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苇打来电话。
唐晚不打算去见他。
一半缘于自卑,一半缘于生气!——我哪有资格生他的气呢?真希望他与岁寒好,可又真的不想离开他!
唐晚太矛盾了!
唐晚想理清楚了再去见张苇,然她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唐晚就想遗忘。
我知道我很笨,唐晚暗暗抓起头发。
张苇在岁寒的帮助下进了《莲城日报》社。
张苇电话里说,岁总也就是岁寒她爸,很是器重他。
凭张苇的学识和聪明劲儿,如有人提携,断不会落在贾君之后边的。这一点,唐晚深信不疑!
贾君之在莲城是有根子的,而张苇一个农家出身的,想要超过贾君之只有等贾子朋势衰了,政敌们有人上去,才会将贾君之搁到“更五”的地里,也只有那时候,张苇才可以迎头赶上的,——张苇能紧跟不掉队吗?目前来看,还是末知。
一般说来,高干子弟很多做不了大官,至少是做不了超过他父辈的大官,原因大多在于“成于父辈,必毁于父辈”。
张苇要想上进,只能等他三十岁以后了去,而这期间,他会不会犯错?会不会移志呢?这也都是还很难说。
想到此,唐晚便打消了不去见张苇的念头。
张苇站弯脖柳树下东张西望呢。
月,一块薄冰似的,搁在远处高高楼尖上,淌着银水。
这几年,半截河被污染得不成样子,一如唐晚污染的心。
突然想落泪,唐晚想起高中时河边游春的事来,唉!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去。
不想往前走了。
不敢往前走了。
我现在是过冬柑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这样纠缠下去会害了他的;我一个人陷进来就行了,不能让张苇再入泥潭!可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身处泥淖呢?如果是,别人为啥还很羡慕我?
唐晚苦笑一下,继续走过去。
官场本身就是污浊之地!
想当官,就要先入场,入场就要适应,唐晚边走,边这样想着,我要提醒张苇,让他学会适应。
咋才来?张苇忽然问道,
另有所爱了!唐晚别他一眼,顺下了眸子去。
张苇“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吗你?
知道你为啥生气。
唐晚的心,脉脉哭成了一条河。
夜色很美,荡风吹过来缕缕腐水的臭气。
我就像今晚的夜色一样,唐晚幽幽地说。
不,你是第一缕晨光。
唐晚的泪,流了下来。
张苇过来,拥起唐晚。
他俩慢慢地走。
他俩谁也不说出一句话。
翻过小树林,二人来到郊外刚割过麦子的田里。
草叶上的露珠,如小鸟的眼睛,闪动一下,耀出灵动的光来;空气里走动着细风、清香和蟋蟀的轻唱。
唐晚的心,轻得要飞。
唐晚已经飞了,飞到天半腰。
唐晚的生命里满是温柔和微笑了。
岁总说实习期一过,就给我办成正式记者,张苇对末来充满向往。
是呵,我爱他,我要帮他成就一番大事。
但唐晚嘴上却说,怕是别有用心吧。
张苇一怔,笑起:唐晚,你的心眼太小了!岁寒与你我,咱们不都是好朋友么!
一提起岁寒,唐晚的心,不由一沉。
张苇还说些啥,唐晚已没心听进去。
唐晚整个心都已沉进到自己的思绪里。
唐晚又一次感觉到另一个唐晚从灵魂里分出,尖锐地在与她对话。
爱情是自私的,那么假如说张苇知道唐晚已经不是他想像中的女孩子了,他受得了吗?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一定不能与他结婚!
这辈子唐晚不与任何人结婚。
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你那种丑事了呢?
我就去死!
月光,从硕大的桐叶上,滑下来,带来天宫的清寒和叶子的绿,扑索了一头一脸。清风乍起,那月影便漾荡到身上,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张苇捉住唐晚。
张苇轻轻用嘴唇碰唐晚,如碰一件经不起一碰的瓷器。
一股全新颤栗,传麻整个生命,唐晚微微摇晃一下,有些站不住。
张苇蓬勃的生命之气,霎时,沁漫进唐晚灵魂的角角落落。
唐晚由不住倒进张苇的怀里。
四周静。
听得到张苇很急切的呼吸。
唐晚被他的呼吸淹没。
他很轻地拥唐晚,很重地搂唐晚。
唐晚已感觉不到唐晚的存在,浑然化成了他的一脉心跳。
唐晚不敢看他不敢看他,泪水,充溢而出。
唐晚真想对他说出一切心事。
唐晚为不能对他说出一切而疚愧。
唐晚只有倒在他的怀里,痛哭。
唐晚的哭声,让月亮显得如此陌生。
张苇一惊。
他吃惊地望着唐晚。
这一夜,唐晚恣意地哭。
这一夜,张苇垂立在唐晚身旁,木木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