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也不好在那里多停,扭头走去。
刚到办公室,桌子还没顾得上擦呢,电话就响了。
唐晚去接过,原来是王小四打来的。
唐晚问他:什么事啊?
晚……妹子,你要、要帮、帮我一把呀!王小四本有口吃,说话一急,又是话不成句。
我问你什么事?唐晚有些生气。
自从,唐晚利用王小四将她妈妈那盒私生活录相带,从高世安处偷出来之后,唐晚对王小四虽有些厌恶,却也心存感激。
您、您别外、外出,我去、去见见、您。
口吃成这样,唐晚不住笑,心想,王小四肯定是遇见什么大麻烦了!
王小四本是江北县秋湖乡一农家娃儿。
秋湖乡临莲城至江北县公路。因家里贫,王小四早早不上学后,常常伙同几个本乡的赖皮孩儿,到公路沿儿,寻些事端,敲诈过往司机些零用钱。他们寻事端总有理由,不是铁锨被司机的车辗了,就是家里的小鸡被车轧死了,——其实,这些都是他们故意扔在人家车轮子下面的。那些拉货的司机,多是外乡人,干气没法,只好掏腰包给钱,息事宁人。
在公路沿儿混得久了去,来往跑客车的司机,也都与他们相熟了。
知道他们是啥人,乘车来往莲城江北从不要他们掏钱买票。这时候,王小四便学会了偷。偷与向前干的那些寻事敲诈是不能比的。寻事敲诈,有一个扶手——派出所调查起来了,他们可以往包赔上推。偷人家东西,无论如何是无法狡辩的。失手后,便挨打,便被关进派出所。挨了打,出了派出所之后,王小四有时也想做个好人。做好人,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地干活;做好人,就要忍气吞声,看村干部乡干部好酒好肉吃喝而自己干馋没法,他妈的,人是一样的人,种是一样的种,凭什么他们吃喝玩乐,老子就得下地干活!
那些时候,王小四睡不着觉,就想就恨自己势力太单太薄。
于是,王小四寻靠山去了。
这时,王小四遇见了范刚。
范刚当时在江北县已是声名大噪,“道”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贴上范刚后,凭他的机灵与大胆,很快便取得范刚的信任和重用。范伟去深圳闯天下时,需要人手打理在莲城的“事业”,范刚便将王小四推荐给了他——这个莲城黑社会的“大哥大”。
范伟看王小四机灵,也曾给自己立下汗马功劳,便将文昌阁娱乐城交给了他,由他经营,只是每年向他交些抽头。
从此,王小四成为继范刚、李更五、熊八之后的“第四大金刚”。
四大金刚里头,李更五因自己在莲城有些社会关系,做起活来对范伟的依赖性,相对弱些;熊八早年因为卷入江北工商局权利之争的旋涡,受人雇用枪杀了宋木四被政府正法;落下他王小四,论与范伟的关系比不过人家亲弟范刚,论社会关系比不上人家李更五,因此,他时时处处想要去寻自己的活路。
“成于斯,必毁于斯”。
王小四成于他的机灵上,也栽到了他的机灵上。
他本是奉范伟之命,拉拢腐蚀贾君之的,可他长了个心眼,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假戏真作,竟擅自将文昌阁股份的三成,划到贾君之名下,以此想讨好贾君之,从而来牵制范伟。
因为聪明的王小四知道范三的靠山是高世安,而贾君之却是市委书记贾子朋的公子,论权论势,高世安是比不过贾子朋的。
他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就是帮唐晚从高世安处偷出了唐晚妈的那盘春宫带子。
王小四自认这些事做的天衣无缝,可哪知“螳螂扑蝉,黄雀其后”——他王小四自始至终,都是莲城官场中人的一枚卒子!
晚——妹子!王小四一推进门就急匆匆地叫。
你坐下,先喝口水,唐晚起来给他倒了杯茶。
几天不见,王小四形容憔悴,大失以往神气活现的机灵劲儿。
唐晚坐回办公桌前故意不去理他。
用静气来让王小四慑服。
因为,唐晚知道对于这些人必须打在心上,才会使他们服服贴贴,否则个个瞎话连篇,擦嘴无恩。
道上人最讲服气,最重义气。
因服气而言听计从,故而义气;“义”字当先,无“义”不立。
这次,王小四之所以如此惊慌来求唐晚帮忙,是因为他自觉处事为人,有背“义”字。范伟对他已表示怀疑。
他在道上混,背弃了“义”字,身家性命就有危险。
妹子,你要——要帮我一、一次,忙,王小四越急越口吃。
唐晚瞥他一眼,并不吱声。
王小四咽下一口茶水,伸伸脖子,往靠椅上一瘫,定了半天神,一字一板说:
三---哥--知--道---我----帮---你---弄---回---了---那,那盘带---子!
说完,他翻白眼看着唐晚
唐晚咳了一声,埋头看桌上的报纸,不去理他。
长久的沉默。静。能听到走廊尽处的脚步声。
唐晚料到王小四会拿这事将她的军。
停了好长时间,唐晚不抬眼看他说:
范伟会因为高市长丢了一盘已没有价值的录相带抓你难看?
王小四松了一口粗气,头往胸前一垂——
反正,俺、俺现在、在难处——您——看着办吧。
唐晚起身一拍桌子!
王小四惊慌地抬眼看看唐晚,又埋下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