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木兰围场呆了些日子就回了京城。胤禛自打因为责罚弘历被康熙收拾一顿以后,一直没敢再往皇父跟前凑莫,生怕自己忍不住管教弘历,惹皇父不悦。胤禛在王府休息了几天,打算歇好了办正事。
早上胤祥顶着房门来府,说皇父怕弘历一个人在皇宫呆着闷得慌,要让弘昼进宫相陪。弘昼闻听自然高兴,只是胤禛担忧弘昼不懂规矩惹祸。可是既是圣旨又没法托辞,便把弘昼叫到跟前细细叮嘱一番。弘昼心里也没底,硬着头皮听胤禛絮叨完。
弘昼第一次进宫,可是开了眼界。一路上,和胤祥说这说那,没完没了。
“这儿至少有几十个雍亲王府那么大。真大,真气派!皇上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阿玛就是个土包子。”
胤祥轻轻拍着弘昼的肩膀道:“你这小子还敢背地说你阿玛是土包子,让他听见不把你嘴巴打烂了。”
弘昼冲胤祥吐了吐舌头道:“十三叔,没留神,你可别告密啊。”
“十三叔要告密早都告了,你前些天还说他吃饱了撑着,逼你读书写字。你小子进了宫,可得注意点,别瞎说,要是开罪了皇上,可有你受的。皇上可是威严,和你阿玛还不一样。”胤祥叮嘱道。
弘昼点着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都说多少遍了,再婆婆妈妈的,我就回去了,让你交不了差。”
“行,行,不多说了,你记仔细了,千万别胡言乱语,冒犯皇上。”
“知道了。”弘昼叹了一口气:“以为出来,就听不着阿玛唠叨了,没想到你比我阿玛也好不到哪去。”
“你这兔崽子,现在学的才不是个东西,下回再挨打,十三叔可不管你了,非要好好受些教训。”
“十三叔,你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弘昼没理胤祥和他说什么,四下张望,按耐不住激动说道。
看着欢呼雀跃的弘昼,胤祥微微地笑了笑,点头说道:“十三叔就生在这里,一直呆到十四,然后进了贝勒府,和你阿玛一起住。”
“那十三叔还算真幸运,这么好的地方,住一天死了也认了。你可一定要领我到处走走,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你皇爷爷准了,十三叔才能带你转。”
胤祥带着弘昼去了御书房。康熙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奏章。弘历坐在康熙身旁,轻轻捶着背。
“臣胤祥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弘历见胤祥进来,忙走到胤祥身前欠身道:“弘历见过十三叔,十三叔您万福!”弘历为了避胤祥讳,向来说“万福”。
胤祥呵呵笑道:“还是弘历懂礼术啊,弘昼就……”
弘昼窜到康熙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参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扔下奏折,抬眼问道:“你就是弘昼?”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正是弘昼。”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是!”弘昼抬起了头。
康熙上次见弘昼,弘昼弄得满脸灰尘,心中不禁厌烦。这次仔细一看才发觉,收拾得干净的弘昼,模样长相丝毫都不比弘历差。康熙不禁微微一笑:“弘昼,你也读书了?”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和四哥都是拜福敏……”
“什么?”康熙的脸上渐渐显露了蕴色。
话一出口弘昼就发觉不妙,不觉得冒出一身冷汗。弘昼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轻轻地打了自己的一个耳光,嬉笑道:“皇爷爷,弘昼说错话了,该打!请皇爷爷见谅。”
康熙脸色稍稍缓解,继续听弘昼说道:“弘昼师从福敏——福师傅学习诗书礼仪。”
康熙暗想弘昼这孩子还挺有意思,脸上的蕴色全没了:“弘昼,这是你第一次来皇宫?”
“回皇爷爷的话,确是第一次。”
“那你觉得皇宫怎么样?”
“这皇宫真是气派,孙儿这回可真是开了眼界。”
“那好,等一会让你十三叔领你好好开开眼界。”
“谢皇上。”弘昼高兴,欠了一个身,偷偷冲胤祥得意地笑着……
弘昼刚来皇宫的那几天,还很胆怯,摸不准康熙脾气,见康熙总是沉着脸,不敢乱动。时候一长,就管不住自己了。虽说康熙终日沉着脸不苟言笑,但是还是个慈祥的老头,每天关照奴才们照顾好他和弘历,又问他想吃什么。弘昼早就听胤祥说,宫里好吃的多,如今是过了瘾,没多会就吵嚷着饿,让人给找好吃的。当着臣子的面,康熙板着脸不说话,私下没外人,就和弘昼弘历嬉皮笑脸,有说有笑。弘昼受够了胤禛看管,蹲牢坐狱的日子,如今在皇宫过得却快活,胆怯了没几天,又欢实了。
康熙看惯了见他就怕的儿孙,忽然来了弘昼这么愣头愣脑的活驴,倒也觉得有些爱不释手。弘昼说话深了浅了,也不计较,就当童言无忌,笑笑也就算了。
初春,天依旧还是凉。早上,康熙把弘昼、弘历留在御书房读书练字。散了朝,康熙顾不得休息,直奔御书房,看看两个皇孙功课。康熙没等走到近前,忽然闻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救命声。康熙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定神一看,只见弘昼胆怯地趴在房顶,下面一群宫女太监慌手慌脚乱成一团。
康熙倒吸一口凉气疾步奔过去。
众人见康熙连忙跪地请安。康熙顾不得那些奴才,抬声问道:“弘昼,你爬房顶干什么?快下来,小心摔着!”
弘昼嘘道:“小声点。皇爷爷,您最喜欢的鸟儿从笼子里飞出来了,我把它抓下来。”
康熙这才留意自己喜欢的八哥就立在屋顶。
“快下来!不抓了。”康熙急道。
“马上就抓到了。”说罢,弘昼悄悄把手伸向八哥,趁八哥没注意,猛地一扑。那鸟似乎有所察觉,扑动翅膀飞了。弘昼扑了一个空,身体不稳,脚落了空,踢落了几片瓦。整个人滑了下来。
弘昼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屋檐惊慌地喊道:“皇爷爷,救命……”
康熙惊得发慌,指着太监宫女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还不快去救小阿哥。”
奴才们不敢怠慢,扶梯子的扶梯子,上房的上房,忙了好一阵才把弘昼弄下来。
弘昼前脚刚一落地,后脚便跟个没事人一样,长叹口气道:“皇宫就是皇宫,连房梁都比王府高。幸好皇爷爷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会,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康熙被弘昼的这翻话弄得哭笑不得,略带愠色训道:“你还知道小命要交代了?朕看你是不要命了!你阿玛和你那帮叔伯,哪个敢登梯上房。你可好,胎毛未褪就上房揭瓦。看来朕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了。”
弘昼不以为然眨眨眼,调皮地说道:“皇爷爷,我也是迫不得已。刚才闲来无事,看您养的鸟挺有意思的,就想抓出来玩玩,谁知道一不留神让它飞了。可把孙儿吓坏了。孙儿想啊,您是皇帝,把皇上喜欢的鸟弄飞了,不是闯了大祸,孙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才上房去捉。”
“让那些奴才抓不就行了,怎么非你不可?掉下来还不把你摔成残废。”
“您说那些不中用的奴才啊?他们哪行?一个个笨手笨脚,也没经验,不摔个半死才怪,哪像我。在王府,我闲着没事就玩阿玛的鸟,每次飞房上都是我抓的。这次算意外,怎么也想不到宫里的房梁这么高,现在想来有点后怕。”
“怕?怕你还抓?”
“皇爷爷,弘昼以为您会大发雷霆,龙颜大怒,吵嚷着要我脑袋。我就这么一个脑袋还留着吃饭喘气呢。早知道您这么就了事了,还费什么劲,也省得您担心。”
康熙听弘昼这么说,想气都气不起来,掐了掐弘昼脸蛋道:“谁说朕就这么算了?狠狠掐你一下,看你下回还长不长记性。”
说完,康熙扯着弘昼进了御书房。
书房里似乎并没有因外面的喧闹显得扰攘。
“朕早上出去,让你和弘历在这儿习字读书,你不安心读书竟然跑出去抓鸟。”
弘昼眨了眨眼,望着康熙道:“皇爷爷,弘昼没有不听您的话,您交代的都完成了。闲着没事干。”
康熙斜了一眼弘昼道:“是吗?等会朕让你背一段书,若是背得好,此事就作罢,不然……”
弘昼屏着呼吸,眼巴巴看着康熙:“皇爷爷,答得不好怎么样?您要打弘昼吗?”
弘昼如此,康熙哈哈笑道:“打?你放心,朕不轻易打人。你要是答得不好,就说明你没认真,要是抄个几十遍,兴许就记住了。”
“那不是罚抄吗?皇爷爷,”弘昼攥着康熙的衣襟求道:“求您了,还是打手心吧,那么多东西抄几十遍,不是要累死人吗?罚跪也行,多久都行,只要别抄书、别打屁股,弘昼就怕这两样。”
“怕挨罚你还敢这么顽劣?你去问问你阿玛和那些叔伯,谁敢像你这样上房揭瓦。朕不打折他们狗腿。”
“不敢,不敢了。皇爷爷,孙儿知道您这么心疼孙儿,下次鸟飞了也不抓了。”弘昼没多想嘴里嘟囔着。
“你还敢玩朕的鸟?”康熙沉着脸喝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再敢这样,朕就让雍亲王收拾你。”
弘昼见康熙来了气,也不敢再多说,跟着康熙进了门。
弘历目不转睛盯着书卷,全然没发觉康熙进来。康熙也没打搅,默默捡了个位子坐下。倒是弘昼越看弘历越觉得沉闷,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扯下弘历手中的书,狠狠摔在桌上。弘历才发觉书房里进来两个人。康熙看着这两个小哥俩一个灵气十足,一个活泼好动,不由得美滋滋的。
“弘昼,你看看你四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再看看你,一天就知道玩。”
弘昼脖子一梗道:“像他这样整天读书都读傻了。有他这么一个,您还不烦?”
康熙佯怒道:“弘昼,一天天除了玩,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吃。”弘昼没把康熙的愤怒当回事儿,捏着自己鼓起的肚皮道:“宫里好吃的还真多,没几天肚子就鼓起来了。”
康熙“扑哧”一下乐出了声:“弘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和朕装糊涂?”
弘昼也笑了:“皇爷爷,我又饿了。搞点小点心,填填肚子。要和以前不一样。”
“朕算是看出来了,除了吃,你就没别的喜好了。你这是随谁啊。你阿玛和你那些叔伯也都不这样。”
“皇爷爷您别说了,再说都要饿死了。要是饿死了,以后谁还来吵嚷您。”
康熙一阵大笑:“来人啊,快准备点心,别把朕的孙子饿死。饿死了就没人吵嚷作闹朕了。你们快去,晚了,治你们的罪。”
奴才们端来点心。弘昼捡了一块大的往康熙嘴里塞:“皇爷爷这块大的给您。”
康熙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弘昼,你还懂得这些,不赖嘛。”
弘昼也开心,顺手又拿了一块给弘历。康熙看看给弘历的那块不禁问道:“弘昼,弘历是你哥哥,你怎么挑个小的给他?”
弘昼没怎么当回事儿,道:“哥哥当然要让着弟弟,要是和他让来让去,还怎么吃。”
“你说的可是明白。也好,朕的弘昼虽然贪玩厌学,还不傻。”
弘昼吐了吐舌头,端着盘子躲在一边吃起来。闲来无事,康熙要和弘历下棋。祖孙二人下得不亦乐乎,弘历举子要落,弘昼哎呀一声叫,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就抢着说道:“别动,不能放这儿。”
弘昼忙放下盘子,给弘历指道:“放这,这几个就拿下了。”
弘昼抢过棋子按了下去,随后又拿了几个子,得意洋洋。
“弘昼,你还有两下子,朕还没看出来。”说话间,康熙手中的棋子也要落下。弘昼慌忙拦住康熙道:“皇爷爷,放这儿。这样能多拿半个。”
弘昼不由分说抢过棋子就替康熙放下。
观棋不语,这回康熙可不像前次那样和蔼,面带愠色道:“弘昼,饿了就好好吃东西。别乱说话。吃着东西还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边老实坐着去。”
弘昼见康熙发火,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坐一边,安静了片刻。凳子还没捂热,又忍不住指手画脚。康熙可是动了气,狠狠教训了一顿。弘昼挨了骂不敢再搅和,又不甘心在旁边不出声看着,趁康熙不注意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