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夹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让人在庆幸烈日偏斜时又多了一丝丝惬意。夕阳的余晖点缀着晚霞的点点微红,把整个皇宫装点得分外光彩夺目。胤禛、胤祥、弘昼和弘历,父子叔侄四人终于熬过了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然而黄昏似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喜悦。弘昼大肆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肚子咕咕乱叫。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弘昼瞥了一眼胤祥,汗流成河,豆大的汗滴哗哗往下流。一想到胤祥的伤,弘昼不觉得一哆嗦。大热天,伤口浸汗水,岂不是杀得难受。弘昼一阵阵愧疚,若不是他逞能,怎么会害十三叔遭这种惩罚。弘昼越想就越愧疚,越愧疚就越气愤,都怪皇爷爷不开眼。弘昼心里嘀咕着,若不是他不辨是非,怎么把一个勇武的皇叔弄得这般颓废。想着,弘昼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
康熙被弘昼弘历气得昏天暗地,午膳传上来,放在桌上直到凉了也不肯吃。小小年纪就学会欺君犯上,长大了还了得。胤祥那畜生,十几年都不死心,诅咒皇父兄长不说,还教唆晚辈学坏。康熙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康熙正气恼着,小张子报道:“皇上,雍亲王领着十三爷,弘历弘昼两个小阿哥求见。”
好家伙,正想找他们过来骂几句出出气,竟主动送上门了。想着康熙咬咬牙道:“传。”
没多会儿,小张子便带着胤禛几个进来。胤禛不等康熙开骂,认罪道:“皇阿玛,儿臣教子无方,不知做了哪辈子孽养活了这么两个忤逆的东西。他们无礼放肆,屡犯圣威,承蒙皇阿玛仁慈不追究,常言道,事不过三,今臣带这两个逆子来请罪。”
康熙盯着胤禛冷笑不语。
这一笑,可把胤禛笑得心里没了底。胤禛怒视弘昼弘历,眼睛瞪得如铜铃,厉声喝道:“你们两个逆子,还不快请皇上降罪。”
胤禛这么一喝,弘历有些发抖:“皇爷爷,弘历放肆,实在有罪,请您治罪。”
弘昼全然和个没事儿人一样,盯着康熙不说话。胤禛急了,喝道:“弘昼,你这小畜生,死呆呆干什么,还不请罪。”
弘昼仿佛没听见,依旧什么也不说,不说有罪也不认罪。胤禛气坏了,抬手就打。若是从前,别说见胤禛打弘昼,就是骂几句,康熙都心疼,而今天康熙却恨胤禛的巴掌打得太迟。孩子听话,宠着惯着怎么都行,不听话,就得打。这么说来,康熙和胤禛不愧是父子。康熙比胤禛更甚的是,越是宠爱的就越要忠心,侍宠傲物可是天大的忌讳。
胤禛这一巴掌着实落在弘昼脸上。弘昼依旧不说话。
“小畜生,你还逞能,本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胤禛差点气炸肺,抬手就是一顿嘴巴。胤禛习武多年,手劲了得,这顿巴掌,把弘昼打得如同掉进酱缸,腥涩不堪,嘴巴肿得像个烧饼,从嘴角往外渗血。
“四哥别打了,”胤祥不忍见弘昼挨打,赶紧劝说道:“你这么打法,就是他想认错也说不出口。”
胤禛没理胤祥,依旧狠狠抽弘昼嘴巴。胤祥也知道这个四哥向来不听人劝,非得把弘历弘昼两个侄儿管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才肯罢休。若不是当着康熙面,若不是被绑着,胤祥肯定不会眼睁睁看弘昼挨打。而今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除了能劝劝这个雷厉风行的四哥以外,还能做什么。胤禛不理睬,胤祥可是急了,照这样打下去,弘昼的嘴不还得被打烂。
“弘昼,求饶啊。”胤祥失声叫道。
弘昼一言不发,胤禛的嘴巴也没停。胤祥实在不忍心看,紧闭双眼,恨自己耳朵不争气,拼命不想听,反而却听得清楚。
康熙这辈子还没见过像弘昼这么倔的孩子,嘴巴都打肿了也一声不吭。康熙的气消了不少,终究还是心疼。
“住手,”康熙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准打了。”
胤禛本想把弘昼打老实,康熙叫住手,也不敢违抗。
“弘昼,过来。”
弘昼抹了抹眼泪,凑到康熙跟前。弘昼鼻青脸肿,康熙心中不好受,禁不住想摸摸弘昼脸上的伤,可没等伸开手,弘昼打了一个冷颤,转而又平静了。
“皇爷爷,弘昼有罪,确实该打,您别舍不得,别气坏龙体。”
说完,弘昼闭了眼,老老实实等着康熙巴掌打过来。
康熙的手触到弘昼脸上,弘昼才知道康熙不是要打他,只是在他脸上摩挲几下。弘昼慢慢睁开双眼,康熙眼中充满怜爱,让他看不出愤怒。
“弘昼,为什么不说话?”
弘昼恭敬磕个头道:“孙儿言语顶撞无话可说,听凭处治。孙儿也知道您老憋了一肚子气,如果不打一顿必定出不来这口气。您心疼孙子,舍不得,所以孙子才故意不说话,让阿玛打一顿给您老出出气。”
康熙一直以为弘昼是为胤祥和他怄气,现在才知道不过是想让胤禛打一顿给他出出气。毕竟是小孩,无论如何无礼放肆心里还是尊重挂记这个皇爷爷。康熙心里舒畅不少。
“傻孙子,俗话说的好,老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啊。这天底下哪有爷爷真和孙子生气的。就是动了气,不过是骂几句,哪舍得打。”康熙长长喘了一口气:“弘昼,你既是这么为朕着想,为何还要故意气朕这个皇爷爷。你可知道,朕被你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浑浑噩噩就这么在床上栽了一下午。”
“皇爷爷,”弘昼嘟囔着嘴:“弘昼也没吃,腿都跪软了,尤其是十三叔,无缘无故挨了打,还得受我牵连饿肚子。”
一提胤祥,康熙气又不打一处来:“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别看他像个人似的,其实就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人,你还为他叫屈。”
弘昼的嘴撇到脑后,气囊囊嘀咕个不停,但是没敢接茬。康熙借着这股气,越骂越气,弘昼撅着嘴,嘀嘀咕咕也没闲着。康熙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弘昼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嘀嘀咕咕,朕念你被打成那熊样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越演越烈,都是朕把你给宠坏了。看来朕得让胤禛好好教训教训你,该舍得就要舍得。”
“皇爷爷,”弘昼不敢再嘟囔,立马嬉皮笑脸道:“这都是饿的,说了胡话,您老人家可别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值当。您若是想出出气,也不劳阿玛动手,弘昼自己掌嘴就好了,也省得阿玛打着手疼。”
康熙被弘昼弄得哭笑不得,心里明明知道弘昼心存不满,可就冲刚才这番话,也不能深究。
“皇爷爷,”弘昼早就瞄到桌上没来得及撤下的饭菜,真想奔过去一口气吃光,可这么多人在,哪敢,只好借口道:“孙儿真不知好歹,现在才知道,最疼孙子的是您。孙子犯了这么大的错,您舍不得罚,只是一次又一次宽恕孙子,让孙子发自内心反省改悔,而您自己却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起这些,孙子就惭愧得不知怎么见您。要不让孙子喂您吃几口饭,等您有劲儿了,再来管教弘昼这个不听话的孙子。”
康熙这回可是笑了:“弘昼,没想到你这小子也能说出这种话,朕看你小子真是饿糊涂了。小张子,去换些热菜,朕的孙子都饿得说胡话了,这么懂事的话都说出来了。”
弘昼吐了吐舌头撒娇道:“爷爷,孙子可都是实心实意的,您还羞臊孙子。您年岁大了,不能吃凉的,这些菜端下去也可惜,就让我吃了吧。”
说完,弘昼跑到桌边,顾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菜往嘴里塞。
弘昼狼吞虎咽的模样,康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慢点吃,别用手抓,这么大的孩子这点规矩都不懂,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不把大牙笑掉。”
“您不知道,现在我能吃掉一头猪。”弘昼边说话也没停了往嘴里塞东西:“皇爷爷,您先别和弘昼说话,等吃饱了再拿筷子。筷子供不上。”
弘昼吃得太急,噎得说不出话。
康熙也顾不上身子,跳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直奔弘昼而来。康熙轻轻给弘昼敲了几下背,又递过一盏茶,心疼道:“你这孩子,吃那么急,噎着了吧,快喝口茶顺顺。”
弘昼咕咚两口灌下一杯茶,又狼吞虎咽起来。
胤禛担心康熙着凉,把康熙扶到床榻上。康熙的气被弘昼刚才那么不深不浅的一折腾,也消得差不多,再看胤禛也顺眼了。
“胤禛,跪了一天了,饿了吧。”康熙忽地瞥见胤禛穿着内衣还光着脚,像是埋怨道:“你看看你,好歹都是个王爷,出门也不才换身衣裳,怎么连鞋都没穿,让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话。一会让小张子给你找身衣裳换了。”
胤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暗想,还不是您老不容工夫就把我捆过来。胤禛虽是这么想,可不敢这么说,慌忙作了个揖道:“皇阿玛,儿子养了这么两个忤逆的畜生,惹您生气,害您老寝食难安,实在是有罪,而您老始终还挂记着臣这个不肖子,臣真是愧疚难当。”
“养了这么两个什么都敢干的小兔崽子,你愧疚也是自然。”康熙心情好了,打趣道:“朕也不开解你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您老人家别气坏身子才是。”
“行了,别说了,朕还能怎么气,都气了一小天了。”康熙说话间瞥了一眼胤禛,压低嗓子说道:“你好好给他擦擦药。看他那熊样,朕就恼火。”
“皇阿玛,您老别担心,儿子知道了。”
康熙冷笑道:“朕吃饱了撑的,这么多儿子都担心不过来,哪有闲心担心这么个畜生。”
虽不是冲着胤禛,胤禛心里也不太好受。胤祥头脑阵阵发木,脸如同火燎。
“胤祥,”康熙瞪了一眼胤祥道:“你是不是以为没事儿了。如果你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那些旧事,若不是你提起,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弘历弘昼不过是孩子,孩子犯错情有可原,而你眼看四十了,却不知言传身教给后辈做个典范,实在是理无可恕。朕罚你闭门思过半月,没有旨意不得擅自离府半步,否则朕必定重罚不殆。”
胤祥不敢多说慌忙磕头道:“臣谢皇上圣恩。”
“皇爷爷……”
弘昼吐出嘴里的东西,想要说什么却听康熙喝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吃多了,撑着了,还不老实?”
弘昼拍拍略显凸起的肚皮道:“还空着呢,这会才发现饭好吃。”
弘昼笑呵呵,想着挨饿的难受又不敢多嘴了。
打发了胤禛、胤祥,康熙也有点饿了,便叫弘历一起吃。弘昼把饭菜吃个精光,这才满意打了一个饱嗝,捏捏肚皮上的赘肉,呵呵笑道:“皇爷爷,还是宫里的东西好吃,您看没几天就吃得这么胖了。现在才知道吃饱了真好。”
“吃饱了就好,那咱们说说怎么处治你。”
弘昼一愣,道:“皇爷爷,孙子不都认错了?”
“认错?”康熙冷笑道:“你少和朕装糊涂,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都嘀咕什么了。看你饿那样,就先让你填饱肚子,你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弘昼傻了眼:“那还怎么办?”
“回房思过,抄五十遍论语,抄不完,不许离开半步。”康熙脸上刷地拉了下来,脸上没了笑模样道:“多多研习孔孟之道,好好学学为人处世,别一个个放肆无礼,不守规矩。”
“啊?”弘昼背脊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一场不小的风波总算过去了。胤禛挨了一顿臭骂,胤祥挨了一顿好打。弘历和弘昼两个虽然没挨打挨骂,也要闭门思过受罚抄书。
弘昼向来不愿读书习字,本想向着胤祥说话,不想却添了乱,害得胤祥无故挨了一顿打。弘昼越想越后悔,暗怪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弘昼没心思抄书趴在桌上懒洋洋地一笔一笔在纸上画出个乌龟,又给自己画了两撇八字胡,又添了山羊胡。弘昼真想出去疯一会,要是平时,他非得找个机会溜出去。而今却不敢乱来。虽然康熙是笑着让他闭门思过的,不过皇上的话总归还是圣旨,不能轻易违抗。弘昼只能走到门口再折回来,往复几次,不但没打发无聊的心情,反而更闷了。弘昼顺手抓起抄好的几张,抛到半空,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让那几张纸落在身上脸上。弘昼轻轻闭了眼,没多会便又心烦起来。
弘昼烦乱不知所措时,秀儿端着茶点进来,见弘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出了事,吓得茶点打翻在地。秀儿摇晃着弘昼的身子喊道:“主子,主子,快醒醒,快醒醒。”
弘昼没做声。
秀儿这回可急了,赶紧掐人中,边掐边喊道:“来人啊,小主子出事儿了。”
“不用来了,没事儿了。”弘昼突然睁开眼,在秀儿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说道:“我就猜到你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
秀儿一惊坐到地上。
“主子,您下回可别这样了。奴婢吓得胆子都要破了。”
看着秀儿担惊受怕的模样,弘昼笑得更美了:“秀儿姐,你对弘昼可真好啊。”
秀儿的脸红得更厉害:“您是主子,服侍主子是奴婢应该的,不过主子别怪奴婢多嘴,以后您可千万别这样。吓坏奴婢是小,吓着皇上可是大啊。”
“我刚才蒙你,你还这么替我着想,仅此一次,你放心。”弘昼朝秀儿挤眉弄眼道。
“能被主子消遣,是奴婢的福气。只要主子开心。”秀儿眼角闪着泪光,声音也莫名低沉了:“不过主子,奴婢虽然受命服侍您,可终究是宫里的人。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
弘昼料想刚才亲那一下让秀儿难堪,不禁有些后悔,女孩脸皮薄,这样羞臊人家也难怪人家生气。想着,弘昼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道:“秀儿姐,都是我不对。”
秀儿忙拉住弘昼,她深知自己地位卑贱,一辈子注定要被人作践。弘昼毕竟是主子,一时贪玩没顾忌那么多。
“主子,秀儿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不值得您这么自责,以后您别这样,奴婢就感激了。”
“秀儿姐放心,”弘昼信誓旦旦道:“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不过姐姐还能像从前那样对弘昼好吗?”
秀儿挺了挺精神道:“秀儿永远是您的奴婢,对您永远都一样好。”
“那就好,”弘昼这回放宽心,心里可有点不是滋味。
“主子,快起来。”秀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上潮,着了凉,皇上该心疼了。”
弘昼嘴角一撅道:“他才不会心疼我,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写字还罚我抄书,不让我出去玩。现在好了,玩又不能玩,闲得没事儿只能装死。谁知却让姐姐那么难过,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个人发闷,总比两个人愁眉苦脸好。”
弘昼的话分明带着几分歉意,秀儿心中稍稍释怀:“主子,您还是抄书吧,抄不完,皇上肯定不会放你出去,您抄得越慢困在房里的时候就越长。您还是一鼓作气,都抄完了,早点出去,也省得皇上生气。”
弘昼丝毫不放在心上,身体张成了个大字:“生气就生气,大不了挨顿打,接着抄。反正他向来就是翻脸不认人,想打谁就打谁。”
弘昼说着噌地一声窜起来:“就说今天这事儿本来是我和四哥的不是,父因子罪,他抓我阿玛来责骂也无碍,可他明明知道不关十三叔的事儿,却硬生生把十三叔锁起来殴打一顿。可怜十三叔吃了哑巴亏,还胆战心惊求饶。你给评评理,这事到底怨谁。”
“主子,您可别乱说。”秀儿四下张望,见没人忙把门关上,道:“秀儿就是个奴婢,哪敢乱说话,别说是奴婢,就是主子也不能随口乱说啊。”
弘昼丝毫不在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言出有实何须顾忌。”
弘昼晃头晃脑满不在乎,秀儿料到弘昼来了劲,也不争辩,淡淡说道:“主子,您刚才为十三爷叫委屈,可是您知道皇上为什么责打十三爷?”
“为什么?”弘昼不屑一顾道:“他打人还问为什么。皇帝都一样,明着说什么不以喜好赏罚,其实都是挑软柿子捏。就像十三叔,好事一件捞不着,坏事一次没落下。就是皇上看他不顺眼。”
“主子别说了。”秀儿怕弘昼言多闯祸,赶忙解劝道:“若是被人听去了可不得了。”
“听去就听去。”弘昼放肆开了:“还怕他们嚼舌根子不成,别说皇上不在,就是当着他的面儿,我也敢这么说。敢作不敢当,那是孬种。”
秀儿急忙劝说道:“主子,您怎么又来脾气了。您听奴婢把话说完,其实皇上根本就明知十三爷无辜,他打十三爷就是给您看的。”
“为啥给我看?”弘昼满是疑惑问道。
“皇上是被您和弘历主子气得恼羞成怒,又舍不得打你们,才抓十三爷来出气。”
秀儿本以为弘昼会不服气,可弘昼却不知为何如此平静。刚才胤禛也是这样说的,弘昼以为胤禛是气话,心里一直不服气,现在连秀儿都这么说,才相信。弘昼满是悔恨,不禁长叹一口气:“十三叔真可怜,别人都加官进爵,只有他一无所有。”
“主子,您也别难过了。还是快点抄书吧。奴婢来时看见服侍弘历主子的宫女若兰了,她说弘历主子已经抄了十几遍了。”
弘昼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那怎么样?”
“就能早点出门了。”
“出去又怎样。”弘昼依旧把自己摆成个“大”字:“我还没呆够,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你陪我说话,又不用担心被阿玛罚,更不用担忧惹毛皇爷爷。”
“主子别再这样没正经了,还是老老实实抄书。若是抄不完,皇上生气,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您。”
一提康熙,弘昼又来劲了,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生气就生气,我就是不抄了,气气他也好,省得他没事儿总拿十三叔出气。”
“主子,”秀儿拉着弘昼道:“您这么快就忘记了,若不是您逞强,十三爷也不会无辜挨打。快起来抄书吧,奴婢给您扇风,伺候您。”
秀儿这几句确实有了用处,弘昼懒洋洋爬起来,坐到桌边,抓起笔慢吞吞抄起来。抄了没几笔,房门就开了。弘昼斜眼一看正是康熙,故意装作没看见,依然瞎忙乎着。倒是秀儿见康熙来,要请安,没等开口,康熙便朝她摆手让她出去。
弘昼依然装作没看见康熙。康熙也没在意,悄悄走到弘昼身旁,扯过纸稿翻了翻。康熙看着多半画着乌龟的纸稿并没生气反而呵呵笑起来,不轻不重朝弘昼脑袋上砸去:“小兔崽子,别装了,朕来了。”
弘昼瞄了一眼康熙,不敢再装了,懒懒散散起身打了个欠,道:“孙子给皇爷爷请安。”
“免了。”康熙捡个凳子坐下,道:“你这小子还学会装模作样了,明知朕来了,还不给朕请安。”
弘昼满脸无辜道:“皇爷爷,您可是冤枉孙子了。孙子刚才真是专心抄书,不知道您来,不然哪敢对您不敬。”
“是吗?”康熙把手中的一沓纸稿扔到桌子上问道:“你说你专心,朕问你,这些都是什么。”
“这都是您交代的。”
“放肆,”康熙忽然拍案道:“你明知朕看过了,还敢胡说八道。朕让你抄书,你干了什么,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你画的这些乌龟,画得满脸都是。还没饿够?还是有吃有喝,有人陪你说话,舍不得,想多呆几天?”
弘昼一听康熙这话,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暗想皇上刚才恐怕是听到他的抱怨了。
“孙儿不敢,”弘昼忙跪倒道:“孙子承蒙您老疼爱,填饱肚子,伤口还没结疤又怎么能这么快忘了疼。这里虽然有吃有喝,不过终究都是受罚,孙子天性爱玩,难道还不知好好反省,争取早日出门。”
“你倒真会说。”康熙怒气转和道:“也不假,谁不想自由自在,更何况你屁股一挨到板凳就不舒服。朕啊,确实是老糊涂了,还以为你故意不抄,成心要气气朕这个老糊涂呢。”
弘昼越发觉得不妙,试探问道:“皇爷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大一会儿。几个时辰以前,朕听信了孙子的话,以为他饿糊涂了,胡说八道,吃饱了就能改悔,说不准正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朕就过来看看,刚到门口就隐隐听见有人说宁肯把朕气死都不抄了。”
弘昼吓得一哆嗦,浑身呼呼直冒冷汗,说话也打结了:“皇爷爷,您都来了那么些时候,为啥不进来。”
康熙白了一眼弘昼冷笑道:“朕若早点进来,又怎能知道爱孙一直把朕当成老糊涂,成心要气一气。”
弘昼后悔万分,暗怪自己没听秀儿的话胡言乱语。弘昼二话没说抬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康熙心里憋的气,被弘昼这两巴掌打得消了一大半,一把抓住弘昼的手道:“谁让你张掌嘴的?朕还没发话呢。”
“皇爷爷,都怪孙子这张臭嘴,见天没有遮掩,净胡说八道惹您老生气,您老宽厚仁慈一次次原谅孙子,孙子感激不尽,又怎能成心气您,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无论孙子心里如何,说出这等不孝的话就是有罪,孙子知道您疼爱,不忍责罚,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让您老心里敞亮敞亮。”
康熙呵呵笑道:“你还真是为朕着想,两个嘴巴就了事了,朕也太好说话了吧?”
弘昼心一沉,急得眼泪在眼圈打转:“皇爷爷,您说该怎么处治,孙子是自作自受,无论您怎么罚,都无怨无悔。”
康熙鼻孔里哼出一股凉气道:“弘昼,你也不用怕,朕不打你,也不骂你。你不是说闭门思过清闲自在,朕就成全你。不仅如此,朕还要让人把胤祥锁起来再打一顿,看他都把朕的孙子教成什么样了。”
“皇爷爷,好汉做事好汉当。与十三叔无关,不能牵累他。”
“你还挺有种,朕今天就是打他了,朕就是喜欢捏软柿子。”
“皇爷爷,”弘昼确实害怕,紧紧抱着康熙双腿哀求道:“都是孙子的错,孙子出言不逊,认罚,可您被难为十三叔了。他今天都让您打个半死了,您就发发慈悲放过他。您要打就打弘昼,打死都无怨言。”
康熙见弘昼如此心里也怪不好受,道:“你这么说,朕就给你个机会,明早朕来之前把这些都抄完,不然朕连你阿玛都一起收拾。”
弘昼抹干眼泪想都没想道:“多谢皇爷爷,孙子一定抄完。”
康熙忽而微笑道:“不愿抄就画乌龟,反正抄不完,朕迟早把你打得满地爬。”
说罢,康熙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