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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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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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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外传》连载

第三十章 受圣命胤禛无可奈何 思旧恩李磐感恩戴德

风似乎小了,雪却又下了起来,一片一片纷纷乱乱,迷蒙了行人的眼。这已是胤禛被锁拿的第三天。三天了,胤禛没听见任何传闻,也不知道皇上从府里抄查到什么。他一再安慰自己清者自清,可是也知道,如此安慰多么苍白无力。胤禛微微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透过牢房的光始终都稀少。胤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冷。胤禛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足足一个晚上,后来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睡过去。这一晚,他睡得一点也不踏实,醒来时浑身酸痛麻木,想敲几下解解乏,却发现自己披枷带锁身不由己。胤禛费了好大力气才爬着站起身,来回溜达着。小走一会儿,身子暖了,也不再那么麻木,不禁又想起这些天的事,为何会在胤祥府中搜出巫蛊,难不成胤祥真是图谋不轨。人心隔肚皮,胤禵虽是一奶同胞都不清楚他想些什么,更何况胤祥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大阿哥胤褆也是一副仁义的模样,结果不还是背地残害手足。胤祥究竟是怎样的人,胤禛一时有些迷惘。

胤禛忽然一颤,如果小祥子是被人陷害的,那么皇阿玛会不会也莫名其妙在我府搜出什么。胤禛越想越害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三天他和胤祥上了不小火,也没吃什么东西。除了烦乱地在牢里瞎转悠就只能靠在墙根睡觉。睡又不能睡得安稳,一觉被冻醒了好几回。醒了冷了就起来乱转,然后胡思乱想,接着思绪混乱再打个盹。胤禛想着又烦了,又要睡,没等走到墙根,咣当一声牢门开了。胤禛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狱卒拖了出去。

外面雪下得紧,洋洋洒洒不知不觉挂满树木,铺满前路。一股寒风吹过,胤禛不禁一哆嗦,天变得真快,前几天还只是凉,而今却是大雪漫天。胤禛没心思感慨,只觉得前路迷茫,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在等着他,他只能向苍天祈祷一切太平无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贱命一条却不容蒙冤,胤禛心一横,挺直了腰杆,步子也迈开了。

胤禛被押进冬暖阁。康熙倒卧在床上面容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凹了下去。胤禛不觉一阵心酸,刚才心中所有的委屈不快竟全然不知踪影了。康熙先是因胤禛与胤祥书信往来紧密,臭骂了胤禛一顿,把胤禛扯为胤祥的同党,而后又说他相信胤禛正直刚正,不会是胤祥一样的乱臣贼子,为和百官表清白,差胤禛前去审问胤祥。胤禛这才听明白皇上给他下了一个套。胤禛推脱不开,只好乖乖地钻了进去。

胤祥身披枷锁趴在长凳上,阵阵寒风穿过衣衫刺进骨头,冻得直哆嗦,下身已经疼得麻木,失去了知觉,胸口的那一刀一直作痛。胤祥真恨拉锡,若不是他碍事,早就以死明志,捞得个清白之身,哪还能在这含冤受辱,无人问津。要是额娘还在,肯定能帮我洗刷冤屈。胤祥这样想着,有娘疼多好,就像十四弟,挨了打有额娘敷药,生了病有额娘落泪,害怕了还能在额娘怀中躲一躲靠一靠。而他这些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都怪老天爷不公,让额娘那么早离开。胤祥忽然庆幸额娘早逝,若是额娘看见他这么狼狈会痛成什么样。胤祥不禁眼睛模糊了,又想起了十三妹温琳。一想起温琳,他就恨胤祉,当年若不是胤祉从中作梗,皇上又怎能让温琳远嫁藩邦。还有仪琳,皇上为何那么狠心,竟然他的性命威胁,可怜仪琳为了他性命,委屈嫁给素未谋面的藩王。仪琳临行时紧紧拉着胤祥的手不放。她舍不得哥哥,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皇父,而皇父却舍弃了她。两个妹子临走时,胤祥送给他们每人一捧故乡的土,告诉他们,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能忘记故乡,不能忘记国家,不能忘记母亲。无论什么时候,在远方都有最疼爱他们的哥哥在默默地为他们祝福,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孤单。

胤祥一直紧紧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眼含热泪想要再多看妹妹几眼。如此一别,便不知何时相见。可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答应妹妹以后一定会去看她们,可是后来随行办差,一拖再拖,直到他的许诺终究成空。胤祥后悔万分,如果当时他能去看看,或许妹妹也不会思乡成疾,也不会被藩王冷落,郁郁而终。十三妹,十五妹,胤祥越想越后悔,哥对不起你们,没有好好照顾你们。可怜你们小小年纪就消香玉损了。原谅哥哥,是哥哥无能,在你们活着的时候,见你们一个个远嫁他乡无能为力;你们死后,却连你们的灵位都保不住。胤祥啊胤祥,胤祥暗骂自己,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天地之间。胤祥真想一头撞死,脖子上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胤祥顿时觉得自己可笑。

马厩的门忽然开了,胤祥料想是来送饭的,懒得抬眼。

“十三弟,”那声音好熟悉、好亲切,胤祥心里一颤,是四哥。胤祥真想奔过去紧紧搂住四哥,把憋了好久的委屈全都倒出来,可是他不能。

一股骚臭扑面而来,胤禛津了津鼻子。四面透风全然不比外面暖和。胤禛暗想这哪是人呆的地方。胤祥周围地面墙壁上歪歪斜斜一片血字。

“十三弟,四哥来看你了。”胤禛一阵酸楚,疾步走到长凳前。胤祥面色苍白满是淤痕,两三天的工夫都要脱了相,嘴上还勒着嚼子。

胤禛一阵恼火,二话不说直奔看守的狱卒而去,啪啪就是几巴掌。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皇上没说怎样,你们这些势力的狗奴才就如此对待十三爷。你们还把不把他当人?是哪个给十三爷带嚼子的,是谁?”胤禛越骂越气:“你们这些狗奴才,信不信爷现在就砍了你们几个?”

狱卒都知道四贝勒说得出做得到,吓得跪地磕头如捣蒜道:“四爷,奴才们哪有这么大胆子,十三爷再怎么都是爷,怎敢怠慢他?”

“你们不敢,那爷问你,那是怎么回事?”胤禛气愤未平。

“四爷,十三爷性子刚烈,不甘受辱,几次咬舌自尽,以死明志。奴才几个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担当不起就禀告皇上。皇上传谕,让奴才给十三爷带上嚼子……”

“什么?”胤禛大吃一惊,脸色铁青。

“皇上说,十三爷弑君谋父,实乃牲口行径,对待牲口就该这样,所以……”狱卒见胤禛脸色不对,不敢再说。

胤禛怒气冲天,可皇上的命令谁能违抗。

“卸了。”胤禛压着心中怒火淡淡说道。

“四爷,这……”

“不知趣的奴才,”胤禛恼火抬手又是两巴掌:“爷是奉命来审问的,你们还敢阻拦。”

狱卒赶忙磕头求饶道:“四爷奉命而来,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可是十三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万一他……”

胤禛这才听明白怎么回事。胤祥那驴脾气怎能忍受这般屈辱,万一咬舌可不好办。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十三爷是明事理之人,绝不会做傻事。若他心意已决,四爷就成全他。他前脚自尽,四爷后脚就是办事不利,十年八年的,牢里的日子过得也快。是吧,十三弟,”胤禛转身看看胤祥,假笑道:“你看,就四哥最替你着想,你这一死成全了清白,也成全了嫁祸你的人,也让四哥进了牢底。四哥还真想安安心心呆个十年八年,图个清净,一箭三雕的美事,不干可就亏大了。来啊,卸了。”

狱卒应命卸了胤祥的嚼子。

“我就说十三爷不是那种成人之美的主儿。”胤禛冲胤祥微微一笑道:“十三弟舍不得四哥清净?”

胤祥心中暗气,冷冰冰说道:“四贝勒要审便审,何须废话。”

胤祥说罢要跪下,可是下身不听使唤,整个人打长凳上摔下来。胤禛惊得慌忙叫道:“十三弟,怎么了,快,快扶十三爷起来。”

胤禛疾步奔来搀扶。胤祥推开胤禛,倔强地要跪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胤禛急了:“老十三,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忽然胤禛发现胤祥裤子上鲜血外渗,暗叫不好,要看个究竟,刚要起身就被胤祥拉住。

“四贝勒要问就问,别的不劳费心。”

胤禛这回不再由着胤祥,不由分说把胤祥按倒在地:“来人,按住十三爷。”

狱卒不敢怠慢,打外面叫来好几个,把胤祥死死按住。胤禛上前几步,一把扯下胤祥裤子。胤祥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伤口淤青发紫流了脓。胤禛勃然大怒骂道:“你们这群狗奴才,十三爷伤成这样你们怎么不给擦药?”

狱卒都吓傻了。刚才挨了打的狱卒回道:“四爷,不是奴才不给,实在是十三爷不许。”

“你们就由着他?”

“四爷,您是十三爷兄长,您在,奴才当然听您的,可是您老不在,奴才不都得听十三爷的。十三爷不许,奴才怎能冒犯。若是怪罪下来,奴才几个狗命也就保不住了。”

胤禛鼻子里哼出一口凉气:“狗奴才,你以为现在就能保住?回头爷呈给皇上,不好好教训你们这些奴才一顿,算你们捡着。”

“四爷,”狱卒叹气道:“奴才没照顾好十三爷,确实该罚。可四爷,奴才也和皇上禀过,只是皇上说,十三爷……”

“说什么?”胤禛追问道。

狱卒吞吞吐吐道:“皇上说,十三爷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让奴才几个由他去……”

胤禛倒吸了一口凉气,狱卒把皇上抬出来,他又有什么话好说。虽然胤禛心里满不是滋味,可眼下胤祥伤势要紧。

“拿副鞋底,再拿些创伤药,碎布片,烛台。” 胤禛平了平心绪说道。

狱卒不敢耽误,应声取来。

“放开我,胤禛,你有话就问,别管闲事。”

二十几年,胤祥第一次直呼胤禛名字。习惯了四哥,忽然听胤祥这么叫,胤禛火大了,若不是看在胤祥有伤在身,依胤禛脾气非得痛打他一顿。

“胤禛,你放开我,不用你管。”

胤禛可是气坏了,不过这时别说叫他名字,就是骂他几句,都得忍了。

“把嘴堵上。”

狱卒塞住胤祥嘴。胤禛顺手抽出狱卒的刀,在烛火上烤了几下,划开胤祥伤口,抓起鞋底猛地抽下去,脓血流了出来。一阵剧痛走遍胤祥全身,胤祥疼得身子猛地一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没等胤祥缓过来,胤禛双手压着鞋底由里而外狠狠揉着。鲜血并着脓水从伤口沿着两腿流出。胤祥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汗珠掉了满地。想叫几声也喊不出来,只能紧咬着牙。

胤禛清洗了伤口,给胤祥提上裤子,命令道:“你们几个奴才,爷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带着十三爷溜两个时辰,让十三爷走开了,淤了血,腿就该残废了。幸好爷来的及时。”

胤祥怒瞪着胤禛不肯走动。胤禛知道胤祥又犯了倔,冷冰冰说道:“十三爷,好好溜溜,不走上两个时辰,本王就把这几个奴才的腿打折。”

说完胤禛出了马厩,叫人搬了凳子,打水洗了手,又叫人沏了一壶茶,找了本书闲看起来。毕竟初冬,天气不同往常,刚坐下没多会就受不住了。胤禛扔下书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朝马厩里喊道:“十三弟,这天冷,活动活动腿脚。你们这几个奴才好生伺候着。”

“四爷,您老要不去奴才那儿背背风。”狱卒搭话道。

胤禛呵了口气,暖着手道:“不了。十三爷说不准啥时候又耍熊。你们不好办。活动活动,身子就暖和了。想来十三爷这些天也够受,那个破棚子,我看都不如外面暖。”

“四爷,”狱卒搭茬道:“说句心里话,十三爷坚韧不屈,奴才几个私下都暗暗称他英雄。可是人再怎么刚强,也不能作践自己。您老可别怪奴才多嘴,十三爷自打来这,不吃不喝,奴才想尽办法,说尽好话,他就是不理。虽然皇上传过话,奴才只管看管,可是看着十三爷这副模样,奴才们也跟着难过啊。正好今天赶上,回头您得好好劝劝,别让他再和自己较劲了。”

“老十三上来那股驴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些年没少吃这亏,皇上没少骂他。”胤禛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狱卒对胤祥甚是关心,莫地问道:“你小子叫什么。”

“奴才哪敢劳您发问,奴才贱名李磐。”

“李磐?”胤禛重复着:“十三爷命苦,十四岁没了额娘,不到十九两个胞妹也没了。如今皇上对他不理不睬,没想到你这奴才能这么挂着他。四爷代他这个苦命人谢谢你了。”

李磐听出胤禛说的是真心话,当着明白人也就不说糊涂话:“四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承受不起。十三爷是奴才的恩人。几年前,奴才老娘重病,无钱医治,眼见要归天。奴才娘早年守寡,含辛茹苦将奴才拉扯大,而奴才无能,却连给娘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奴才心如刀绞,一时乱了心智,鬼使神差地打了歪主意,偷了人的钱袋,被人发现,毒打一顿就要送官。奴才罪有应得,可是如果入狱,娘亲如何安置。奴才哀求他们高抬贵手,可那些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正好十三爷路过,替奴才解了围,又给奴才银子,让奴才给娘亲治病,还带了补品看望奴才娘亲。十三爷大恩大德不求奴才回报,只求奴才好好孝顺娘亲,等娘亲好了再投案自首。奴才履行承诺,娘亲好了以后投案自首,大人念及奴才认罪恳切,便只打了奴才二十大板结案。奴才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十三爷了。没想到奴才刚被抬回家,就看见十三爷替奴才侍奉娘亲。后来十三爷给奴才求了这个养家糊口差当。”

李磐这么一说,胤禛似乎想起了胤祥曾和他提过这么一码。

“四爷,奴才虽是粗人,可还知道知恩图报。本打算攒够钱再去拜谢十三爷,没料到……您说,奴才看见十三爷这样心里能好受吗?”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整整一百两。”

“一百两还还什么,你这十三爷向来乐善好施,这些年不知舍了多少银子。算了,四爷代他说不用还了。”

“那怎么行啊,四爷。”

“何时轮到你说不行?”胤禛口气严肃起来:“你多大了,成亲没?”

“回四爷的话,奴才今年二十二,家徒四壁还有一个体弱的娘亲,哪个愿意。”

“就你现在那点俸禄养活个娘都不易了,攒一百两得多少年。十三爷借钱给你就没想过还。四爷知道你也有骨气,可是你不知十三爷向来敬重忠孝之人,你若真心偿还就把钱给你娘亲买些好东西。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老了老了也得过几天舒坦日子。剩下的留着给自己娶个媳妇。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么耗着。杀人杀个死,送佛送到西,既然十三爷救过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四爷。小伙子忠孝能干,何患无妻。要是你不嫌弃,有空去四爷那,四爷给你挑个丫头。”

李磐一听,“扑通”跪在地上,拜道:“四爷,奴才不知哪辈子积了德,遇见您和十三爷这么好的爷。奴才代娘亲谢您了。”

胤禛一把扯住李磐道:“你若是给爷磕头,爷就领了。若是代你娘亲,爷可受不起。一大把年纪,爷怕折寿,还想多活几年。”

李磐听胤禛这么说也就不再跪拜。

“你起来,四爷也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四爷是舍命陪君子,十三爷菩萨心肠,见不得这个受苦,那个遭难,可谁知道他是瘦驴拉硬屎,他日子过得也不松宽。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看他笑话,但愿能给他多积点阴德,助早日脱离苦难。”胤禛不禁悲从中来。

李磐也动了情:“四爷,好人有好报。十三爷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菩萨定会保佑他老人家脱离苦难,您也别太着急上火。”

胤禛又是一阵长叹:“但愿吧。”

胤禛的话说的那么无力,仿佛冥冥之中预感到事情远没他想的简单。胤禛和李磐两个都不再说话,望着硬被人拖走的胤祥,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痛。良久胤禛开口道:“李磐,天冷了,给十三爷多添件衣裳。十三爷从小怕冷,有空就把马棚好好修修。拿点热水给十三爷洗个脸,看他脸脏的都不成样子了,再准备点茶饭,十三爷喜爱吃肥肉,他都瘦成那样了,再不吃恐怕要挺不住。”

“是,四爷奴才这就准备。”

胤禛搓着双手,冷,不只是天头,还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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