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礼胤祥两人一言一语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到了胤祥家门口。没等进门,两人就傻眼了。只见门口围着一圈官兵,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把胤祥府围得水泄不通。官兵们嚷着吵骂着清散围观的百姓。府里时不时传出叮叮咣咣摔砸东西的声音。胤祥不知发生何事,让开人群挤到门口,疾步走进府内,只见兆佳氏、弘昌和府里的家丁丫鬟一个个跪在地上。院子里一片狼藉,尘土乱飞,官兵一间间踹开房门,闯进去胡乱翻砸一阵,丫头们个个吓得哆嗦成一团,不住嚎哭。弘昌蜷在兆佳氏怀中浑身发抖。带头的正是胤祉。胤祥顿时气怒,大喝一声:“住手!”
胤祉循声看去,见是胤祥,露出笑脸,迎面而来:“十三弟现在才回来。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胤祥气不打一处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祉冷冷一笑:“什么意思?十三弟可不要误会,这都是皇阿玛的意思。今儿是奉了他老人家意旨,来抄查你府的。”
“查抄什么?”胤祥愤然道。
“查什么你该比我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清楚。”
“十三弟究竟做过什么,现在说,料想你也不会承认,等他们搜出来,自然就明白了。”胤祉冷冷一笑,朝身边官兵道:“这帮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搜,十三爷都等得不耐烦了。”
皇上旨意,胤祥纵使再气愤也只能忍气吞声,闭口不言。倒是胤礼不知从哪儿来的愣劲儿,忽然喝道:“住手!”
胤祉一愣,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十七弟,你不叫唤,哥还没看见你,病好了,有劲了是不?想抗旨?”
抗旨可是要掉脑袋的,胤礼害怕,平平心中怒火,道:“皇上旨意,胤礼自然不敢违抗,可是我倒想问一问,皇上旨意到底是抄查还是打砸?依我看抗旨的是你吧?”
胤祉瞪大了眼睛:“查抄就是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时辰紧迫地方繁多,只能这样。”
胤礼当即火了:“你这是借口。我看你今天是成心来打砸的。”
胤祉啪啪扇了胤礼两个耳光,恶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回你两句是客气,你却不知天高地厚,再敢胡说八道,阻碍办差,休怪对你不客气。”
胤礼捂着发烫的脸,瞪着胤祉,想要争辩。胤祥怕胤礼吃亏,忙把胤礼拉到一旁:“老十七,三阿哥是奉命而来,别让他为难。清者自清,不怕人搜。你要真为十三哥好,就老老实实别多嘴。”
胤礼正是愣头愣脑的年纪,哪受得了这些,不顾胤祥阻拦硬是要争个究竟。胤祉虽然霸道,但毕竟是奉旨办差,万一把他惹火了,参到皇上那,扣上个违抗圣命阻碍办差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胤礼依然不听,胤祥急了,死死抱住胤礼哀求道:“听哥一句,哥现在够乱了,你就别再添堵了。你要是气不过就打哥几下出出气,可别再冒犯三哥,就当十三哥求你了。”
胤礼见胤祥如此,也就忍下了。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官兵踹开房门,把瓶瓶罐罐砸了满地都是,字画撕的撕,扯的扯。
忽然胤祥大叫一声:“住手!”
官兵都停下来。胤祉满脸冷笑,漫不经心问道:“怎么十三弟,不敢让搜?还是想抗旨?”
胤祥放开胤礼,打了个拱手道:“我胤祥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搜。不过这间房是我额娘的灵堂。里面有她和两个妹妹的灵位,我额娘过世多年,不该受人打扰。”
“按理说敏妃娘娘辞世多年,本不该打搅,可是皇阿玛有旨,必须抄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十三弟该不会是怕搜吧?还是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阿哥奉命而来,胤祥自然不敢阻拦,可那终究有我额娘灵位,你们要搜,一定要焚香跪拜才可,并且里面的东西一件都不能损坏。我不能让额娘和妹子死了都不得安生。”
胤祉冷冷一笑:“十三弟这份孝心确实难得。你我虽不是一奶同胞,但你额娘我也该拜拜。可是你不要搞错了,哥哥我今天是来抄家的,不是来你府上闲坐。君命在身,请恕哥哥难以从命。至于里面的东西,还是那句话,偶有损失,在所难免,还请十三弟见谅才是。”
说罢胤祉一挥手,官兵破门而入。胤祥想阻拦,被迎面而来的官兵死死围住,动弹不得。官兵依旧一通打砸,敏妃和两个公主的灵位也遭了殃。几个官兵抄起长矛把贡品香炉打翻在地,眼看就要把灵位掀翻。胤祥火了,拼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面前的官兵。刚打倒几个,又涌来一批。胤祥拼命厮打,谁知人越来越多。胤祥抵挡不住被按在地上。纵使如何愤恨也无可奈何。胤祥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快住手,住手啊,那是我额娘的灵位,你们不能砸啊。”
胤祥怎么哀嚎都无济于事,只能闭上眼,头使劲往地上撞。矜持已久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胤祥恨不得堵上耳朵,可是任凭如何都还是把那令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声音听得真切。正当灵位要离开供桌时,胤礼突然从胤祉身后窜出来。胤祉没站稳,身子一倾,整个人压在胤礼身上。只听“咔嚓”一声,灵牌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截。接着又是两声。十三公主和十五公主的灵位也摔得粉碎。
“额娘……”胤祥失声喊道:“额娘……”
搜完祠堂,官兵放开胤祥。胤祥浑身酸痛,悲伤过度,全身抽动着站不起来。胤祥连滚带爬,爬到敏妃灵位前,挺着全身力气跪了起来。胤祥嚎啕大哭,双手颤抖地将摔碎的灵牌捧起来,搂在胸口,仰天长哭道:“额娘,胤祥不孝无能,连您最后留给胤祥的牌位都保不住,让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胤祥愧对您的养育之恩。”
胤祥情不自禁声泪俱下,府中的家丁也一个个禁不住痛哭。
官兵将胤祉扶起来。胤祉跟没事人一般,问胤礼道:“十七弟没伤到吧。”
胤礼顿生怒火,却不知怎么异常平和道:“多谢三哥关心,没事。”
“没事最好,”胤祉目光掠过胤祥吩咐道:“你们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额娘,”胤祥一遍遍呼喊着。
胤祥悲痛欲绝,胤礼心里也是难受,默默凑到胤祥身边跪下,捧起十三十五公主的灵位。胤祥瞥见妹妹牌位更是心碎:“十三妹,十五妹,哥哥对不起你们。额娘临终前将你们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们,可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一个个远嫁边疆却无能为力,你们去了以后,也不能运回你们的遗体,只能以两个牌位悼念你们,可是如今……”
胤祥越说越不能自已,突然不知哪来的那股劲顺手丢下牌位,猛然朝胤祉冲过去,一把抓住胤祉的前衣襟逼问道:“胤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我额娘死也不得安生?他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你这样残忍的报复他们,你说究竟为什么?你说,说啊……”
胤祉推开胤祥,不冷不热说道:“十三弟,你冷静,三哥说过这是意外,谁都没办法。”
胤祥火冒三丈,暗骂胤祉故意砸他额娘灵位,再次拎起胤祉衣襟道:“你说,你为什么要砸我额娘祠堂?”
胤祉不耐烦,抡起拳头,一拳将胤祥打倒在地。胤祥刚想起身,呼啦啦围上一群官兵,把胤祥按住。胤祥嚎叫着:“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我。”
胤祉掸着抓皱的衣衫,狠狠说道:“老十三,你给爷听着,爷是奉命办差,你若再这敢阻挠,可不是一拳了事的。可别怪哥哥翻脸不认人。”
“胤祉,你这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胤祥破口大骂道。
胤祉火了,冲到胤祥跟前,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一巴掌。
“胤祥,这巴掌是教你怎么和兄长说话。”没等胤祥回过神,胤祉又是一嘴巴。
胤祥年轻气盛,哪肯屈服,吐了胤祉一脸吐沫,胤祉火更大了,一气之下扇了胤祥十几个嘴巴,直打得胤祥头昏耳鸣。胤祥仍不示弱,骂得更厉害。胤祉把胤祥脸踩在脚底,碾着胤祥的腮帮子,皮笑肉不笑道:“你这野种,让你骂。”
胤祉碾着胤祥的腮帮子,胤祥始终没骂出。胤祉一阵大笑:“小杂种,你倒是再犟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老实。看你那副下贱模样,和你那不知廉耻的额娘一样,让人看了作呕。”
胤祉羞辱谩骂胤祥,胤祥或许还能忍受,而今迁怒敏妃,胤祥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一刀把胤祉剁了,可他只能在胤祉脚下默默吞泪。胤祉骂了好一阵子,句句如刀割在胤祥心上。站在敏妃祠堂外,看着要散驾的胤祥,胤祉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八年了,八年了,忍了八年等了八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八年前,胤祥额娘敏妃去世。敏妃生前很得康熙宠爱,为康熙生下一男两女——胤祥,十三公主和十五公主。自打胤祥出生,敏妃的地位更是提高,或是子因母贵,胤祥从出生那天就得到康熙宠爱。只要出行,身边少了谁也少不了胤祥。胤祥读书习字,骑马射箭样样做得有模有样,特别是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写得一手好字。
或是胤祥的幸运让老天爷都生嫉妒,残忍地带走他的生母敏妃。康熙痛苦万分难以自拔,胤祥更是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从敏妃有病之日就终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瘦了好大一圈。康熙将敏妃大葬,命令皇子和宫女太监为她戴孝。胤祉慌乱中忘记更换素服,穿着杏黄的长衫来拜祭。康熙气怒不已,一气之下废了胤祉刚封了没几天的郡王,责令他闭门半月,反省罪过。旦夕荣辱只因敏妃去世,胤祉年轻气盛,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母债子偿,胤祉把所有仇恨都记在胤祥身上。一转眼敏妃去世两年,康熙心中的痛也不再那么深刻,想起当年削爵的事,也有些后悔,又还了胤祉郡王爵位。胤祉对敏妃的恨并没减少,四下寻找机会报复胤祥兄妹,直到番邦和亲,胤祉借机献言将十三公主远嫁了。后来十三公主思乡成疾郁郁而终。胤祉心中的喜悦自然不用多说,可是总觉得不够痛快。敏妃让他失去了皇父的宠爱重用,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收拾胤祥。不仅因为敏妃,还因为胤祥的出众,让康熙无暇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前几天偶然听府上的喇嘛说胤褆找过他们诅咒太子,胤祉可是高兴。胤褆一直是他眼中钉,肉中刺,论才学能耐他一点不输胤褆,可康熙向来重用胤褆,对他不闻不问。胤祉借机和康熙讲起,他知道康熙不容许儿子自相残杀。更让胤祉得意的是,胤祥也曾找过那些喇嘛。果不出所料,康熙下令搜查胤祥府邸。
“八年了,敏妃,你害我失去爵位,我不但砸毁了你灵位,还要让你赔上个儿子,要你死都不得安生。”胤祉心中暗自畅快。
胤祉细细品味着积怨多年得报的快感,不禁喜于言表。正得意之时,忽然身后扑过一个人来,胤祉来不及回身被扑倒在地。没等胤祉缓过神来,脸上便重重挨了几拳。胤祉只觉得腮帮子发麻,眼前又是一拳。胤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拳头,一看是胤礼,心中气愤不已,用力一推把胤礼从身上推下。胤祉赶紧起身,没等站稳脚跟胤礼又扑了上来,将他扑倒。两人打成一团。胤祉毕竟三十多岁体力正旺盛,胤礼不过十四五,没几下脸上就挨了几拳头,被打倒在地。胤礼一挺身把胤祉压在身下,刚要出手就被围上来的官兵扯开了。胤礼不服气吼叫着:“滚,你们这些狗奴才,赶紧滚。胤祉,你这孬种,有本事叫你带来的这群狗滚到一边,和我单打独斗,看我不把你打趴下。”
胤祉怒火中烧,也豁出去了,冲官兵一挥手道:“你们该搜搜该查查,把这个兔崽子放开,倒要看看究竟谁把谁打趴下。”
胤礼推开官兵,撸起衣袖和胤祉厮打一起。没几个来回,就招架不住,被胤祉结结实实按在地上。胤祉骑在胤礼身上抬手朝脸上就要打,转念一想要是把脸打肿了,被皇上看见一定会责怪。想着,胤祉朝胤礼心口狠狠打几拳。胤礼胸口憋了一口气,疼出一身冷汗。
“老十七,怎么样,三哥没那么孬种吧?这几拳还够劲儿?若不是你背后偷袭,你以为能占到便宜?”
胤礼依旧不服要起身,被胤祉骑在身下,按得动弹不得。胤祉想再教训胤礼,听官兵说墙角和祠堂供桌下发现几包东西。
胤祉停下手:“胤礼,今天算你小子走运,你要是还想挨打,改天。”
胤礼听说搜出了东西,也不敢再动手,慌忙爬起来,来不及扑打身上的尘土,匆匆赶去看个究竟。
胤祉一看是两个包得满满的黄包,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堆木头刻的小人。胤祉拨开这些小人。露出一个黄纸剪成的纸人,胤祉定睛一看,纸人上赫然写着“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
胤祉大惊:“这不是皇上的生辰?”
胤祉连忙打开另一个包,里面一个稻草人,草人身上插满了银针,银针之下黄纸赫然写着“康熙十三年甲寅五月初三日巳时”。胤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分说奔到胤祥身前,狠狠踹了胤祥几脚,大骂道:“胤祥,你这杂种,你诅咒太子不说,还敢诅咒皇阿玛老人家,他是你的生父啊,你这个畜生。”
胤祥脑袋嗡嗡一阵乱响,心想要坏事:“冤枉,冤枉啊!”
没等胤祥说出口,胤祉朝胤祥胸口狠狠一脚。
“你这畜生,铁证如山,你还敢喊冤?有那气力留着和皇阿玛喊。他老人家明察秋毫,看他能不能让你逍遥法外。”胤祉一声令下:“把这畜生锁起来。”
官兵得令一拥而上,把胤祥锁得紧紧实实。整个十三皇子府乱成一团。胤礼心里也没了底,不敢再阻拦。兆佳氏不顾官兵阻拦,嚎哭着挡在胤祉身前哀求道:“平郡王,十三爷他冤枉啊?”
胤祉一摆手叫手下拉开兆佳氏冷冰冰说道:“冤不冤枉,皇上自有公断,你省些气力,等着老十三身首异处再哭吧。”
“不,三爷,十三爷冤枉啊……”兆佳氏紧抓着胤祉衣襟不肯松手。
胤祉腻烦叫人硬生生把兆佳氏拉开。兆佳氏嚎啕大哭。只听胤祥喊道:“兆佳氏,我是清白的,皇阿玛一定会给我公道,你好好照顾弘昌……”
兆佳氏抱起弘昌,含泪应道:“十三爷,妾一定会照顾好弘昌,等着您回来。您要保重啊。”
弘昌早已吓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呜咽着:“阿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