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打看过胤祥,简直变了一个人,对胤祥和气了不说,又把弘暾几个召进宫。闯了几次大祸,弘昼又过上了优哉游哉的日子,整天睡到日上三竿,好不自在。
弘历攥着辫梢,骚着弘昼鼻孔,嘴角露出诡笑。
“别闹,”弘昼迷迷糊糊觉得鼻子发痒,懒得睁眼,顺手扑打着,翻过身又睡下了。睡着睡着又觉得喘气苦难,不由主张地长大了嘴,呼哧呼哧打着呼。
“皇爷爷,”弘历看着弘昼熟睡的模样憋不住笑:“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怎么也叫叫不醒啊。”
“弘历,”康熙走到床前故意提高嗓门道,“朕问你,为什么有人怎么叫也不醒?”
“睡得太死。”
“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要是怎么叫都不醒呢?”
“怎么叫都不醒,那不成死人了。”
康熙呵呵笑着:“你不知道,不想醒的就怎么也叫不醒。睡觉不过是遮掩,掩饰他们的不情愿罢了。”
弘历似乎明白什么,笑嘻嘻说道:“皇爷爷说的对,要是不想醒怎么也叫不醒。”
“弘历,朕可要说你几句了,你这么大孩子叫人起床都干不来,去打盆凉水,照脑袋浇下去,睡得多死都叫醒了。”
弘历明白康熙的用意,故意提高嗓门道:“皇爷爷,还是您老高见,孙子这就打盆凉水。”
“快去。”康熙向弘历使了个眼色。
“这就去。”弘历应了声却始终没走。爷孙俩盯着熟睡的弘昼不做声。忽然弘昼连翻了几个身伸了懒腰,懒洋洋睁开眼,无精打采说道:“皇爷爷,起的好早啊。”
“什么时辰了,还早?”康熙略带不悦道:“朕让弘历叫你半天都叫不醒。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朕。”
弘昼心虚,“噌”地坐起身子抱怨道:“这天不知怎么了,热得要命,蚊虫又多,一睡着不是被热醒就是被咬醒,折腾满身汗和包,三更才睡着。”
“照你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皇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弘昼不以为然:“也不是谁的不是,都怪天太热。”
“天热就不用读书写字,天热朕这个皇帝就不用上朝,文武百官就不用各行其职,平民百姓就不用吃饭了?”康熙冷冰冰问道。
弘昼偷偷瞥了一眼康熙不敢再胡乱接茬,默默低着头。
“坐那干什么,还不快穿衣服。小小年纪懒成这样,成何体统?”
弘昼不敢磨蹭,康熙也不再教训。
“反省,”弘昼没头没脑冒出两个字。
康熙哭笑不得道:“穿好衣服洗了脸,站墙角反省。”
“是。”弘昼老老实实下了床,穿衣服。
“弘历,让他自己穿,你陪朕下几盘。等你阿玛过来,把那小子交给他处治,朕算是看出来了,再不好好管教,这小子肯定要成废材。”
弘昼心提了一个个儿,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穿好衣服,捡了个墙角老老实实站着。
康熙和弘历爷孙两个专注棋局好不痛快,忽然咣当一声,紧接着弘昼“啊”的一声大叫。康熙朝墙角看去,只见弘昼趴在地上满脸痛苦,挣扎着要起来。
“你这孩子,”康熙看着弘昼摔得青紫的脸,既心疼又生气:“站没个站样,看你摔的这熊样。”
“皇爷爷,”弘昼哭丧着脸,满是委屈道:“孙子站好好的,可是眼皮不住打架,打着打着,眼前一黑,现在胳膊也疼,大腿也疼,浑身上下,没不疼的地方。”
“这傻小子,”康熙有些后悔罚站,气也消了:“困了就和朕说,朕也不是狠心的爷爷,还能不让你睡。”
弘昼心想着还不就是你不让睡觉,嘴上却说道:“弘昼也恨自己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好容易起来却没精神读书,白白浪费大好时光,以为受了罚能长记性,谁知还是没管住自己。”
“看来你还真是管不住自己,”康熙无奈地摇着头:“行了,别站了,好好上床躺一会,不然这一跤可白摔了。”
“您还和阿玛告状吗?”
“为何不?”康熙不屑道:“还敢和朕谈条件了。”
“孙儿不敢,”弘昼忙说道:“只是孙子都这样了,若是让阿玛知道了,不是更惨。孙儿挨了点罚没什么,可是要让您心疼了就有罪了。”
“犯了错就该罚,朕不心疼。”康熙冷冰冰说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懒惰,如此不思进取,长大了还得了。朕宁愿现在心疼,也不愿意以后让人指指点点,说朕宠坏了孙子。”
弘昼红着脸,低着头躲到墙角,面冲着墙,不敢看康熙。话是这样说,可是一出口,尤其是弘昼赧红着脸躲开,康熙不禁有些不好过,毕竟还是个孩子,贪玩贪睡也在所难免。康熙后悔话说重了,又不好放下皇帝威严,便和弘历继续下棋,把弘昼放在一边。下完残盘,康熙瞥见弘昼的身子微微晃动,又要摔倒,故意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人上了年纪就远不如从前,才坐了多大会儿就腰酸背疼。弘昼,过来给朕揉揉肩。”
“啊?”弘昼忽闻康熙吩咐,迷迷糊糊问道:“皇爷爷,您叫我?”
“过来。”
“是,”弘昼偷偷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弘昼故作精神,康熙还是从他毫无活气的眼神中断定,刚才弘昼要睡着了。弘昼轻轻捏着康熙肩背,盯着棋盘,忽然不知哪儿来的精神,把困倦都冲散了。
“四哥,别放那儿,边上。”
弘历没理弘昼,只甩了一句“观棋不语”又要放在原处。
“不行,”弘昼扔下康熙,顺手夺过棋子放到别处。
“弘昼,到底是弘历和朕下棋,还是你和朕下棋?”康熙有点不快:“你这孩子,怎么朕一和弘历下棋,你就跟着搅和。”
“不是搅和,是他下的差劲儿,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支支招。”弘昼不管不顾说道。
“那你就帮人帮到底,替弘历把这盘棋下完,弘历给朕捶背。”康熙纯心要给弘昼点教训:“朕倒要看看这小子下的到底怎么样。”
“太好了,”弘昼尖叫起来,马上又黯淡了:“还是和四哥下吧。”
康熙有点莫名其妙:“弘昼,你小子变得还挺快,刚才还欢呼雀跃,怎么立马就没精神了?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皇爷爷,您让孙儿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康熙猜想其中定有缘由,只说朕是你爷爷也是皇上,怎么说你自己考量清楚。康熙故意把皇上两个字说得重,末了还加上一句,朕不会把戏言当真,可雍亲王就不一定了。
弘昼乐了,巴不得康熙这么说,也不再掩饰,道:“那孙子可就说实话了。孙子以为这下棋虽说是消遣,不过也难免输赢,听人说与皇上下棋都是只能输不能赢,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弘昼年幼无知冒昧问您一句,到底能不能赢?要是不能赢,孙儿就乖乖服侍您老,可以赢才下。孙子脑袋一根筋,要是赢了您老,怕又招来灾祸,您不知上回的伤还没好利索。”
“小兔崽子,你口气倒不小,朕这个皇爷爷叫你说的倒是只会仗势欺人,好,朕准你赢,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大本事,如此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康熙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
弘昼嘻嘻一阵笑,忙说些奉承话:“皇爷爷,您老别气,孙子虽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还知道您棋艺超群,恐怕这辈子都难和您老相提并论。”
“那你刚才是拿朕寻开心?”
弘历心砰地一跳,暗怪弘昼口无遮拦,找不自在,想替弘昼说几句求求情,却听弘昼满不在乎道:“皇爷爷,您这话可是让孙儿一身冷汗,孙儿哪敢啊,不想活了,也不能连累阿玛和四哥。您赢了孙子不足为奇,要是孙子输了二十个以内就算孙子赢,您看怎么样?”
康熙“扑哧”笑出了声:“好小子,你所谓赢不还是输?朕还以为你小子有种,看来也就是个囊货,耍耍嘴皮子,惹惹祸。二三十子,你个小兔崽子成心和朕胡闹。”
弘昼挠挠脑袋:“那就十五个?”
“抽你个嘴巴,”康熙举手吓唬道。
弘昼呵呵笑着:“那就十个,不能再少了。”
“朕和弘历下棋,两子以内算他赢,你瞧他不顺眼,怎么还耍熊,能耐都跑哪去了?”
“我不比四哥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五个?真不能再少了。”
“你就只能说别人没本事,自己也没多大能耐,”康熙恍悟般看着弘昼咬咬牙道:“行,五个就五个。”
弘昼暗自高兴,也不忘奉承:“皇爷爷,您不愧是皇上,就是爽快,不像二十一叔净和我较真,非要我多才算赢。”
康熙觉得好笑,胤禧虽是叔叔,不过和弘昼年纪相仿,也是个孩子。
“你连胤禧都赢不了,还这么大口气,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是赢不了,是不敢,他心胸狭窄,没有度量,输了就吵嚷着把打架的事告诉阿玛。孙儿被罚怕了,根本就不敢赢。”
“你是有苦难言,难怪心有余悸。胤禧这么做确实有失身份,不过朕听孙子背地说儿子闲话,心里也不舒服。”
“那您老若是见了孙儿被儿子打,不是更不舒服。”
“那倒也是,”康熙无奈地摇着头:“朕这辈子就是心软,看不得儿孙受委屈,罢了罢了,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还是留着你阿玛干吧。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舒心,不然你们不还得说朕这个爷爷不慈祥。”
“皇爷爷,给您当孙子真是福气。”弘昼感激不已:“不过,孙子觉得就这样干下没意思。”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康熙打断道:“你小子棋下的不咋地,事儿可不少。”
“也没什么,孙儿想若是侥幸赢了您老,您老是不是赏点什么?”
“你想和朕赌棋?”康熙直言道:“你可知这是赌博,朕生平最恨人赌博,害人害己。大好前途就这么糟蹋了。身为朕的子孙,不思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偏偏自寻短路实在可恨。你问问你阿玛,当年朕是怎么治他的。”
弘历和弘昼对阿玛从前的事都有所耳闻。
胤禛二十来岁,嗜赌成性,一天不碰骰子牌九麻将什么的,浑身就不舒服。开始还只是和府里的家奴玩玩讨个乐子,后来就与市井的赌徒混在一起。在府里,家奴认他是主子,宁肯把辛苦赚的血汗钱都输了也不敢赢。外面没人知道他是皇子,自然就得靠运气。胤禛一个月俸禄没到两三天就被人连骗带蒙拐走了。赌博大抵都是越陷越深,胤禛一连数月非但没捞回本钱反而不能自拔,不仅输了家底,又沾上酗酒的毛病,脾气比从前更暴躁。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输得精光才回府。哪个奴才伺候不周或是李氏劝他不要再赌,就大发雷霆,乱摔砸东西,甚至拳脚相加,一时四贝勒府被搞得乌烟瘴气。最后,胤禛干脆称疾不上朝,向朝臣借钱捞本,朝臣巴不得找个皇子当靠山,都打着借的幌子送钱。
正赶上年终岁末,康熙命胤禛清查国库,不想胤禛手痒忍不住偷跑去赌钱。胤禛输个精光,一时气闷就找个馆子喝闷酒。清醒时发现康熙就坐在床边。胤禛大吃一惊才想起自己擅离职守不尊圣命,犯了滔天大罪,慌忙跪地求饶。康熙并没责骂也没降罪,只问他是否醒酒。胤禛一头雾水,不敢多说,默默点头。康熙又问该如何治罪。胤禛胆颤心惊忙叫开恩。康熙淡淡一笑,要与胤禛赌一局,若是胤禛赢了,不但赦免所犯还要赏赐纹银一千两。若是输了就要砍了胤禛双手。胤禛没办法硬着头皮和康熙赌了一把,不料却输了。胤禛傻了眼,拼命磕头求饶。康熙一句赌场无父子,定要砍了胤禛双手。胤禛咬紧牙关,哆哆嗦嗦伸出双手,深深叹气,闭紧双眼等着康熙一刀下来。康熙一刀砍下去,胤禛一声惨叫,冒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下完了。胤禛这睁开眼才发现刀刃稳稳当当嵌在桌上,留下一道深痕,那痕迹和手指尖不到一寸。
康熙问胤禛感觉怎样。胤禛只说后悔不该酗酒赌博,更不该因此误了大事。康熙再次举刀朝胤禛手砍去。胤禛克制恐惧,盯着刀落下,就在要落在手上时,忽然伸过一只手挡住刀。胤禛大惊,只见刀陷在皇父的左臂,血顺着刀刃流了满桌,也淌在胤禛双手。康熙一阵剧痛,刀掉落在地上。胤禛感激愧疚一起涌上心头,慌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康熙忍着剧痛说,养不教父之过,儿子不学好,嗜赌如命,是他这个皇父管教不严,要砍手先砍他的。胤禛要叫御医,康熙怕张扬出去败坏胤禛名声没准。胤禛扯下底衫给皇父包扎好。皇父如此慈爱伟大,为挽救不肖子不惜自伤龙体。胤禛泣涕连连当着康熙面发誓,从此再不涉赌。康熙并没就此了事,叫人重责胤禛四十大板,责令闭门思过。
胤禛被康熙打动,卧床养伤期间,写了数万字悔过书,又列出所借银两,出了字据保证偿还本息。康熙见胤禛诚心改过,很欣慰,叫小张子去探望。胤禛感恩在怀,对康熙更是孝顺,自此不再酗酒赌博。胤禛所借甚多,俸禄又少,还有一府人要养活。康熙知道胤禛日子吃紧,便多派差事多给赏银,帮胤禛填平债务。为报答皇父,胤禛竭尽全力不惜性命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请命,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落下“冷面阎王”的外号。弘历弘昼听说胤禛以前嗜赌遭到重罚,并不知其中细节。
“皇爷爷,您信不过孙子还信不过我阿玛,他哪能容孙子不规矩。”
“这倒也是,你阿玛这爆脾气,不把你打死才怪。”康熙松了一口气,笑又挂到脸上,“乖孙,说说吧,想要点啥做奖赏。”
“什么都行吗?”弘昼瞥了一眼康熙脸上又带着笑。
“只要朕有的就赏给你。”
“真的?”
“君无戏言,”康熙斩钉截铁道:“朕还能和你一个小毛孩子失言。”
弘昼一听康熙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康熙本以为弘昼只是会捣乱的小毛孩子,出些狂言,痛快痛快嘴罢了。下了一阵子,才感到弘昼的棋艺不赖,想要赢五个子也要动点儿真格的。想起刚才弘昼似是调侃的话,康熙才明白,不过是想让他掉以轻心,多许些子罢了。这小子疯疯癫癫呆头呆脑的,还真有股子机灵劲儿。康熙暗暗称赞,琢磨着怎么尽快赢了弘昼。弘昼倒没多放在心上,满脸不在乎,抓过棋子顺手就放。祖孙二人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这盘棋下完。清点子数,弘昼仅仅输了两子半。弘昼喜上眉头,欢喜之情难于言表。康熙输得也是心甘,毕竟有话在先。弘昼赢了,也没触犯圣威,赏些东西就当爷爷哄孙子玩儿。
康熙不等弘昼索要主动开口道:“没想到啊,朕聪明一世却被你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摆了一道。朕还以为你就那张嘴能耐,还真有两下子。要什么,说吧。”
“皇爷爷,念在孙子这几天乖乖的没惹事儿,您老故意输了一盘棋,若是动真格的,孙子恐怕早都输得精光。”
“别和朕说冠冕堂皇的话,你也学弘历那一套,输就是输,要什么直说。”
“皇爷爷这么大度,孙子就不顾忌了。前些日子孙子有伤在身,多亏了秀儿……”弘昼想说秀儿姐姐,怕康熙骂他不分尊卑,便改口道:“这些日子孙儿习惯她伺候了,万一哪天出了府,没了秀儿,孙儿哪还能安稳。孙儿求您把秀儿赐给孙儿,让孙儿带她回府。”
“胡闹,简直是胡闹。”康熙大喝一声:“秀儿是宫女,你说带出去就带出去?”
“为什么不能?”弘昼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道:“皇爷爷,不是有言在先,只要赢了,就赏赐孙儿?君无戏言,怎么还带反悔的?”
弘昼一连发问,康熙一时竟不知怎么和他说明白。宫女是皇上的女人,带出去就相当给皇上戴绿帽子,若是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康熙身为皇上又是祖辈,怎能容弘昼这样胡闹。
康熙被弘昼呛得没了耐心:“弘昼,你不要放肆,朕说不许就是不许,再敢多言,朕就对你不客气。”
“皇爷爷,”弘昼没半点惧怕,“您总说我阿玛喜怒无常乱发脾气,您老也一样。”
“你……”康熙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朕说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弘历料到不妙,忙推搡弘昼跪下请罪,却被弘昼推开。
“说就说,您本来就喜怒无常,明明说得好好的,现在又拿皇上威严吓唬人。我算看出来了,您只有嘴教训别人,没嘴说自己。”
“放肆!”康熙狠狠拍着桌子,震得棋子乱跳:“跪下!”
弘昼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旋即又愤然站起来。
“小畜生,你敢抗旨。”康熙愤然而起,朝弘昼肚子狠踹一脚。这一脚把弘昼揣得在地上滚出好远。弘历见状,忙挡在弘昼前面,跪下求情道:“皇爷爷息怒。弘昼自小体弱多病,您这样会把他打死啊。”
“这个小兔崽子,以前胤禛打他,朕还不忍心,现在朕才知道,都是朕把他宠坏了。朕的溺爱滋长了他的无理放肆。他背地议论朕,朕只当他发发牢骚,不和他计较,而今他竟然放肆到当面儿指责朕的地步了,如此下去还得了。弘历,你给朕滚一边去,朕今天豁出去了,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弘历倒吸一口凉气,暗想依弘昼的傻强劲,是凶多吉少,不被打个半死是不会松口。弘历想劝弘昼认错,只见弘昼扑打扑打身上的土站起来,大摇大摆走到康熙面前,眼泪汪汪说道:“弘昼没错,认错就是欺君,不能跪,跪了就是对您老不敬。弘昼知道您老做了一辈子皇上,听了一辈子奉承话,容不得人半点不服,可是弘昼天生就不会说好听的,您不得意就把弘昼打死。弘昼死了,见了阎王,阎王要是问我怎么死的,我就说因为不让我主食言,惹恼我主,被活活打死的。没准阎王老爷念我死的冤枉,下辈子让我投生个好人家。”
“你……”康熙抬手又要打,这次有些犹豫了。弘昼虽然放肆,不过说的也在理。君无戏言,若是反悔,反而落得言而无信的名声,若是依了弘昼,心里又憋着一股劲。康熙左右不是,刚抬起的手不得不停在半空,迟迟打不下来。弘昼依然一副毫不畏惧大义凌然的模样。康熙的手抽了个空,随即把桌子凳子踢翻,棋子噼里啪啦洒了满地。
康熙愤怒地喘息着,脑海中不断涌动弘昼的话,忽然康熙怔住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易怒,或许是当了六十一年皇帝,习惯独断独行,随心所欲,耳朵里听不进半点不顺的言语。弘昼不过是个小孩,和秀儿一起久了,舍不得罢了。秀儿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长成了也只能伺候别人。既然弘昼喜欢,就让他带回府好了。
“你带秀儿回府吧。”康熙长叹一声道。
弘昼惊喜得窜起老高,也忘记刚才康熙如何打他,冲上前,紧紧楼住康熙的腰,脸上满是笑,道:“皇爷爷,您真好。”
康熙见弘昼一副高兴忘形的模样,也跟着笑了:“朕这个爷爷也还真是喜怒无常,刚才还言而无信,没多大工夫又成好爷爷了。”
弘昼羞得一头扎进康熙怀里,撒娇道:“皇爷爷,孙子年幼不懂事,够羞愧难堪了,您就别再逗孙子了。”
“不逗了,不逗了,”康熙轻抚着弘昼的脑袋,不由感慨,“终还是个小孩,记吃不记打,若是长大了,朕这么打,还不得记朕一辈子啊。”
“才不会。”弘昼撒娇道,“弘昼还怕您舍不得打呢。阿玛说弘昼不打不成器,打得多了才能成才。”
“你阿玛就认准打了。”康熙看着怀中娇里娇气的模样,气不公道:“他小时候谁打过他?”
“就是,”弘昼小声嘀咕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康熙“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小子还学会狗仗人势了,要是让你阿玛知道了,揍你,朕可不管啊。”
“打狗还得看主人,”弘昼“汪汪”学了几声狗叫,道,“弘昼就是皇爷爷的小狗……”
“小兔崽子没个倒正。”康熙轻打着弘昼的屁股道,“你那么说朕不也成了狗。”
弘昼也觉得失言,忙把脸贴在康熙腹上,嘿嘿傻笑起来。康熙也憋不住笑,房里充满了笑意。康熙弘昼祖孙笑开怀,弘历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弘昼说得还真是对,皇爷爷还真是喜怒无常。想着弘历嘴角露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