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尽,宫墙之内除了残叶,只剩悲凉。康熙站在乾清宫前,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精神。看着下面跪的一群皇子,不禁悲从心中来,秋风吹过,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天凉好个秋”,冷,康熙第一次感到冷的可怕,那冷已经穿过皮肤,刺进了骨髓,悄悄侵蚀着他的心。
康熙稍稍动了动,似乎不再那么冷,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朕先前已有圣旨,诸阿哥中如有同胤礽一样结党私营的,即为国贼,废太子后,胤褆曾称赞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及。殊不知大宝岂容妄行窥伺?胤禩奸柔成性,早已结成党羽,妄图谋害胤礽,今他所做之事皆败露。来人啊,将胤禩这个不仁不义,妄搏虚名之徒锁起来,交与议政处审理。”
“慢着!”
“放肆!朕说锁拿,谁敢叫喊。滚出来!”
胤禟从跪着的一群皇子中走出来,跪下回答道:“是臣喊的。”
“胤禟,朕命人锁拿胤禩,你有何异?”康熙怒视胤禟冷冷问道。
“皇阿玛息怒!”胤禟虽是这么说,却想变着法气气康熙:“您的话就是圣旨,儿臣别说没有异议,即便有,也得吞进肚子,哪敢当您面说。”
“混账!”康熙一听胤禟的话火冒三丈:“你是想和朕打擂?”
康熙生气,胤禟的心里可乐了,急忙掩饰内心的喜悦,故作惶恐道:“皇阿玛,儿臣不敢,儿臣冒死出来,只是想要问一问您为什么要锁八阿哥。”
“朕不是说过他私结党羽,谋害胤礽?你没听见?”
“儿臣听见了。”
“畜牲!”康熙的火更大了:“听见了还明知故问,朕看你询问是假,捣乱是真。来人啊,把这畜牲也锁起来。”
“皇阿玛请慢。”胤禟显得异常平静,叩头说道:“儿臣听见确实是真,但绝非捣乱。儿臣只是不明白,您说八阿哥结党私营,那么臣想问党羽何在,又私营了什么?下面的那句‘谋害胤礽’,儿臣更迷糊了,儿臣请问,既然八阿哥谋害二阿哥,那为何二阿哥却安然无恙?八阿哥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为国家尽忠职守,对皇阿玛您又是忠心不二,又何来‘奸柔成性’?如果这都算‘妄蓄大志’,那么臣请您下道圣旨,让皇子与百官拒绝来往,这样也好让儿臣这些做皇子的不必担心有天被扣上‘结党私营’的罪名。”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胤禟破口骂道:“畜牲!反了,反了……”
“皇阿玛息怒!”胤禟没在意,依然不冷不热道:“忠言逆耳,眼下儿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您要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反正臣心已死,与其有结党私营之嫌,不若被您锁住一身清白。”
康熙喘息道:“好一个忠言逆耳,朕成全你,来啊,一块锁了。”
“老十四……”胤禟突然大喊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八阿哥含冤而终吗?”
胤禵这人向来头脑简单,假仗义,听胤禟这么说也不多想,猛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拜道:“皇阿玛息怒!八阿哥心地纯厚,为人和善,满朝文武皆知,臣原为他担保。”
胤禵此举如火上浇油,康熙怒火直窜脑门,指着胤禵骂道:“你们是指望他做了皇帝,封你们这两个有功之臣做个亲王?你们说自己有情有义,依朕看都是梁山草寇之义。朕早说胤禩结党私营,胤禟还为他打抱不平,那现在朕问你,朕锁拿胤禩,众皇子中为何只有你们两个出来给他说话,难道就你们两个有情有义。这不是结党私营又是什么?”
“皇阿玛,”胤禵也来劲了:“不出来说并不一定不那么想。冒死直谏之人毕竟少,难免会有被皇上权威压制的。如果您不怪罪他人,臣以为哪个都会为八阿哥求情。八阿哥确实无杀害兄长,妄蓄大志之心啊。”
“畜牲!你的意思是说朕牵罪你和胤禟,封人之口,硬是给胤禩安些莫须有的罪名?”
胤禵不假思索道:“这可是皇上说的,臣想都不敢那么想。”
“不敢想?都已经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想?朕算是看清楚了,你们是合伙和朕叫板。朕看你也是找锁了,来啊!”
“皇阿玛息怒……”一直沉默的胤禩开了口:“一切皆因胤禩而起,胤禩愿意承受任何惩罚,您就饶了胤禟和胤禵吧。”
“胤禩,难怪胤禟和胤禩两个肯为你说情,说你为人和善,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时候。好一个有情有义,人人称贤的贝勒爷,看来朕不得不成全你的名声。”
“八阿哥的名声不劳烦您老人家成全。”胤禵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道:“八哥,你也不必为我和九哥求情,别说锁拿,就是砍头又能怎样?我们的命都是他给的,要杀要砍,我们就是一千个不服,一万个冤枉,又怎敢说半个不字。这就是命,认了。”
“胤禵,你这个不孝子,朕给了你们权利地位,却换来一句认命,当朕的儿子委屈你们了?”
“皇阿玛,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不慈莫怪子不孝。您说错了,我们不是委屈而是后悔,后悔当初投错了胎。你以为我们很荣耀很骄傲?你错了,身为你的儿子都不若给穷人当儿子,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得罪皇上掉了脑袋。”
“畜牲,朕宰了你。”康熙抽出腰间佩刀,向胤禵奔去。
在场的都吓呆了。胤禛忙站起身奔到康熙面前,挡住康熙的去路,跪地求情道:“皇阿玛息怒啊!胤禵年轻气盛,口无遮拦,求您饶他这一回。”
“滚开!”康熙哪听得进去,一脚踢开胤禛。
“皇阿玛息怒!”胤禛慌忙爬起,抱住康熙腿哀求道:“皇阿玛,您饶过胤禵吧。试问天下有哪个阿玛忍心杀自己亲生骨肉。您如此无疑是给自己心头插上一刀啊!十八弟胤祄的死已经让您饱尝了丧子之痛,您就不要让自己再痛了。胤禵生死是小,龙体是大,求您为社稷江山着想,别再折磨自己了。”
“皇阿玛开恩!”皇五子胤祺趁机扯着康熙劝道。
众皇子纷纷磕头求情。
康熙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胤禛的话说到他心底。杀了胤禵确实可以泄愤,但事后又怎能不后悔。本月胤祄的死带给他的痛苦还未平息,再加上胤禵,可如何承受。胤祄只是个孩子,死了是天命,而胤禵的死确是他亲手而为。想着,康熙盯着胤禵,喘着粗气。
康熙的怒气消了不少,只等胤禵叩头请罪,找个台阶下,可是胤禵偏偏却是不知深浅的主儿,康熙消了气,他却更起劲儿了。
“众皇兄不必为我求情,我只求一死,以保八阿哥清白。皇上要杀便杀。八阿哥如此贤能,却遭他忌恨,而我又心直口快,不会阿谀奉承,早晚都会犯了他的忌讳,身首异处。不如让他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也好成全他慈父的虚名。”
“你这畜牲。”康熙的火又被胤禵激出来:“朕今天不杀你都对不起你。胤禛,滚开!”
“皇阿玛,您不能杀胤禵,不能杀啊……”
康熙急了,怒吼道:“你到底滚不滚?”
“胤禛不能滚。”
“反了,都反了。你不滚,好,朕今天也不贪图什么慈父的虚名,就从你开始。”康熙挣脱胤祺,挥刀朝胤禛砍去。
胤禛依旧跪着,不敢躲闪。那刀从胤禛左肩划下,直至右肋,带出一股鲜血。在场的皇子都吓坏了。胤祺和胤禟赶紧抱住康熙。
康熙狠狠地盯着胤禛威吓道:“胤禛,滚还是不滚!”
“皇阿玛,如果砍胤禛能让您息怒,能让您饶了胤禵,那您就再砍几刀。”
“你……”康熙以为砍一刀,胤禛便不敢再阻拦,谁知胤禛铁了心。看着沾有胤禛鲜血的刀,想着胤禛刚才说的话,康熙手中的刀不禁滑落了。
康熙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胤禟、胤祺。”
“臣在!”胤禟胤祺赶忙松手跪下答应道。
“胤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命你们当众重打他二十大板。”
“皇阿玛……”
胤禟话还没有出口,康熙“啪啪”就是两耳光:“朕命你们行刑,你若心中再存梁山泊之义,对胤禵手下留情,朕就连同你和胤禩一并处决。君无戏言。你好自为之。”
康熙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胤禟心中纵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叩头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