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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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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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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外传》连载

第一十四章 迎圣驾胤祥有失礼数 吐情话康熙心系旧爱

散了朝,康熙回御书房批阅折子,不知怎么始终就是静不下来,盯着折子说什么也看不下去,更奇怪的是脑海里莫名晃出胤祥。康熙尽力把胤祥消除,可始终还是忘不了。忘不了不如不忘,康熙不知哪来的干脆,把折子扔到一边派人叫来胤禛。胤禛刚走到宫门口就被叫回,心中忐忑不安,暗想弘历弘昼怕是又犯了事,皇上要兴师问罪。

康熙一见胤禛便迫不及待问道:“胤祥怎么样?”

胤禛有点意外,心想着皇父怎么忽然提起胤祥了。本想说伤得不轻,终还是碍不住皇权威严应声道:“承蒙皇阿玛挂记,十三弟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没大碍就好,”康熙默默地点着头道:“胤禛,朕这几天心里烦乱,想出宫走走,你陪陪朕?”

“臣领命,不知您老想去哪走走?”

“就去胤祥府里,那小子前几天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好打,好几天没见他,朕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劲儿,想找个人骂几句出出气,他躲在家里不来,朕就亲去他家找他,骂完了咱爷俩再回来。”

胤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搞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皇父从前难得赏个好脸,如今却有说有笑,又对胤祥莫名关心,还要亲去探望。胤禛满头雾水。

“皇阿玛,如果您要找人骂两句,就骂儿子吧。十三弟毕竟有伤在身,若是急火攻心,害出大毛病,那您老再想找人出气可就难了。”

康熙呵呵笑道:“胤禛,你小子也敢和朕装傻充愣了,朕这次可不白骂他,给他带点补品过去。”

胤禛更是意外,皇父不但临幸还要赐补品,终究还是爱子情深,只是这世间对父爱皇权有太多的禁锢。

胤祥有伤在身不能上朝,日子过得倒挺清闲,起码不用提心吊胆,哪办的不对惹皇上生气,也少挨了不少骂。胤祥想是如此,可毕竟是受罚,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么些年,胤祥也学会开解自己,与从前身不由己高墙围禁相比,闭门思过实在是太惬意了。胤祥栽在竹椅上闲翻着书。正看得兴起,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把书抢走。胤祥以为是弘暾和他撒娇,刚要给点颜色看看却发现眼前站了好一群人。胤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叩头道:“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康熙冷冰冰笑着:“胤祥,你还真是个书痴,朕在门外等你半天也不见你出来接驾,还以为你心情不顺不想见朕,朕就不请自来了。不会太冒失吧?”

康熙的嘲讽胤祥早已习以为常,赶紧请罪道:“臣疏忽,不知皇上驾到,没能迎接圣驾,实在有罪,请皇上责罚。”

康熙没理会,环顾周围,偌大个园子俨然成了一片田地,种了青菜,鸡鸭乱窜。康熙顿时心生厌恶。

“胤祥,你这小日子过得还挺清闲,有田有菜,有鸡有鸭,还有你这身粗布衣裳,难怪弘昼弘历一天到晚惦记着来你这,你确实挺有能耐,把朕赐你的府宅变成了乡间村户,等明个儿你把朕的皇宫也改一改。不过朕倒是觉得应该把这些宅子拆了,盖个草房会更好。”

胤祥脸红到脖子根,半晌才憋出一句:“臣无能,愧对皇上恩赐,根本不配住这宅子,请皇上收回,不要再羞辱臣了。“

“羞辱?”康熙嘴角一撇:“朕哪是羞辱,分明是夸奖你。这满朝文武哪个能有你这等逍遥。你哪还有脸留给朕羞辱。”

胤祥憋了一肚子委屈,可他知道这时候就该默默听着,等皇上骂顺了自然就没事了。康熙冷言冷语损了半天,胤祥没觉得怎么样,倒是胤禛面子挂不住了。找个间歇进言道:“皇阿玛,这天头着实闷,您老要不先进屋喝杯茶歇歇脚,等歇好了,再骂他也不迟。”

胤禛这么说,康熙也不骂,闲步进了屋。胤禛趁机扯过胤祥,小声嘀咕道:“别往心里去,给皇阿玛倒茶认错。”

胤祥心领神会起身去了后院。

康熙一迈进门槛,便不由停下脚步,大堂里空空的摆着几张旧桌椅,中间墙壁上连幅字画都没有,房梁上赫然悬着一副枷锁。堂屋虽然空旷不过还干净,康熙没再多想,找了个椅子坐下。

“胤祥那畜牲呢,他胆子不小,朕还没让他起来,他怎么跑了?”刚坐下,康熙又提起胤祥。

胤禛上前两步欠身道:“回您老的话,儿子刚才见您斥责他半晌,担忧您老口渴,便差他给您老敬茶,也算是认个错,让您老消消气。”

“让下人去就好了。”

“皇阿玛,您有所不知,十三弟为节约银子,已经很多年没用下人了。原来的丫头仆人都打发走了,这庭院屋子平时都是兆佳氏几个打扫。您老特意来看望他,不给您斟杯茶也过意不去,儿子这才抖胆打发他去,您可别见怪。先歇会,等小祥子回来,儿子和您一起教训他。”

“这样朕也不追究。”康熙半闭着眼神情自若道。

胤禛和康熙聊了好一会,胤祥才奉上茶。康熙确实有点口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吧嗒着嘴,没有半点茶香残留,揭开盖子,发现只是一杯白水,连片茶叶也没有。康熙顿生恼火:“胤祥,你这是什么意思,朕驾临你不出门相迎也就罢了,怎么连杯茶也舍不得让朕喝?”

胤祥赶紧跪地道:“皇上息怒,臣知您品尽天下名茶,臣这只有点粗茶,怕您嫌弃,没敢放。还请您别见怪。”

康熙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朕这辈子什么茶都喝过,就是没喝过粗茶,倒是很想尝尝。”

胤祥犹豫着始终没动弹,倒是康熙不耐烦追问道:“胤祥,你这是把朕的话当耳边风啊?”

“臣不敢,”胤祥不敢再迟疑,起身给康熙换了杯茶。

康熙呷了一口,苦涩填入口中,暗想这茶确实不怎么样,可是话已出口,再难喝都得喝下。康熙微微皱皱眉,憋了口气硬是把这口茶咽下。康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神态祥和地放下茶盏自言自语道:“这茶虽然涩了些,不过也还能喝。”

胤祥没敢接茬,倒是胤禛看出康熙喝茶痛苦却故作不在乎的样子有点想笑,却又不敢笑。

“胤祥,”康熙慢慢悠悠问道:“朕看你这房梁上悬着枷锁,这是何意?是不是当年朕锁了你,你怀恨在心啊?”

胤祥吓出一身冷汗:“这枷锁确实是当年锁过臣的那副。臣从前年少轻狂,不能深谙君臣之道,做出很多忤逆之事,承蒙皇上慈爱,给臣洗新革面的机会。臣诚感皇上良苦用心,誓不再犯,把这枷锁悬在堂上以示警醒。”

康熙故意吐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和朕记了仇,看来是朕多心了。”

“皇上言重,臣罪有应得,毫无怨言。”

“你心知就好。”

胤祥低头不语,康熙也不再多说。康熙确实口渴,端起茶盏想要喝一口润润喉咙,刚端起来就后悔了,想放下又挂不住脸面。正犹豫时,突然瞄见外面齐刷刷跪了一排。康熙猜想是胤祥的妻儿,便借机放下茶盏,冲胤禛言道:“老四,把外边那些人都叫进来。”

胤禛应命把门外跪的一排人叫进来。那些人一个个只顾跪着不敢抬头。康熙猜出其中三个女人应该是胤祥妻室。康熙曾见过,不过一晃十几年,现在也都记不清她们叫什么了。

“你们几个把头抬起来。”康熙命令道。

那几个人不敢怠慢,一个个抬起头。康熙一搭眼便吃了不小一惊。胤禛的妻室他也见过,个个都是雍容华贵美艳娇容,可胤祥的妻室穿着寒碜不说,单是脸色就黄了不少,脸上也找不到丝毫涂抹胭脂的痕迹。若不亲见,康熙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还有这么几个沧桑衰老的媳妇。胤禛似乎看出康熙的疑惑赶忙说道:“皇阿玛,这是兆佳氏。”

康熙没工夫听胤禛说,把目光从兆佳氏脸上移开岔话道:“既然是胤祥的妻室,为何不上前请安。”

兆佳氏赶忙欠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等相貌丑陋,怕惊到您,这才在外面跪着不敢上前,还请您见谅。”

康熙吸了一口凉气,兆佳氏虽谈不上丑陋,不过面无胭脂,平日看惯了佳丽粉黛也确实难以入目。康熙没再说什么,示意胤禛身边那几个半大小子是谁。胤禛心领神会把几个小子推到康熙跟前催促请安。康熙看这几个小子可不如弘历弘昼顺眼,一个个胆小懦弱,不过骨子还透着儒气。几个小子依次叩头拜见,口呼皇上万岁,皇上吉祥。

胤祥叫康熙皇上十几年,康熙早习惯,兆佳氏那句皇上,虽说刺耳,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康熙也不当回事。而弘暾、弘皎、弘兄几个也这样叫,康熙心里很不是滋味。弘暾几个毕竟是孙子,和胤祥还不一样。康熙也没矜持,狠狠拍了桌子一下,愤然起身。

胤祥一家都吓坏了,不知哪惹得皇上如此气怒,一个个也都不敢出声。胤禛窥出些端倪,赶忙劝说道:“您老息怒,这几个小子第一次见您有些怕,您千万别动怒,气伤身子不值得。弘暾,你们几个没眼力见的小子,还不给皇爷爷磕头。”

“谁说朕和他们几个生气,”康熙冲胤禛吼道:“朕早该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和那个畜牲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叫的不错,朕就是皇上,朕为何与他们生气。不是人的东西不配朕动怒。朕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儿子,不缺孙子,儿子都没了要孙子干什么。”

胤禛也没敢搭话,本想帮胤祥下个台阶,没成想却被康熙扯来骂一顿。胤祥心里也明白康熙意思,只做不明白,什么也不言,什么也不语。兆佳氏和几个孩子也都听明白了,都不敢乱动。

“胤禛,起驾回宫,这些人朕多看一眼就烦。”

“皇阿玛……”

“没听见朕说什么?”康熙大喝一声道。

胤禛知道康熙来了胡搅蛮缠的劲儿,也不敢多劝。跟在康熙身后,没走几步康熙忽然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道:“朕忘记见一位故人,胤禛,你和朕去。二十多年没见了。”

胤禛一阵莫名其妙,心想着哪来的故人,该在的不都在这儿了。再一想才恍然大悟,这位故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祥的额娘敏妃。敏妃离世快二十三个年头,牌位一直供奉在胤祥府里。二十三年,康熙从来没祭奠敏妃,怎么今天忽然想起了。胤禛奇怪也不敢问,答应一声领着康熙去了祠堂。胤祥更是诧异,和几个儿子默默跟在后面。

胤禛推开祠堂门,请康熙进来。这间祠堂和其他房屋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正中央赫然摆着几个牌位。中间居上的是敏妃的灵位,下边的是十三公主、十五公主的灵位。康熙一阵心酸,不觉得嗓子有些沙哑:“胤禛,点柱香。”

胤禛应命取了三根香,借着灵牌两边的烛火点燃,递给康熙。康熙把香火合在手里轻轻拜了几拜,又让胤禛插进香炉。不拜只是酸楚,拜过以后康熙心如火燎,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

“爱妃,时光如水,岁月无情,转身回顾从前,恍然间,你离开已经二十三个秋了。二十三年,岁月不饶人啊,朕青丝白发,皱纹满布,或许如今你已经认不出朕的模样。但是无论时光如何消逝,岁月如何不留情,无论朕是如日中天还是老气横秋,在朕的心里始终都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始终都有一段唯美的时光镌刻在记忆中,让朕一有闲暇就会把这个人找出来倾吐真心,把那段日子翻出来回味甘苦。寂寞痛苦时,这些几乎成了朕的全部。二十三年犹在昨日,这其中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朕都能真切地感受你,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朕一般。朕也知道你的魂一直都和朕在一起,陪着朕走了一生风雨。二十三年,往事依稀,风雨几许,朕这是第一次祭奠你,不是朕薄情寡义,只是不愿相信你的离去,朕怕到了最后连你的魂都留不住。所以朕宁愿这样让你真真正正活在记忆深处,也不愿意只有在祭日才想起你。你可知道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朕是怎么挣扎过来的。”

康熙不觉老泪纵横。胤禛也是心碎不已,怕皇父伤了身子,劝道:“皇阿玛保重,正如您老所言,敏妃娘娘始终都和您在一起,她老人家也一定能明白您对她的这份深情厚谊。”

康熙轻轻摆着手:“不要理朕,这些话朕整整憋了二十几年,实在憋不住了。就让朕和爱妃说个痛快。”

“皇上,”胤祥上前几步道:“您对敏妃娘娘的深情厚谊,她在天之灵一定感受真切。无论皇上怎么舍不得,如何不相信,她依旧还是去了。尘归尘土归土,您的牵挂只能成为她的羁绊。皇上又何必让她九泉之下不得安生。其实皇上的思念其实早该断了。”

“胤祥,你胡说什么。”胤禛怕康熙气恼,赶紧拉过胤祥道:“劝个人都不会,三十好几了,连句话都不会说。”

胤祥甩开胤禛依旧冷漠:“皇上日理万机,不想他再为一些无可挽回又没有必要挽回的事浪费精力。请皇上为国为民,不要总有那么多不能忘怀,有些事忘了比记着好。”

“胤祥,”胤禛急了,紧着嘀咕:“你这是怎么了,犯浑了。又想挨鞭子了?”

“胤禛,你和他嘀咕什么呢,他说的对,有些事忘了比记得好,朕也是这么想的。一辈子都活在过去何等痛苦。来了也有些时候,该见的都见了,也该走了。不然朕的乖孙该等不及。”康熙好像没在意,话里有话道:“把咱们从宫里带来的东西留下,走吧。”

“是。”

“慢着,”胤祥打欠道:“皇上,宫中补品名贵,臣卑贱不敢糟践,皇上圣恩更是承受不起,皇上还是拿回吧。”

胤禛心急如炙,暗骂胤祥不识趣,唯恐皇上不气。胤禛偷偷瞄了一眼康熙,康熙脸上怒气渐凝,胤禛心中不禁一跳,赶忙训斥胤祥道:“老十三,皇阿玛担忧你伤势,让四哥特意挑了些上好的食材,又亲自临幸,你可不能不识抬举。”

胤祥看着胤禛冷冷笑道:“雍亲王真会教训人,我胤祥生来就不识抬举,向来也吃不惯什么补品,还是留着给你这样的亲王享用吧。”

“你,”胤禛气得攥紧双拳怒骂道:“好你个老十三,今天若不是皇上在,非得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番。”

“胤禛,你先消消气,”不知怎么的,康熙嘴角忽然翘起来:“教训他何须你雍亲王动手,叫那些奴才就好。”

“皇阿玛……”

胤禛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不过是怕康熙挑理。

“胤禛,你也不必为他求情,朕不过和你说个笑话,胤祥说的也对,这些东西给他确实糟蹋了。不过就算糟蹋也得留下,不然有人可要在背后说朕喜欢欺负老实人。朕这一生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别人说朕仗着权势欺负人,还是老实人。”康熙说着瞥了一眼胤禛,胤禛只觉得打脖子后灌凉风,慌了神。

康熙微微一笑转而对胤祥道:“这些年,朕还头一回发现你是老实人,胤祥,你还真有些本事,把朕的两个孙子哄骗得服服帖帖,让他们为了你这个叔叔,连朕这个皇爷爷都不要了。尤其是弘昼那兔崽子,对你那叫一个死心塌地,就连挨罚也不忘为你抱不平。”

果真和弘昼弘历有关,胤禛就觉得康熙刚才那一眼不是白看的,赶忙跪倒在地:“皇阿玛,弘昼弘历那两个小畜牲实在无法无天,他们口出忤逆之言,都是儿子教子无方,请您老惩治。”

康熙白了一眼胤禛没理会:“胤祥,朕如今只想做个好爷爷,让孙子开心。这些东西给你好好补补身子,伤早点好,也好早点回朝,朕的孙子还嚷着要和你抓小鸟打野兔呢。”

说罢,康熙便要离开,没走几步转身叫道:“胤禛,朕要回宫和两个乖孙下棋聊天,你就打算这么跪着?”

康熙迈开步子走了出去,胤禛也惭愧地站起身,随康熙离开。顷刻间,十三皇子府又成了恬淡宁静的农家小院。

“额娘,您都听见了,皇上说您是他的女人,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女人……”

往事犹在眼目,胤祥跪在额娘灵堂前发呆,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发闷,鼻子一酸,泪,刷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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