”
倪印一副极不情愿的神态:“这……这……”
顾祺凑近楚王:“大王!倪大夫经管文府多年,尽职尽责,且经验丰富,轻易更换他人,恐有不妥。请大王三思!”
唐勒急切地:“大王!让宋大夫管理文府,再好不过。倪大夫是否尽职尽责,恳请大王亲去文府察看,便知分晓!”
景差也急言:“大王啊,唐大夫所言甚是。下臣常去文府借览,内里景象不堪入目!大王若能亲往一睹,便真相大白呀!”
顾祺见势不妙,紧接道:“大王啊!好事成双,您今天才射了一只黄羊,远未尽兴。不能让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缠住绊住,大王还是快去打猎吧!”见楚王点了点头,顾祺赶紧吆喝,“护送大王行猎!”并召唤侍卫扶楚王上马。
云妃见楚王上了马,便道:“文府之事,就按大王旨意办吧!”亦踩蹬上马而去。
众人随楚王而去。宋玉、唐勒、景差落在后面。
云梦泽山林间的路上。
宋玉、唐勒、景差牵着马边走边聊。
唐勒笑道:“哈哈,谁说宋大夫不善骑射?刚才不就射下了一只黄羊么?!”
景差眨眨眼,会过意来,也笑道:“是啊、是啊,谁说宋大夫一无所获、两手空空了?这不就射下了一只——哎,不是黄羊,还是只更难射的黄狼呢!”
唐勒接言:“只怕还是只披着羊皮的黄狼呢!”
唐勒、景差大笑。
宋玉笑完拱手道:“嗨,今日多亏了二位大人啦,不然文府之事难有眉目!”
唐勒:“还是多亏宋大夫高才雄辩,才使文府有幸!”
景差赞同地:“就是、就是。”
宋玉诚恳地:“二位大人过奖。唉,宋玉根底浅薄,哪堪担当管理文府之重任,我要请求大王,让二位大人来经管文府!”
唐勒、景差赶忙摆手:“不可、不可!”
景差:“宋大夫主管文府最为合适!”
唐勒:“是呀,宋大夫啊,你没来之前,我和景差孤独无朋,备受冷落;你一来,我们算找到头雁了!”
宋玉连连摇头:“嗨,愧煞我了,‘头雁’之说,实不敢当!宋玉年轻无知……”
唐勒摇手打断:“宋大夫莫谦,年轻何妨?从你言谈举止我们早已看出,你在学问上下的功夫,远在我们之上!”
景差点头:“就是在我们之上。要是换成别人,像你这般年纪,就得到君主器重,我们不忌妒死才怪!可对你,我们只有服气。既有高才,又有虚怀,虽然年纪只有二十来岁,可涵养却像个长者,我们只有见贤思齐了!”
唐勒连连点头:“对、对,景大夫说得对,就是见贤思齐呀!”
宋玉又连连摆手:“宋玉无地自容了!宋玉一介村夫,进宫来就像个不辨方向的孩童,多亏二位大人常予指点,我心中一直把你们作师长看待。真的,真是这样。当年,先生曾教导于我:‘有长即师’。二位大人的长处太多、太多,宋玉是真心真意把你们当做老师啊!”
唐勒和景差对望一下,景差说:“越说越谦了!”
唐勒停下脚步,对着宋玉关切地问:“不知教授宋大夫的先生是哪个?”
宋玉、景差都站住了,宋玉答道:“我先生姓张,名叫张鹖。”
唐勒:“张鹖?”他回忆了一下说道,“这就巧了,前些时听一位老臣讲,这朝里早先也有个叫张鹖的,文才出众,因为遭小人暗算,忽然就出走了!”
宋玉左右望望,然后小声说:“唉,此人只怕就是我先生,他隐身民间,教书为生。现在——已去世了!”
唐勒“哦——”了一声,沉默片刻,说:“良师出高徒,怪不得啦!”
景差也频频点头:“是的,怪不得!”
宋玉摇手道:“哪有高徒,宋玉实在还是浅薄之辈!”
景差摆手接言:“呃,宋大夫差矣,你说自己浅薄,难道是先生没有教好么?这样说是对你先生的不尊啊,”
唐勒也点头赞成景差的话。
宋玉立即向唐勒、景差二人拱手:“那我今天定要拜二位大人为师了!”
唐勒、景差后退着:“这是为何?”
宋玉敏捷地:“先生教导我‘有长即师’,二位大人优长太多,宋玉倘不视之为师,也是对我先生的不尊吧?!”
唐勒、景差愣住,二人对望片刻,继而同时笑道:“说不赢你、说不赢你!”
唐勒望着前方说:“我们得走了!”
三人牵马而行,走走停停地说着话。
前面不远处传来楚王及众人围猎的呐喊声。
宋玉望着前面,皱一下眉:“二位大人啊,在下、在下有个感觉,不知对不对,想说给你们听听?”
唐勒:“宋大夫有何感觉?”
宋玉:“楚国国大事多,这大王万事压身,不说像周公吐哺那样忙碌,也应该忙得难有闲暇,却怎么这般逍遥自在,游乐无羁?”
唐勒和景差对望一下,然后说:“嗨,宋大夫这感觉我们早有了,可是、可是无可奈何呀!”
景差接过话:“说轻了他不听,说重了——他恼!唉,自屈原离朝之后,也没人再敢重说直谏了!”
唐勒点头赞同景差的话。
宋玉叹一口气:“宋玉应该自责呀!”
唐勒:“自责什么?”
宋玉:“我不该掺和作什么《大言赋》、《小言赋》,这都是给大王助兴的,他玩兴那么浓,再给他助兴,这、这不是误国么?”
景差连连摇头:“宋大夫对自己言重了!”
唐勒点头:“是言重了,‘三省吾身’,也不能这么‘省’啦。就算《大言赋》、《小言赋》是游戏之作,也是大王和我们这些文学侍臣的文学夸张之赛,是属于地道的文事,怎么能说成是误国呢?”
景差:“这是自责太过呀!”
宋玉摇摇头,又说:“二位大人啊,你们在朝多年,见多识广,在下还有一个想法,想面奏大王,不知当不当讲,得请教你们。”
唐勒:“休言请教!宋大人又有何奏?”
宋玉:“当今之楚,实是国大而贫,各地灾情饥讯,纷传郢都。朝野上下,多少政事,可是大王闭目塞听,每日寄兴于声色犬马、游乐渔猎,如此下去,国有何望?我想劝谏大王,以国事为重!”
唐勒皱起眉:“当面直谏?不可不可!刚才你所奏文府之事,因为只是涉及下属臣僚,犹可一说;直谏大王之过,万不可行啦!”
景差:“大王这人刚愎自用,直谏适得其反。当年,屈原大夫犯颜直谏,惹恼了大王和那个令尹子兰,惨遭革职流放。此后十多年来,这朝中都是一片阿谀奉承之声啊!”
宋玉:“正人君子都衔枚无言,不敢发出声音?”
唐勒、景差同时地:“正是这样啊!”
宋玉:“这怎么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家都不敢讲话,这个国家就危险了!”
唐勒:“宋大夫,知其可为,方能为之啊!”
宋玉点头:“是的,知其可为,方能为之。直谏既有风险,我想,难道不可曲谏?不少志士先贤曾用此法,亦能曲径通幽啊!”
唐勒:“宋大夫饱读经史,自然楷模在胸,只是如何曲谏?”
宋玉:“就是曲着说、隐着说、转着弯儿说啊!也可通过和大王亲近的人去劝大王——云妃娘娘怎样?似有几分正直。”
唐勒立即摇头:“宋大夫不可凭一时印象取人,云妃娘娘喜怒无常,心计颇多,难以琢磨!”
景差:“是啊,你看她每天玩得多开心,她能以国事为重么?你没来的时候,她和那个夏侯顾祺、还有鄢陵君金丛、寿陵君倪印那帮小人处得可火热啦。此人靠不住的。宋大夫啊,若要曲谏,我看有一人可托……”
宋玉问:“哪个?”
景差:“君夫人,就是王后娘娘……”
唐勒点头:“对。我们上马,边走边说。”
三人上马,一边交谈,一边向远处走去。
顾祺官邸大门外。
周石抱着一个有盖的竹筐从远处走来。他渐渐走近、走近,可以看出,竹筐是很沉的,周石已累得满头大汗。
周石走到官邸门口,准备往里进,一黑脸门子上前拦住他:“哎哎,你——”
另一白脸门子近前:“让他进去吧,他是侯爷新来的门客。”
黑脸门子点点头对周石:“哦——好,好,那你进吧!”
周石却不忙进门,而是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点头哈腰地对两位门子说:“两位门官大爷,辛苦、辛苦啊!打点儿酒喝吧!”说着,递给两个门子一人一锭银子。
两门子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多谢了、多谢了!”
周石又鞠躬、又拱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我周石以后要有劳二位门官老爷关照了!”
二门子揣起银子:“好说,好说呀!”
顾祺官邸内一个四合院里。
顾祺的众多门客聚集在这里。这都是些怪模怪样的男人。他们有的在使刀弄棒打拳习武,有的在搬动重物练力气,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懒洋洋地坐在墙根晒太阳,有的则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四合院上首正房屋子里。
几个喝酒划拳的闹腾得最厉害。一高一矮两个大胖子在划拳对决,一伙人围在一旁看热闹。
高胖子:“老虎!”
矮胖子同时地:“老虎!”
高胖子:“杠子!”
矮胖子同时地:“杠子!”
高胖子:“鸡!”
矮胖子同时地:“鸡!”
高胖子停止出拳:“老二呀,你怎么老落在我后面出呀?”
矮胖子:“谁落在后面呀?我不是跟你同时出吗?”
高胖子:“那,再来!”
矮胖子:“再来就再来。”
二人又出拳。
高胖子:“鸡!”
矮胖子同时地:“虫!”
高胖子大笑:“哈哈……我鸡你虫,鸡吃虫,你输了吧!喝酒,喝酒!你喝酒,我吃鸡!”
矮胖子:“大哥没耍赖吧?”
高胖子一摊手:“我耍啥赖,我千真万确是鸡呀!快喝,快喝!”
几个围观的齐声说:“大哥没耍赖,快喝吧!”
矮胖子端起酒杯喝酒。
高胖子伸手从一边的陶盆里抓鸡肉,却只抓了一小根鸡骨头,他扔掉鸡骨:“他妈的,没鸡了!”
一旁围观的人摇晃着高胖子你一言、我一语:“大哥、大哥,你也输算了,输了好喝酒!”“对了,没有鸡,喝酒,你酒量大!”“你喝不醉……”
高胖子朝一伙人瞪瞪眼:“废话!老子可不想输,输的酒喝着没劲!”他又对矮子胖子伸出手来,“来,再划!”
四合院的院子里。
周石搬着那只沉重的竹筐跨进门来。他趔趄着紧走几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坐在院子当中,那只竹筐也歪倒在地上。
院子里几个练拳脚的门客停下来,望着周石。一门客嚷道:“哎哎,什么人?”
另一门客也嚷道:“哪里来的臭小子?”
周石从地上爬起来,赶忙扶正竹筐,又拍拍屁股上的灰,拱着手对周围的人笑道:“各位大爷,各位神仙,我周石看望大家来了!”
一门客:“周石?干啥的?”
周石嘿嘿笑着:“我是侯爷新收的门客,来、来这里孝敬大家的!”
另一门客:“孝敬?怎么孝敬啦?”
周石忙解开竹筐的盖子,指着竹筐里面说:“嘿嘿,给各位大爷送了点儿吃的。”
一门客凑拢来看:“哦,鸡、鸡、烧鸡!”
周石笑着摆摆手:“不是鸡。鸡,只怕大家都吃厌了。这是乳鸽,烧乳鸽!”
那个门客抓起一只就啃起来:“唔,好吃,好吃!”他仰脸对着正房喊叫,“弟兄们,快来呀,有好吃的!”
听到呼喊,门客们都陆续围拢来,从竹筐里抓乳鸽吃。上房那两个正划拳的大胖子也奔了出来。
先吃乳鸽的那个门客,从筐里抓起两只烧乳鸽递给走来的两个胖子:“大哥、二哥,快尝尝!”
高胖子接过乳鸽,一口咬下一大块,在嘴里叭叽叭叽地嚼着:“嗯,还真是不错,在哪里买的?”
先吃乳鸽的门客指着周石:“这不,就这位新来的兄弟,周、周……”
周石接言:“周石。”
先吃乳鸽的门客:“对,周石,就是他买来的,说是来孝敬大家。”他又指着高胖子和矮胖子向周石介绍,“这是大哥!这是二哥!”
周石赶紧对两个胖子深深施礼:“哦,拜见大哥、二哥,周石孝敬你们,孝敬各位弟兄!”
高胖子往竹筐里看看:“嗬,买来这么多呀,花了不少钱吧?”
周石连声说:“嘿嘿,小意思,小意思!”说着,他弯下腰又抓起两只烧乳鸽,递到两个胖子手里。
高胖子吃得满嘴流油,哈哈大笑:“嗯,这乳鸽又肥又嫩,不错,不错!”
众门客都一边吃一边随声附和:“不错,不错,上好的乳鸽!”“哈哈,肥嫩、肥嫩的!”“老子本来不饿,这一吃倒馋起来了!”
高胖子腾出一只油乎乎的手,使劲拍了一下周石的肩:“好样的!”接着,他大声地对众门客喊道,“弟兄们!这位新来的周、周——”
周石赶忙接上:“周石。”
高胖子接言:“嗯,周石、周石老弟,是侯爷家新来的门客。他——够意思,很够意思!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啊!”
矮胖子跟着吆喝:“对,多多关照!”
众门客一边啃吃烧乳鸽,一边响应:“好啊,是个好老弟呀!”“听大哥的,多关照!”
周石转动着身子连连拱手:“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一个大胡子门客说着调皮话:“哎嗨!光我们关照还不行啦!”
他身边的一个门客问他:“那还要谁关照哇?”
大胡子门客笑着:“夫人,侯爷的那些夫人啦!”他近前拍打着周石的肩膀接着说,“你这位老弟还得多多讨好侯爷的那些夫人,只要她们在枕头上咬着侯爷耳朵说、说——说你这位周老弟不错,嘿嘿,你就要走运了!”
众门客哗然大笑。
顾祺官邸花园。
顾祺的张、杜、赵、崔几个小妾,身着艳丽、裸露较多的服饰,正在草地上荡秋千。周石站在水塘边看得眼馋,又不好近前。
赵小妾嚷道:“唉,侯爷总不在家,老是几个女的玩,没意思!”
杜小妾接上话茬:“就是呀,光女的玩,累得快!”
张小妾发现周石:“那边不有个男的么?”
赵小妾用眼去找:“哦,是周石。这人很有意思。”
张小妾:“他膘肥体壮,保准玩得有劲!”
赵小妾望着大家:“喊过来?”
众小妾异口同声:“喊过来!”
张小妾立即就喊:“喂——,周石,周石!”
周石赶忙答应:“哎——!”
张小妾:“过来,你快过来!”
周石乐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小夫人们啦,有啥吩咐?”
张小妾:“来陪我们玩秋千!”
赵小妾:“来,你来推!”随之坐上秋千架。
周石兴致勃勃地:“我有劲,我最喜欢干这事!”上前推起秋千起荡。
张小妾抓住荡动的秋千绳:“哎哎,你有劲,坐上两人!”随之也坐上秋千架。
周石推动秋千,一边道:“周石有劲,两个不怕!”
杜、崔二小妾嚷嚷:“我们都要上!”二人也抓住秋千绳挤上去。
众小妾笑着:“周石,快推,快推呀!”
周石吃力地推着:“姑奶奶们,太上多了!”
张小妾:“你就不要撒手了!”她一把搂住周石。
赵小妾:“对对,跟着推!”也搂着周石。
周石伸长双臂,一下把四位小妾搂在怀里,吃力地然而又是兴奋地来回推拉着秋千。
众小妾频频催道:“周石,快点、快点!”
周石累得满头大汗。
张小妾摸着周石的汗衣:“脱了、脱了!”
他飞快地脱掉上衣,赤膊上阵,再搂着四小妾推拉秋千。
众小妾的小手在周石的光脊梁上不停地拍打着,像在擂鼓:“快点、快点、快点……”
嘻笑声响成一片。
秋千绳突然断了,几个人跌在草地上,笑闹着滚成一团。
门官的喊叫声传来:“侯爷回府!”
众小妾和周石一齐重复着:“侯爷回府了!”他们慌忙爬起。周石飞快穿好衣服。
顾祺客厅外。
众小妾和周石匆匆走来,欲进客厅,却被从客厅内出来的一个男仆挡住。
男仆:“众位夫人,老爷带回了客人,叫你们回避,只要周石进去伺候。”
众小妾“嗯、哼”着不太乐意地转身离去。
周石走进屋内。
顾祺客厅内。
顾祺正和客人——金丛、倪印说话。周石进来,未敢惊扰,悄悄立在一边。
倪印:“这个宋玉,才来了几天,上风都叫他占完了!今天,叫我交出文府的钥匙,明天,说不定就要你这堂堂的鄢陵君交出粮库的钥匙,后天呀,嘿嘿,顾大人,他可能就要眼热你那个侯爷的位置了!”
金丛:“是呀,他这一来,会把我们的好事全搅啦!顾大人,是得想个法子呀!”
顾祺:“叫你们来,不就是想法子么?我还有个门客,最了解宋玉,我把他喊来,看他能不能也凑点主意——来呀!”
周石应声近前:“侯爷,有何吩咐?”
顾祺这才看见周石:“哦,周石呀,你来得正好,快见过二位大人。”
周石给倪印、金丛施礼:“见过二位大人!”
金丛、倪印道:“罢了。”二人这时细看周石,同时吃惊地,“你——你不就是……”
顾祺笑着:“正是那个顶冒宋玉辞赋的周石,被宋玉又顶了下来,走投无路,才被我收留。”
金丛、倪印点着头:“哦,顾大人真是仁慈为怀!”
金丛:“顾大人这里的食客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吧?”
顾祺又笑着:“不过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倪印:“嗨,鸡鸣狗盗之辈也能派上大用场哇,当年齐国的孟尝君,不就是靠鸡鸣狗盗之辈脱离险境的么?”
金丛:“是啊,这周石先生往后说不定就是个大有用场的人物呢!”
倪印:“就是啊,顾大人的眼力还会有错?”
几人大笑。
楚国王后庄氏的寝宫。
空荡荡、静悄悄。王后庄氏正在窗前走动,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侍女月兰端着药汤走来:“王后娘娘,请服药!”
庄后苦笑一下:“这药太苦。”
月兰脱口而出:“良药苦口……”
庄后摆摆头:“我看是良药苦口治不了病!”
月兰:“王后娘娘,俗话说‘三分吃药,七分调养’,您还得心情愉快,这病才好得快。您快服药吧!”
庄后坐下,缓慢地服药。
门官来报:“启禀王后娘娘,宫外有一官员求见!”
庄后没好气地:“不见、不见,这朝中的官员,没几个好的了!”
门官:“王后娘娘,这位官员是新任文学大夫宋玉,小人看他是求见心切!”
庄后:“宋玉?我听说此人还有些才气,那——你叫他进来吧!”
门官:“是。”应声退出。
顾祺客厅内。
讨论正在热烈进行,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宋玉。
金丛:“哼,人怕聚伙,鸟怕成群!那唐勒、景差早被我们治老实了,可现在来了个宋玉,他们又闹腾起来!”
倪印:“下官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叫大王收回成命,不移交文府。要不然,只怕我等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金丛:“我看这事只有顾大人出面,去找大王了!”
顾祺:“唉,现在的大王,不是以前的大王,自从宋玉进宫之后,大王对他偏信偏爱,我的话,也没以前灵了!”
金丛、倪印同时地:“这可怎么办?”
这时,一直在一旁琢磨着的周石插话:“诸位大人,小人虽然不懂朝中之事,可人之常情还能揣摩。小人以为,大王决定了的事,直求大王去改变,恐怕很难实现。如果转个弯儿,曲拐一下,通过大王最亲近的人去疏通、疏通,说不定就能奏效!”
顾祺点头:“嗯,这倒也是个办法。这个办法我们原来可不也用过。大王最亲近的人,现在只有云妃娘娘,大王对她是宠爱有加,百依百顺,时时不离身边,连上朝听政也叫她伴在一旁。通过此人最好办事,在她面前,以往我们打点的也够多了。可叫我担心的是——这次云妃娘娘是明显地偏向了宋玉,把我们以前对她的恭敬都忘在了脑后,这时候我们再去找她合适吗?”
周石:“侯爷,诸位大人,俗话说‘游走三分利,坐等一场空’。依小人看来,云妃娘娘究竟是何心思?坐在家里也琢磨不透,上门去打探打探,说不定就能探出些眉目,就会有了办法呀!”
顾祺点头:“嗯,周石呀,你小子关键时刻还真能拿点主意,我没白养你!只是……总得有点见面礼吧?”
倪印赶紧地:“下官愿将我的一对鸳鸯宝珠送上!”
王后庄氏寝宫客厅。
庄后端坐在上首几案后,宋玉被门官引进来。
门官:“王后娘娘,宋大夫来了。”
宋玉跪叩:“下臣宋玉,拜见娘娘千岁!”
庄后:“平身。你坐吧!”
宋玉:“谢娘娘!”起身在一旁坐下。
云妃寝宫客厅。
云妃上坐于几案后,正在饮茶。
门官进报:“云妃娘娘,外面顾祺大人一行前来求见。”
云妃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缓缓地道:“叫他们进来吧。”
门官退出,片刻便将顾祺一行领了进来。
顾祺、金丛、倪印、周石几人,一进客厅,便跪地参拜:“参见云妃娘娘!”
云妃:“平身!”
四人齐声致颂:“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然后站起来。
顾祺对倪印暗使眼色。
倪印举起手中精致的木盒道:“云妃娘娘,下臣有一对鸳鸯宝珠,不敢久留敝处,特献给娘娘赏玩,恳乞笑纳!”
云妃高兴地:“好哇,拿上来!”
侍女小佩接过木盒,呈与云妃。
云妃揭盒看珠,欣喜万分:“呀,果是好珠!坐,你们都坐呀,佩儿,上茶!”
佩儿:“嗳。”应声上茶。
云妃发现周石:“哎,顾爱卿,这一位是哪个?”
顾祺拱手:“禀娘娘,这是下臣的门客周石。”
周石机灵地仆地跪叩:“小人周石给娘娘请安!”
云妃疑惑地:“周石?我怎么好面熟?”
顾祺:“娘娘当然面熟,这就是那个和宋玉一起进宫、又受了点苦头的周石!”
云妃点点头:“噢,对,就是他。他怎么当了你的门客?”
顾祺:“禀娘娘,这周石虽然文才不如宋玉,但毕竟和宋玉同师为学,且另有所长,下臣见他漂泊无依,故而收为门客。”
云妃不无嘲讽地:“嗬,什么人都能做爱卿的门客,你这个宫廷总管真是兼收并蓄呀!”
顾祺眨眨眼:“娘娘取笑了,此人真的另有所长!”
云妃对周石:“你也一边坐吧。”
周石:“谢娘娘!”叩谢后坐在顾祺一边。
云妃问:“你们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顾祺:“娘娘,我等勤恳事楚,效忠大王,您是最知道的;倪印大夫经管文府多年,真正是敬业守职,您也是最知道的。现在一下子不叫倪大夫管文府了,下臣反复考虑,若人事更迭过频,岂不都是生手主事,对朝廷大不利呀!为此,恳请云妃娘娘在大王面前保奏,让倪印大夫继续执管文府!”
云妃:“哦?你们来说这事的?本宫我也说了要换人管理文府,你们背后是不是也在埋怨我呀?”
顾祺忙摇头:“呃,娘娘说哪里话!这件事既不怨大王,也不怨娘娘,就怨……”
云妃紧问:“怨哪一个?”
顾祺紧接:“就怨宋玉,太逞强好胜,得寸进尺!”
倪印接过话:“对!明着看,宋玉似乎在为大王献计效力;实际上,他、他是在花言巧语、蛊惑视听,想争权夺利、多捞好处啊!”
顾祺:“正是这样。宋玉进宫才多长时间,他就连连得手,捞了多少好处?倪印大夫在朝几十年了,到头来,连管理文府的事也保不住……”
金丛:“是啊,太寒心啦!”
倪印近乎哭喊:“娘娘明鉴,宋玉不是个好东西呀!”
金丛怂恿道:“该把他撤了!”
云妃皱眉听着。
周石一直留神观察云妃听话时的神态。
庄后寝宫客厅。
庄后正和宋玉交谈。
画外音:“庄后虽然身体欠佳,可是却一直认真地听着宋玉说话。‘言为心声’,庄后就在聆听宋玉的言语中,加深了对他的印象,增进了对他的了解和好感。”
宋玉:“王后娘娘,下臣所见、所闻、所思全说了。宋玉本当向大王直谏,怎奈位卑言轻,恐大王不能接受,于事无补。只好烦劳王后娘娘了!”
庄后点头:“宋大夫所言极是,大王迷恋声色犬马、游山玩水,已非一日、两日,长此下去,正如爱卿适才所讲,要危及国家、殃及百姓。宋爱卿初戴朝冠,便如此忧国忧民,实属难得!只是——本宫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本宫怎不是常劝大王,可他非但不听,还有意躲避我,我这宫中,他是越来越少了!”
宋玉不无惊异地:“哦?竟是这样?唉!微臣本不想惊动王后娘娘,又听说您贵体欠安,就更不忍打扰。可是,微臣和唐勒、景差他们反复数算,这朝中令尹虽然职高位尊,却是也喜欢声色游猎,楚国天大地广,哪里好玩他就去了哪里,满朝里看不见他的影子,他怎能去劝说大王?一班老臣也都闭门养闲,只问俸禄,不问国事。您这君夫人若不出来劝阻大王,这朝中便只能是鸦雀无声了!”
庄后:“本宫知道,这朝中鸦雀无声,由来已久,自从屈原被贬,谁敢直谏,就会招祸,朝野上下,便只有大王一人的声音了。大王所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那忠直之士,只能闭着嘴巴、去默守良心!”
宋玉敬佩地看一眼庄后:“王后娘娘果然明目如炬,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庄后:“了如指掌有什么用?了解得越多,痛苦越多!”
宋玉:“王后娘娘才真正是在忧国忧民啦!微臣听说当年您曾直谏大王,被大王听取,现在怎么就难以奏效呢?”
庄后叹一口气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本宫还未进宫,家父乃是小小邑宰。一日,家父回到家里,嗟叹不已,叙说秦兵连日犯境,可大王仍是每日出入台榭,游乐高唐,楚国臣民恐怕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我想,与其国灭身死,不如死谏。于是我跪道拦驾,哭谏大王戒游乐,御强秦,连呼楚国险,郢都危。我喊破嗓子,喊得说不出话,这才触动大王勉强返车而回,恰逢秦军已围住郢都,大王急调援军,才得解围。事后,我这个小吏之女,才受封成了君夫人哪。”
宋玉感叹地:“王后娘娘在身为庶民之时,竟能直谏苦阻,真令宋玉汗颜!”
庄后一摊手:“可我现在成了王后,反而谏不通了!”
宋玉:“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王后娘娘当年一谏救国都,这以后大王就应该多听王后娘娘的呀?”
庄后:“这就是本宫刚才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了。当时是秦军犯境,国难当头,大王还能勉强听谏;可现在他总说是太平盛世,就把本宫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宋玉:“当今天下,七国争雄,秦国日显其强,而我楚国,日显其弱。倘不居安思危,励精图治,只怕前程难卜啊!大王如此拒绝良谏,令人担忧!”
庄后:“宋爱卿忠心可鉴,本宫从谈吐中尽知。爱卿还是先把文府的事办好,这也是一桩惠及国家和子孙的大事。劝谏之事,今日受爱卿诚心所感,本宫已有些打算,爱卿就放心吧……”勉强说到这里,就是一阵长长的咳嗽,她使劲用手捂住胸口,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月兰赶忙为她抚胸捶背。
宋玉看在眼里,一阵不安。他起身说:“实在抱歉,娘娘欠安,我真不该打扰啊!娘娘保重,宋玉告辞了。”
庄后指着月兰:“送、送……”
宋玉拦阻月兰:“千万别送,千万要招呼好娘娘啊!”
云妃寝宫客厅。
交谈仍在进行。
云妃:“你们都说了一大堆宋玉的不是了,还没说完?”
金丛:“没有。据下臣所知,倪大人还有一肚子的苦水!”
倪印:“据下臣所知,金大人还有一肚子的担忧!”
顾祺点头:“依下臣所观,朝中之臣都对宋玉不满!”
云妃很不高兴地挥手打断:“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人得知足啊!倪印啦,你现在贵为寿陵君,在寿陵有封地,在朝有俸禄;金丛啊,你也贵为鄢陵君,在鄢陵有封地,在朝也有俸禄;顾祺你就更不要说了,贵为夏侯,夏邑那么大的封地归了你,在朝又贵为上卿,总管内务,俸禄丰厚。朝廷是重用了你们啊!而宋玉呢?还只是个区区的下大夫,小小的文学侍臣,对他还谈不上‘重用’二字。可这人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且入朝以来勤勤恳恳,我泱泱楚国,不能没有这种人啊!为臣者,理应摈弃个人恩怨,同心协力,共辅君王才是,我怎么没听你们说宋玉一个‘好’字呢?!”
短暂的“哑场”之后,顾祺辩道:“云妃娘娘,下臣们怎不知同心共事之理,下臣们也是一番苦心,生怕国家用错了人才,我们也是为国家谋、为大王谋啊!宋玉有好才说好,没好怎说好啊?他也许有些小好,可他实在有大不好啊!娘娘如果不信,请问这位周石,他对宋玉最是知根知底,您叫他说说,看看宋玉这人到底好不好?”
云妃板着脸道:“好,我就再听听。周石!你说,那宋玉究竟有什么不好?”
一直一言不发、在察颜观色的周石,这时起身跪地说道:“娘娘千岁呀!有娘娘千岁和众位大人在此,哪能轮着小人说话。可娘娘千岁叫小人说,小人不说也是大不敬啊!要我说宋玉这人啦——好!”
众皆惊诧。
(主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