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莲城回到江北,已是黄昏。
天,正下着小雨。
丝丝雨线,织进昏黄的灯光、灰绿的尘云和微喧的市声里,分外纤弱,如断肠女子倒在人身上没感觉,便哭湿了一片。
平时,这是一个糟杂的小城。
城里挤满汗湿的脸、灰黑的污染、银白的钱和奸笑。
尔今,从天堂里下来的雨,一路走着,受了伤,也毕竟洗掉了些许城中的肮脏!街上显得空荡,干净。偶尔,一辆两辆三轮车,从面前掠过。
唐晚裹紧风衣,扬起脸,任雨细细扑着。
唐晚一个人往宿室里走。
唐晚多想让雨洗净她满脑子的胀疼和烦绪。
时令,已是早春,感觉却是很冷。
是不是感冒了?——唐晚迈快步子。
不显来江北工商局上班,已近三个年头了。
唐晚由大学生变成一个掌管一局文案的办公室主任,直接参与到官场中的事,渐来得多,也渐渐知道些其中的曲曲弯弯。
要说帮唐晚最多的还是那个高高胖胖的李昌兴局长。
李局长原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年近五十,说话办事皆像一个长者。
记得初来乍到,唐晚工作热情很高,凡事都按原则办理,那时局领导分配唐晚做北城区工商费的征收工作,每月唐晚要与朱润清一道到市场上,一户挨一户地征收工商管理费,从不拉下一户,也根本不搞什么“人情费”之类的怪名堂。
近半年下来,完成税费已超过局里下达的全年征收任务指标!
因为,唐晚开票收费不偏不依,从而在广大商户中得到了好评。
可是,唐晚的这种做法,却引来副局长杜中立的极大反感!——因为,杜的一个亲戚原来是从不缴费的,而唐晚每月照收不误!
朱润青曾为此多次提醒唐晚,道,有些工作不做,倒比做了好,你还是悠着点。
可是唐晚不信这个邪,对他说,都是商户,一视同仁!
然而,时过不大久,关于唐晚的流言便起来了。
她还不是于县长特批的那个——听说…..一些人一看见唐晚就咬舌头,并故意让唐晚听到话的前半截,隐去后面的,甚至还白唐晚一眼,匆忙低下去目光。
看到,听到这些,唐晚觉得自己很坏,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自此,她上班常常迟到,工作时神不守舍。
二十多岁的唐晚,常躲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掉泪。
说实话,唐晚也为依靠高世安的关系,来这里上班,并得以提拔重用而倍感羞辱!正是为了掩饰这些,唐晚才近乎拼命地兢兢业业地工作,可她没料到终还是得到别人的非议和误解!
难道自己真是个坏女人?
唐晚很痛苦,也很颓丧。
这时,李局长就找唐晚谈话。
李局长看着唐晚,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在行政机关工作,最大的能力,是适应!
适应,在官场,这是第一要求。
它包含着要听话,要忍受,要懂得沉默,甚至要无情。
唐晚边走边想,不知觉,已走回到她在江北的“家”。
这是工商局的职工宿室楼。
在这个黑洞洞的楼里,唐晚得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居室。
唐晚疲惫地打开房门。
唐晚往门后一靠,身子有些发软。
唐晚有气无力地拉开灯,看看座钟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屋子里有暖气,唐晚脱掉风衣和外罩,仄进沙发里,这又是个寂寞难捱的夜晚。
“不是我要离去
因为痛苦不已
没有结局的爱情
不如舍弃
不是不能分离
因为心中苦戚
没有你的生活
多么阴霾”
唐晚在纸上胡乱写下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