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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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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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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外传》连载

第三十四章 保太子胤禛言辞恳切 提旧事法海惨遭罢免

冬天似乎真的来了,凌乱厚重的雪花,凛冽的寒风,灰蒙蒙的天,无不让人感到冬的残凉。京城的街道依旧人流如潮,似乎少了春的生机,夏的繁盛,秋的喜悦。冬,四季之末的冬,似乎除了凄凉无奈外一无所有。深宫内院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冬,除了一年必须经过的日子外,又能意味什么?无论天多冷,皇宫始终暖如春日;无论路有多少饿死骨,皇宫都不会有无缘故的饥感。卧在床榻,燃着檀香,尝着小点,听着京腔,微闭着眼,时不时跟着哼几句,这样逍遥清闲的日子,何等快活。然而这快活是一天天重复着卧床静养、吃饭,在门里门外来回打转的胤禩体会不到的。康熙的日子也不比胤禩好过。

今日与往日不同,莫名多了很多为胤礽求情的折子,没看几本康熙就怒向胆边,把折子扔得满地,暗骂这些狗官,当日废太子时无人进言,如今太子被禁却接二连三地上奏,欲复立太子,实在是居心叵测,别有所谋。康熙越想越气,把呈折子的大臣都叫来臭骂一顿,总算出了这口恶气。康熙心里舒服不少,撵走大臣,喘了一会,又抓起奏折,刚一翻开,便不由一惊。

“废太子胤礽不守法德,不尊祖训,肆意狂妄,暴虐成性。为臣者,陷君于不义,其罪一也;为主子,荒淫无度,奢侈铺张,劳民伤财,其罪二也;为子者,有违父愿,不思上进,其罪三也;为兄者,不惜手足,生死冷漠,其罪四也;为父者,不顾子嗣,其罪五也。此五罪者,为臣不忠,为主不仁,为子不孝,为兄不友,为父不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之人,罪不容诛。然则今诛之不能抵其罪,何言围禁,莫若开化蒙昧,洗其旧尘,革其旧面,然复立,其必竭尽心力,造福百姓,报效朝廷,以将功折罪。今臣抖胆妄言,愿以项上人头保之。儿臣胤禛再拜言,敬呈。”

康熙没立即批阅,轻轻把折子放在桌上,微微闭着双眼,心乱得不敢喘气。胤褆、胤礽、胤祉、胤禛、胤禩、胤祥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一阵头晕。胤褆啊,朕一直对你宠爱有加,丝毫不逊胤礽,而你却暗中找人诅咒胤礽,让朕实在寒心;胤礽,朕不顾你不才不能,立你为太子,你不知上进也罢,却依仗朕的厚爱作威作福;胤禩,奸诈小人妄搏虚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胤祥,你是朕心底永远的痛,朕念你额娘贤淑,走得又早,对你更是宠爱而你却诅咒朕和太子,实在是狼心狗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康熙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冷笑,朕真是窝囊,连儿子都管教不好。想着,康熙黯然神伤,眼角溢出几滴泪。康熙迅速擦拭来不及溢出的情感,下了决心。

群臣聚在门外,康熙搭着小张子的手臂出了门。

康熙深深提了一口气:“众卿都知道这段日子朕心情杂乱,也都知道朕为何会如此。朕不知哪辈子造了孽,养了这么一群忤逆的畜牲。大阿哥胤褆行为不端,就连慧妃都和朕指责他不忠不孝,请朕法办。他坑兄灭弟所为比胤礽还可恨,实在死有余辜,可朕却始终剪不断父子之情,不忍取他性命,但此人断然不会安分,若不死定报前仇,所以当派人严加看守。朕现革他爵位,幽禁在府,没朕旨意不许与人往来,若有违抗,杀无赦。”

胤褆的下场,大臣和皇子谁都不意外,也不知是哪个带头喊了一句“皇上英明”,接着都跟着喊了起来。胤禛是人群中唯一没喊皇上英明的,冥冥之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他的心,胤褆尚且如此,胤祥又会如何。胤祥性子刚烈,怎能忍受有口不能言,有亲不能聚,有冤不能申的苦痛与折磨。想着,胤禛不禁悲从中来。

“胤禵。”

“臣在。”胤禵一愣,心想着皇上怎么叫他,是不是又有什么乱子扯到身上,忙回道。

“胤褆罪有应得,他今日既已被削爵,原属他的那三个旗就归你了。”

“谢皇阿玛,”胤禵喜出望外,有些不知所措,瞥了一眼胤禟露出得意的笑。

“胤禵,你先别得意,”康熙冷笑着:“朕分你三个旗是让你为国效力的,如若有天朕发现你胡乱动用这些人,休怪朕不顾骨肉。”

康熙一句话让胤禵的得意瞬间没了。皇上分明就是警告他不要私结党羽,别有谋划,虽是如此想,胤禵还是恭敬回道:“儿臣谨记。”

“有一个人,朕实在不想再提他,可是又不得不提。”康熙踱了两步。

胤祥?胤禛一惊,忽而又轻松很多,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朕不知做了什么坏事,生了这么个畜牲。平日看他老实忠厚,可是正应验一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是朕的骨肉,但朕一直都没把他看透。朕这辈子活得真是可怜,一直宠信的儿子,却欺骗朕最深。胤祥勾结直郡王府里的喇嘛,诅咒胤礽,如果只是这样,朕或许还能承受,可他竟然也诅咒朕,”康熙说着气得牙根紧咬:“朕可是他的皇阿玛。朕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他竟要用如此阴毒的手段。难道这就是朕宠了二十几年的爱子?为什么朕的宠爱换来的竟是他无情的诅咒。他让朕好痛心,痛得不敢再去疼爱。他的行径比胤褆还要可恨一千一万倍。胤褆是死有余辜,他是罪不容诛。他对朕如此忤逆不孝,朕却还是对他于心不忍。或许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

康熙的眼泪禁不住在眼圈打转,声音也打颤了。在场的大臣似乎被康熙打动,一个个也都眼圈泛红,陪着康熙心痛。胤禛长叹一声,一种惊慌侵袭他的心。

“把那个畜牲囚禁在宗人府,封他府正门,府里上下只准走侧门,抄其家财充公。”

胤禛心凉到底。大阿哥还是幽禁府中,而胤祥却要永远囚在宗人府。胤禛想冲出去为胤祥求情,可是他知道不能,他还有额娘,一个要靠他过下半辈子的人,他不能贸然求情。

“皇上,臣有言相奏。”

胤禛犹豫不决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跪在康熙面前。胤禛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法海。法海天资聪慧,二十岁中了进士,官居侍郎,才气出众,为人正直,深得康熙宠信。康熙让胤祥胤禵拜他为师。

“你有何话要说。”康熙见法海出来一阵无名之火,冷冷问道。

“回皇上的话,”法海长叹一口气道:“臣是被皇上的宽容与包容所动,才贸然窜出来。还望皇上担待。”

康熙冷笑道:“法海,你是打动得不知所措,还是想和朕耍什么把戏。若是感动,朕自然不会和你计较,但若是另有所图,朕绝不轻饶。”

“臣当然是打动,想十三阿哥所犯之罪就是砍头也不为过,而您却凭爱子之心包容他,您将所有苦痛委屈一人承受,此种广博深沉的父爱,足以令闻者心伤,见者心碎。臣乃血肉之躯又怎能不为之感动?臣代十三阿哥谢您的宽恕与仁爱。”说罢,法海重叩一头。

康熙心知法海是要为胤祥求情,冷冷看着法海,一言不发。

“皇上,十年了,臣幸得恩宠,教十三、十四两位阿哥,如今整整十年。十年,变了太多。十年前,胤祥天真乖巧,活泼机灵,尊师重道。他那时对皇上也是孝顺,每晚都给您请安,否则彻夜难眠。臣还记得当年敏妃娘娘生病,他终日守在病榻前,不吃不喝也不睡,没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等敏妃走后,十三阿哥以泪洗面,不思茶饭。皇上当时还赞他大孝。”

“法海,”康熙这回话冷了:“你提这些是何居心?”

“皇上,”法海全然不理会:“臣只是不禁回忆往事。您还记得四十二年秋?”

康熙不禁一颤,他怎么会忘记。那年秋天,康熙微服出巡,到苏州时,为体察民情便带着拉锡上了街。胤祥不放心要跟着。三人劳累,找了个小店歇脚,没等坐稳就进来两个要饭的。店小二怕惊扰客人,要把这两个叫花子哄走。康熙见他们可怜说服店小二,请他们吃顿好的。叫花子感激不尽,泣涕涟涟,跪下就磕头。康熙好心搀扶,不想两个叫花子突然掏出匕首,朝康熙胸膛刺去。胤祥眼疾手快把康熙推开。两个叫花子未得手红了眼,也不知从哪儿窜进十好几个人,各持刀剑欲取康熙性命。拉锡和胤祥把康熙夹在中间拼死相抗,才撑到闻风前来救驾的胤禛。胤祥为保护康熙,替康熙挡了一刀,被刺了个透心凉。事后审问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乞丐,是明朝朱三太子的余党,不知从哪得来康熙出巡的消息,伺机行刺。康熙查了很久也没查出究竟是谁漏了风声,而被生擒的乱党大都在牢中自尽,或是经不起酷刑死了。

一提这事,胤禛心中一阵刺痛。至今他都不会忘记胤祥倒在康熙怀中的模样。胤祥浑身是血,伤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胤祥奄奄一息,康熙心痛得禁不住泪流满面。胤祥明明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却咬紧牙关露出笑,替康熙擦拭眼泪,劝康熙不要难过,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他是为阿玛而死。在他而言,这是天下所有做儿子的荣耀。

“皇上,对天下的儿子而言能为阿玛而死是多么荣耀。您还记得那时您有多感动。”

康熙并没胤禛那么感动,冷笑道:“法海,如果你就是为和朕提这些陈年旧事,你找错了时候,朕只想活在当下,不想回忆过去。”

“当下也必将成为过去,时光匆匆,岁月无情啊。”法海叹气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十三阿哥过去何等诚孝,而今却成了谋父弑兄的逆子。十年,不过十年而已。岁月那么无情,改变一个人只在一瞬间,老天爷还真是爱和人开玩笑。”

“法海!”康熙愤怒道:“朕念你是胤禵的师傅,又是国之良臣,对你一忍再忍,一再给你机会,希望你及时醒悟,迷途知返,可你却一再言语相讥,话中有话。你居心何在?”

法海没有畏惧:“皇上误会臣了,臣只是感叹胤祥变得太快,并无讥讽之意,更谈不上居心。皇上英明,万不可因臣一言就给臣定了藐视皇上的罪名。虽是圣命,可臣却万死不敢领旨啊。皇上,求您开恩啊。”

法海慌张求饶,康熙也松了口,不再深究:“法海,朕念你与胤祥师徒一场,胤祥获罪,你也是意外才会不知所云,朕不和你计较,你快退下。”

“谢皇上。”法海道了谢并未退下:“皇上,臣无意冒犯却得皇上宽容,诚感圣恩。十三阿哥谋父弑兄,罪不容诛,皇上念其骨肉不忍杀之,可臣却不知十三阿哥是否也和臣一样感激涕零。您的话就是圣旨,一旦出口就不可辨争。臣教了十三阿哥十年,他的为人臣一清二楚。他为人和善,至诚至孝,臣相信他定不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臣愿以顶戴为他作保。”

“好你个狗奴才,”康熙怒骂道:“朕说你居心不良,你还装疯卖傻,口口声声喊冤。朕当年放心把胤祥胤禵交给你,你却把他们教得个个和朕作对。朕没责你失职,你反而自己找上门。朕现在是看出来了,胤祥能有今天都是你这个师傅教的。你说你用顶子做保,好,朕现在就摘了你的顶子,罢了你的官,看你还拿什么替那个畜牲狡辩。来啊,摘了这个狗奴才的顶子。”

“慢着,”法海大喊一声:“皇上,臣忠心耿耿侍奉皇上,不敢有二心,而皇上却给臣一个唆使之罪,臣实在难接受。这个顶子,不用皇上摘,这个官,也不劳皇上罢黜,臣自己摘了还给皇上。”

法海抬手摘了顶子,置于地上。

“皇上,您说臣没了顶子,没了官职,拿什么申辩?”法海冷冷一笑:“臣是没了顶子,但臣还有颈上人头,臣就以这颗人头,这条贱命,不自量力一把,为十三阿哥作保。您看如何?”

在场的大臣都被法海的大义震惊。胤禛更是惭愧,法海可以为胤祥舍身,而他这个哥哥却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好,法海,你这是要将军啊。拿死来威胁朕,为胤祥开脱,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你以为朕不敢?朕现在就取了你脑袋,再关胤祥。来人。”

“皇阿玛息怒,”胤禵怕康熙一时气怒砍了法海,忙冲上前求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是怕十三阿哥遭受冤屈,一时情不自禁说了错话,您老息怒。”

“皇阿玛,”胤禛也跟着求情:“十四弟说的对。法海不过是怕冤枉胤祥。正如您所言,胤祥是您的骨肉,您不忍杀他,当然也不忍见他含冤。或许法海言辞不当,可无论怎样都是为您老着想。您就饶他一条性命。”

康熙怒喘着气,没动声色。

“皇上,”李光地见此生怕法海遭了难,施礼道:“法海言语虽有冒犯,可也是句句恳切。四贝勒所言,他都是为了皇上。臣求您念及他平日之功,饶他一命。臣想他定会有所教训,不敢再莽撞无礼。”

“求皇上开恩饶法海一命。”不知是谁带头,大臣们呼啦啦跪一片。

这么多人求情,康熙语气也缓和了:“胤禵刚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惜舍命为胤祥求情,说句实话,朕很佩服你,也很感动,可你不要忘了,朕才是他阿玛。试问天下哪个阿玛愿意看见爱子身陷囹圄,含冤受辱?朕比谁都想给胤祥洗刷冤屈,但铁证如山,朕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气归气,说归说,这十年你对胤祥胤禵没少费心,若是没你调教,胤禵也不会如此明理。至于胤祥,朕现在厌倦再提他。他让朕太痛心,可朕却不得不称赞他的学识才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胤祥是你的心血,如今他犯了如此大罪,你做师傅的为他求情也是无可厚非。换了朕,朕没准也会。这次朕不会要你的命,但你的顶子朕是要定了。你好自为之。”

“谢皇上不杀之恩。”法海伴含着泪,爬起来,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地走了。

望着法海远去的背影,胤禛心中一阵酸痛,法海和胤祥浓厚的师徒之情让他这个做哥哥的自惭形愧。

“众大臣,”只听康熙长叹一声:“朕近来渐觉体力不支。岁月蹉跎,人生无常,付托无人,倘若有天朕倒下,大清的江山,祖宗的基业将如何安置。前些日子,朕因没人倾诉,心气不宁,精神恍惚。国家鸿业都是祖宗留下的,朕曾说过,务必要将其安如磐石。这一切都与太子有重大关心。你们这些大臣,朕都深信不疑。朕深知你们对朕衷心。今朕不求你们以死效命,只求你们能协朕处理此事,就当是对朕尽了心。达尔汗亲王额驸班第,虽是蒙古人,但却诚实厚重。新满洲娄征额在朕左右服侍二十年,为人更是没话说。今朕令他们俩与满汉大臣一同商议推举太子一事。大阿哥,十三阿哥忤逆不孝,除了他们两个畜生,你们推举哪个,朕就立哪个为太子。但朕有言在先,如果你们相互瞻顾,别有密谋,朕决不轻饶。你们会同大学士,部院大臣详细商议此事,然后呈报给朕。无论满汉,尔等都可畅言。现在所有皇子立即离开皇宫,各回各府,包括在宫中养病的胤禩,若让朕发现哪个仍在宫中逗留,朕就赏他一顿鞭子。”

说罢,康熙转身朝寝宫走去,只留下一群大臣彼此相看,一时窃窃私语哄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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