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京城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似乎并没因时候转变而减弱；街上的小孩依旧追追打打，吵吵闹闹。奇怪的是胤礼竟有说不出的喜悦。两兄弟生怕撞到行人，都下了马，牵着马匹朝十三皇子府而去。胤礼四下张望，好像第一次进京城一般，总有看不完的地方。似乎这个他出生的京城，他一直生活却无比陌生的地方，现在才开始认识。胤礼边走边瞧，猛然间，瞥见墙根围坐着一大堆人。胤礼探头瞧去，见那些人碗中盛着白白滑滑的东西，一个个吃得痛快。胤礼料想好吃，便叫胤祥一起尝尝。回头看去，胤祥并不在身后。胤礼有些慌张，这是他第一次在京城闲逛，要是迷路，惊动官兵来寻，可不是光彩的事。胤礼停在原处不敢乱动，四下巡视，正焦急难耐之时，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胤礼转身一看立马精神了：“十三哥，你去哪了，害我好找。”
胤礼惶恐，胤祥心中顿生歉意：“十七弟，是哥哥疏忽，害你受惊了。刚才看见街边有卖风车的就顺手买一个。”
胤礼接过胤祥手中的风车，猛吹了一口气，呵呵笑道：“你不会是给我买的吧，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哄哄小孩还行，我眼瞅就能自己生娃儿了。”
胤祥扑哧一笑：“给弘昌买的，刚才和你说了一半。弘昌要跟来，我不领，这小子就撒野，哭着喊着在地上打滚儿，我一时来气，揍了他一顿。现在想想，小孩嘛，还不懂事，挨了打也挺委屈的，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正好看见有人卖这玩意儿，顺手买一个，哄哄他。”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出了这么档子事，我那弘昌侄儿也不会挨顿冤打。”胤礼心中不免愧疚。
“小孩不听话就得打，没啥冤不冤的，越打越结实。”
话虽如此，胤礼却始终不舒服，正当胤礼发愣之际，胤祥拍着胤礼肩膀笑道：“别发愣了，快点走，时候不早了。”
胤礼回过神刚要走，又停下了脚步，指着墙角的摊子道：“十三哥吃过那东西吗？”
胤祥看去，不禁一笑：“吃过。”
“是什么，好吃吗？”胤礼迫不及待问道。
“好像叫豆花，还挺好吃的。”
“去吃一碗？”胤礼拉着胤祥朝小摊走去。
摆摊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见胤祥过来，手一抖，手中的碗摔在地上，打得粉碎。正吃着的人也都胆怯地站起来，扔下铜钱躲开了。
“老爷子，盛两碗豆花。”
那小老头不知怎么愣在那。胤祥又重复了一次。这回老头没再发愣，声音颤动着说道：“两位爷，您看这么个小摊儿，怎么能容下两位爷的大驾。”
胤礼有点莫名其妙：“老人家，你这是怎么说的，你这开摊儿的还怕来客？”
那老头不敢怠慢，连声解释道：“这街边小摊卖的可都是粗粮，不合二位爷口味。”
胤礼有些不耐烦了：“你这老头，他们是客，我们也是，不白吃你的，撵客可不对啊。”
那老头陪着笑：“二位爷，小老怎敢撵二位爷，您看您二位这穿着打扮，想来必定是富贵之人，小老怕您二位失了身份。”
“老人家，我们哪是什么富贵之人啊，几十口人就这么两身像样的衣裳。都说这人靠衣衫，出门在外不能让人看扁了。”胤祥听罢哈哈大笑，伸手掏出几个铜钱递给那老头，忽然惊讶叫了一声：“哎呦，老人家今天这豆花看来是吃不成了，少了一个钱。”
那老头将信将疑以为胤祥说笑话，见胤祥摸了半天才掏出几枚铜钱也就相信了。这年头穷人出门怕受欺负，穿件像样的衣裳没什么不妥。那老头盛了满满两碗，道：“你这是哪的话，有钱没钱路过了想吃就吃一碗。”
胤祥找个离老头近的地方坐下。胤礼见桌凳不干净，想让老汉擦擦，又见胤祥坐下也不再多想，一屁股坐了下去。胤礼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好几天没吃东西，肚子顿时舒服不少，也有了食欲。一扬脖又把碗里剩下的喝了精光。胤礼瞥见胤祥碗里还有多半碗，也没等胤祥答应，抢过来喝了精光。
“别说这玩意儿还挺好吃，还有钱没，再弄两碗。”
胤祥微微一笑，心想十七弟还真是孩子，刚才不过是骗骗那老头，难得胤礼这么想吃东西。胤祥伸手往怀里一摸，心想糟了，确实没钱了。早上走得匆忙，没顾上看兜里揣了多少银子，仅有的几个钱买了风车，付了两碗豆花，这回可真是囊中如洗了。胤祥给胤礼使了眼色，胤礼没理会，心想还真能整事，你身上还能没银子。胤礼微微一笑，依然催胤祥快点掏钱。胤祥暗恨胤礼没深浅，狠狠瞪了一眼胤礼。
“真想再吃上他几碗，只可惜哥哥没钱了，那就走吧，不然闻着豆花香，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胤礼满不在乎，故意说笑道。
胤祥脸一阵涨红，心想老十七你这是诚心想羞臊我。胤祥气得牙根发痒，可又对胤礼无可奈何。谁让刚才没事闲逗这老头来着，现在和胤礼翻脸就相当自己抽自己嘴巴。胤祥忍了忍恼火，抬身要走。还没等站起身，只见那老头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花走过来。
“二位留步，”老头把豆花放下道：“刚才这位小哥说还想吃，还剩下两碗，两位不嫌弃就请吃了吧。”
“老人家，这怎么能行，怎能白吃您的东西。”胤祥连忙推辞道。
“两碗豆腐算得了什么，小老是卖豆花的，二位喜欢就是缘分，比什么都好。”
胤祥犹豫不决，这老头还真是实诚，心想着不吃也不好，可吃了这近似施舍的东西似乎又有失颜面。还没等胤祥开口，胤礼便端碗咕咚喝了一大口，连声道：“好吃，老人家太谢谢您。”
胤祥脸上一阵发红，暗替胤礼不好意思。胤礼不顾那些，刚才那碗勾起了食欲，如今肚子还空着。看着胤礼狼吞虎咽的模样，胤祥也不再顾什么颜面，只要胤礼高兴就好。
那老头拣了个座坐下了，瞅着胤礼呵呵笑道：“这位小哥还挺喜欢这口的。”
“喜欢，我和您说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有滋味儿的东西。”胤礼没来得及咽下嘴里的豆花，抢着说道。
那老头乐得更开心了：“喜欢就好，你慢吃。”
“摊家来碗豆花。”胤礼吃得正欢，打对面走来一个人。胤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道士。
“不好意思，这位道爷，全卖光了，您换家吧。”那老头起身打了一个手道。
那道士四下张望道：“这时候别家也都卖光了，贫道远道而来路途劳累，不知可否借老人家地方歇个脚，讨口水喝？”
“那当然好，道长快请坐。”老头满脸是笑，起身为道士倒了水。
道士掸掸身上的尘土坐了下来。没等坐定，盯看着胤祥和胤礼愣了半天，忽然开口道：“看两位衣衫相貌可不是坐这街边小摊喝豆花的人。面相来看，两位可是大富大贵之人。”
胤祥俨然一笑，抱拳道：“这位道长还真是会说笑。您见过哪个贵人坐路边吃豆花？不瞒道长，我兄弟二人出门刚回来，这人靠衣衫马靠鞍，出门在外穿戴得像点样，怕人欺生。我们哥俩现在钱没了，就这豆花还是那位老人家赏的。”
道士打老头手中接过水道了谢：“这位小哥说贫道说笑，依贫道看，您二位可是万中无一的福相，将来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
“那不就是亲王？”胤礼听着来了劲儿：“来，来，给我好好看看。”
“不许胡闹，”胤祥喝住胤礼，拉着脸对道士道：“这位道长，玩笑越开越大了。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会掉脑袋的。道长千万别再胡说了。”
道士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水，不再说话。胤祥怕道士再说什么，催促胤礼离开。胤祥慌慌张张喝光豆花，向摆摊老头道了谢，刚要离开，只听那道士又开了口：“二位，贫道是否信口开河，您二位心中自然有数。不过贫道送这位白衣公子一句话，你印堂发黑，恐怕会有牢狱之灾，今后办事要小心啊。”
胤祥不屑一顾笑道：“多谢道长提点。后会有期。”
胤祥胤礼两人牵着马往府里走去。一路上胤祥不断琢磨刚才那个道士的话。虽然在道士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是那道士说的也并不虚假，临别的那几句更是让他一阵烦乱。胤礼倒是喜形于色，乐得合不拢嘴。
“十三哥，你说那道士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能当上亲王那可真威风。”
“十七弟，”胤祥停下脚步，口气凝重道：“那个道士不过是江湖术士，说些好听的，无非就是想骗吃骗喝，这种人我见多了，以前和四哥住，他就经常带这些人回来。那些所谓的道士圣人，哪个不说自己能炼丹制药，通天测地。可最后怎么样，不还是一无所获。倒是四哥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沉溺清修不理朝事，遭了皇阿玛责骂，还差点挨顿板子。”
“他能看出我们是大贵之人。”
胤祥冷冷笑道：“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哪个不爱听好的。就算平民百姓听人说自己将来通达显贵，即便明知有假也高兴。如此两三句不就给人套了进去。最后再送你个忠告，有什么灾祸，这人一听都怕了，询些消灾的方法，三下两下就被人骗了财物。”
胤祥好像说给胤礼，又好像说给自己。说着说着心结也解开了。
“十七弟，哥和你说，江湖术士的话可不能相信。想想那个张明德，若不是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能被凌迟处死？还有八哥，若不受他牵累又怎会遭鞭打锁拿。”
一提张明德，胤礼又感不适，强忍着差点没吐出来。胤祥忙帮胤礼轻敲后背道：“十七弟，没事吧。”
胤礼深吸了一口凉气：“没事，豆花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没事就好。听哥一句话，什么时候都别信江湖骗子的，王爵地位平淡视之，不能强求。大阿哥和三阿哥如此贤能，不过是个郡王，我们如何和他们相提并论。如今皇阿玛忌讳着呢，千万别惹火烧身。”
胤祥这么说，胤礼也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