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唐晚爸和唐晚妈又开吵起来。
近段时期,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唐晚还小,在唐晚的印象中,爸妈几乎每天都要吵架——“一天不吵,太阳就下不了山”!至今唐晚还深记得她爸在生气之后怒吼的这一句话。
不过,那时唐晚爸还未转业。
他们家还住在莲城军分区大院。
唐晚爸与唐晚妈吵架的时候,总将门和窗子紧闭,有时还放开录音机!——是怕战友们听到,而唐晚不是哭着叫着劝爸妈,就是怀抱着她妈从军区政委李叔箱伯伯家抱养的大花猫躲在门后,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充满着恐惧。
不知何时,唐晚爸妈关系融洽起来了。
虽然,他们还常为一些小事别瞪眼,但终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拍桌子摔碗筷的。
可是,今天,他俩这是咋啦——
唐稼轩!我明着说,你也别当上个芝麻官就不认识你是老几了!我白凤英能让你抽上去,也就能让你拉下来!——你别整天给我能呀你!唐晚妈一指头,指到唐晚爸的鼻子尖。
你给我滚!我早受够了!唐晚爸抄起一个茶杯,摔得粉碎。
砰!唐晚妈真的摔上门,气哼哼下楼去。
快烦死啦——!唐晚赶紧跑进客厅。
只见唐晚爸陷进沙发里,双手紧紧抱着头。
爸爸可是有脑溢血病的!唐晚一下子慌了神。
爸——爸!唐晚带着哭腔扑到爸爸身边。
晚儿,给爸倒杯白开水,唐晚爸平静地抬起头,又往沙发上一靠,缓缓吐出口郁气,说,闺女,快分文理科了吧?
唐晚静静地点一下头。
唐晚的泪水,直在眼睛里打转!
——这段时间,唐晚爸明显憔悴了许多,老了许多。
唐晚心如刀割样难受。
唐晚知道她爸打小就是个苦命人。
据后来,爸爸对她讲,爸3岁上死去了娘、五岁上又失去了爹,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唐晚爸16岁的时候,才得乡亲的供养,去上小学,可巧儿那年部队里来要人,大队干部觉得她爸有耐性又能吃苦,硬是将他给推荐参了军。
从此,唐晚爸的命运,开始出现转机。
唐晚听她爸还说他们老家圪塔寨,属山区,四边大山把寨子围得严严实实。寨外人很少来,寨里人很少出。逢哪家有个红白喜事,便是寨里最热闹的时候!——吹响器、唱越调,把小寨吵得翻个天。
所以,能吹响器的人,在寨子里,很受街坊邻居看重!
唐晚爸生性好强,便专拣这个活儿下苦功,练成了寨子里外响当当的“铁叫吹儿”。
谁承想,竟是这吹响器的绝活,使她爸到部队没多久,就进了部队文艺队。
但她爸命运真正好转,是认识了唐晚妈之后的事情。
没有我,你早早晚晚还不是圪塔寨里的土圪塔?!早些年,这是常挂唐晚妈嘴边的一句话。
因为,唐晚妈是部队领导李叔箱伯伯的干妹妹。
唐晚,一定要报理科,将来最好学医!唐晚爸呷了口白开水,平静地对唐晚说,这几天,爸的脾气坏得很!——老与你妈吵架,——明天,我让你高叔把看井房给你收拾一下,你搬到那儿去学习,那地儿安静些!——马上就要考试了,别分心!
行,唐晚答应着,轻轻拭去她爸嘴边的茶水。
她爸摆了摆手,我要休息会儿,你回房去吧。
唐晚静静地走进卧室,掩上门时,唐晚回头看见她爸陷进沙发里,双眼轻轻地闭着!——好像闭目养神,又好像是在深思。
可唐晚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叫女儿到看井房学习,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错误!
正是由于这个错误,将他惟一的女儿,推进了魔掌啊!
当然,同时,唐稼轩也把他自己过早地推进了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