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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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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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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石记》连载

第六章

朱本章是转转河的一位乡村医生,跟张成木年纪差不多,细论起来,要比张成木小几个月。朱本章在村里虽然是一位乡村医生,有一份让人羡慕的职业,但他却仍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庄户人家的位置上,在行医问病拿药的同时,并不丢弃种庄稼的事。朱本章有一种认识,认为做好庄稼,是庄户人家天本地份的事儿。

朱本章已经是位让人羡慕的乡村医生了,却对他庄稼汉的身份有那么一份固执的坚持呢?细细追究起来,朱本章的那一份坚持,其实是有原因的!在朱本章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个难解的心结的——朱本章的岳父姓范,是个老乡医。范乡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本是长得乖巧可人的,却因为范乡医两口子照看的疏忽,两岁那年,让这个在火塘边玩的女子,跌到火塘里了,把乖乖的一张脸,烧得不成样子!幸好范乡医自己是个好医生,懂烧伤烫伤的治疗,加上家庭比较宽裕,肯花钱给女儿治疗,才让女儿的脸上,没落下太大的难堪!

但女儿额头上的一块烫伤疤,却是一直没有“醒”过来,长大了的女儿,只能用长长的头发,才能掩饰住这块难看的烫伤疤,所以给女儿留下了终身的遗憾。范乡医两口子,为这事后悔死了。所以范乡医就立下一个规矩,哪个后生想跟他学医,就得和他额上有疤的女儿成亲,而且是要到他家“倒插门”的!

范乡医女儿额上虽然有块疤,但她毕竟是范乡医的女儿,有大家闺秀的范儿。所以也不是哪个小年青想跟范乡医学医,范乡医就会同意的;这个想成为范乡医徒弟的人,还得要范乡医看他得上、范乡医的女儿看他得上!

朱本章出生在一个老高山上,山大人稀,自然环境恶劣,家里也十分贫穷。朱本章兄弟三个,两个妹妹,兄弟姐妹中,他排老三。两个哥哥一娶媳妇,把个本来就困难的家庭,搞得更加贫穷了。不要说经济上如何的困难,就是朱本章睡个觉,也因为两个哥哥结婚把房占完了,自己只得住到牛圈楼上的苞谷壳子里去,蚊虫叮咬、臭气熏天这且不说,晚上还冷得彻骨;要是遇到落雨天,想找堆干苞谷壳子就算奢侈!

朱本章想过上好日子,就只有逃离自己的那种生存环境了!

朱本章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肯学习肯动脑筋的人,也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在老家的那个村子,他就跟老家的那个乡医学医。朱本章觉着当医生好,不仅活路轻闲,还经常吃香的喝辣的,还受到人们的尊重。更让朱本章眼热的是,当医生能让自己很快地致富。他们老家的那个乡医,就是他们老家最富裕的人!

朱本章就是在跟老家的那个乡医,在学医的过程中,结识了老范乡医的!

范乡医的医术,比他们老家的那位乡医,要好很多。朱本章就向范乡医请教很多他不懂的问题。好为人师的老范乡医,慢慢就喜欢上了朱本章,觉得朱是个聪明、勤奋、好学的小伙子;朱本章对范乡医也充满了佩服之意;于是朱本章就有了想跟范乡医学医的意思。也直到这个时候,朱本章才晓得,跟范乡医学医,原来是有条件的!

朱本章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他倒要看一看范乡医的女儿,到底是怎么的一个样子?那块疤真就那么难看的么?朱本章就以向范乡医讨问一味中药的理由,还备了一份礼物,去请教范乡医。好为人师的范乡医,当然不吝赐教了,而且还留朱本章在他家吃午饭!

在范乡医家吃午饭的时候,朱本章很顺利地见到了范乡医的女儿。那女子就用一绺头发把一边的额角“不经意”地就罩住了,不知情者根本就看不出她额角上有块疤!就是知情人也要仔细看,才看得出在她头发的遮掩下,有那么一小块呈古铜色的发亮的皮肤,才晓得那是一块疤痕!除此之外,这女子总体讲是可以的,尤其是那淑女的气质,不是富足人家、有教养的人家,是学不出来的!所以那女子就给朱本章贤淑的感觉,是可以钟自己的意的!

所以朱本章再一慎重地权衡得失利弊,就正式地请人去向范乡医拜师了!

范乡医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女儿脸上虽然有一点败着,那也不是什么小年青都能入他的眼的。要跟他学医,得他看得上,最关键的还得他的女儿钟意!好的朱本章在范乡医面前,一直有很好的表现,范乡医对朱本章还称得上满意!朱本章那天到范乡医家讨教问题,也是有备而来,在范乡医的女儿面前,言谈举止也算得体!所以范乡医对女儿提说起这个事,女儿就对朱本章,表现出了很不错的感觉,觉得朱本章是自己心仪的男子!

不过事后多年,再联想起这个事,范乡医的女儿对朱本章当时太完美的表现,其实是有某些隐隐的忧虑的。但当时她还是对他爹,明确地表示了愿意和朱本章接触!

征得女儿的同意之后,范乡医就对朱本章说:你可知道跟我学医的规矩?

朱本章没有回答“规矩”的问题,而是赶紧礼恭毕敬地对范乡医表态:只要您收了我,您就是我亲亲的父母,我会跟亲儿子一样孝敬您,让您们好好地过好后半生;我更会好好地做一个好女婿,对自己的女人好,对自己的子女好,要让他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朱本章这一通表白,简单,却朴实无华,让范老乡医十分受用,觉得这小伙子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琢磨得到位,真心诚意可鉴!于是范乡医就同意了朱本章的拜师请求,欢欢喜喜收朱本章做了徒弟,当然后来就成了范乡医的女婿!

事后很多年,范乡医对朱本章,也是有很多不满意的——如同范乡医的女儿,当初对朱本章太过完美的表现“有某些隐隐的忧虑”似的;范乡医对朱本章当时把什么都思谋得那么明白,心里实际上也是“有某些隐隐的忧虑”的感觉的。只是朱本章当时那一通表白,让范乡医心里一高兴,就没有去深想这个问题!

多年以后回过头来一看,并不是范乡医当时多心,也不是范乡医的女儿多心,其实是朱本章确有不地道的地方——这当然也是后话了,暂且不去说!

朱本章做成了体面的乡村医生,开始过上了吃香的喝辣的、有尊严的日子!

乡村医生有其特殊性,他虽然是一个医生,可他的家人却仍然还得做农民。所以他既可以是给人看病的乡村医生,也可以是也种庄稼的庄户人。作为乡村医生自己,他是当然可以不侍稼穑、只一味地只去当他的乡村医生的。

但朱本章一直强调他就是一个庄户人!这是否是因为范乡医设置了那么一个收徒的条件,他觉得是逼迫他就范而心有不甘?抑或是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能令范乡医满意,而时常受到他的责怪的一种抵触?抑或是他以此来掩饰他心中上的某种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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