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强帮爹收秋,收秋完成之后,别的农事又没接上,九强就闲在家里没事干。这些日子虽然在忙着收秋,却也在感慨发生的许多事,感慨表哥家翻天覆地的变化。九强也在琢磨表哥邀他入伙的事。想想和女老板的不愉快,尊严是一方面,其实也想为自己干一把,自己当家做一回主人。九强琢磨的结果,是决定自己干,从小老板做起。
九强想趁这闲工夫,先从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入手。这一次到表哥家玩,对九强冲击最大的,就是表哥家居住条件和环境的变化,简直是太惊人了。九强没打算翻修房子,他的经济还不够,他还创业呢。他准备把房子修一下,比如粉粉屋面,砌砌地坪,浇一浇院坝,也整一块水泥地坝出来,住着舒服!
九强家的屋是被火烧过的,重修的时候,砌成了石头屋子。地坝是以前的老地坝,很大的一块;屋周围是九强家的自留地,也是很大的一块。
九强的娘喜欢在自家的地坝和自留地里折腾些事来做,在地坝边栽了桃树李树樱桃树,还种了牡丹月季,还折腾了一架葡萄,主藤有小酒杯粗了。娘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地坝经常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连那些个杂草也被摘得一根不剩。自留地里种了葱姜蒜,种了洋芋红苕,也种了苞谷,它们便随了季节,该开花的开花,该发芽的发芽,该结果的结果。又在埂坎上种些棕树和茶树,活便经济也解决饮茶的问题!
为防鸡们狗们到自留地里去调皮,娘又在自留地边用栅栏隔离了,鸡们狗们就没法进园子里面去淘气了!
九强家的地坝虽然干净,那片菜园子也很温馨,可一到雨天,地坝就泥泞了,菜园子也显出脏烂来。九强老早就想用水泥,把地坝浇筑了,再买些石灰,石灰和水泥拌了,把屋上的瓦一律换上上好的青瓦,把屋脊泥一泥,做一点飞檐的造型出来,整个屋子就会牢固一些,再费点钱弄一个样式出来,屋子自然就会好看起来,档次也会上一大截!
娘起初有顾虑,觉得找钱不容易,得省着点!九强就给娘交实底,说这些年在外,大致找了多少钱,所以整修一下院落,对他不是太大的负担。九强开导娘,说,要想开些,钱是用来消费的,有钱就要用,把住的房子搞好,把环境搞舒适,才能提高生活质量。
九强给娘交了实底,娘才把心放下。娘想呀,儿子大了,爱好是正当的。又想,这么大的儿子了,要是找成一门媳妇,成一个家,能这么破破烂烂住下去?这不让媳妇家寒碜?这房是该整修!娘还是叮嘱九强,说,不要张扬,把事情悄悄做,就行了!
回过头娘又高兴,说,村子里还没哪一家是水泥地坝呢。又说,连芋香家也还没弄水泥地坝呢。娘为此感到骄傲。九强见娘高兴,自己也高兴,就对娘说,我依娘的,这个事不张扬。又说,反正这段时间没别的事忙,我自己慢慢干,不声不响,就把这事做了!
九强找爹要了撮箕扁担,自己下河去挑石子和河砂。爹有空的时候,也帮九强挑石子和河砂!转转河砌水泥地坝,比其他地方简单,因为河里石子和砂是现成的,用力气挑就行了,不花钱的。把石子和砂挑足够了,买上水泥,把水泥石子砂按比例拌均匀,平整地铺展开,花两天时间养护,莫让人呀畜呀踩踏,待水泥凝固好,坝子就像一面镜子那么平整,而且坚固结实经久耐用!
九强在积极筹备着浇筑坝子的材料,吴长进和朱本章在村办公室聊天,又扯了一会组织村民发展黄连的事,就没话可聊了,就无趣地僵在那儿。吴长进一偏头,从窗子望出去,看见九强在院子里担着一挑撮箕,吴长进就笑,说,九强这小子在忙什么呢?又对朱本章说,到九强家去坐坐!
朱本章也转过头看窗外,也看见九强担一挑撮箕,就说,好哇!吴长进和朱本章就从楼梯上咯吱咯吱地下来,往九强家里走。
吴长进喜欢到九强家里坐,他喜欢喝九强的娘泡的茶。九强的娘是个手巧的人,每年她都要从自家园子边的茶树上采茶叶,把铁锅反复洗洁净了,用自家的柴火灶炒制茶叶。把茶叶炒制好了,她要用细白纱布包,用土陶罐封,贮藏于干燥处。九强的娘用自己炒制的茶,款待她家的客人!
九强的娘泡茶,有她一套程序:先把茶叶在茶缸里预热一下,再用新烧的滚开水,一股线似地冲进茶缸里,一边冲一边轻缓地晃动茶缸,倒上八份水了,再给茶缸盖上盖子,泡十分钟了,揭开盖子,一股清香的茶味儿就出来了!
吴长进特别喜欢的是,九强的娘的茶泡出来,有一股特别的“焦糊”味儿,这“焦糊”的味似乎是所谓名茶不具备的?而吴长进偏就爱好这一“口儿”!所以吴长进特别爱喝九强的娘自己炒制的这种茶!吴长进经常说,九强家的茶,比超市里的茶,要好喝得多!
于是吴长进和朱本章,一齐往九强家里走,离九强家还有几步距离呢,九强就看出见了,九强就放了担子,迎了上来!
吴长进: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九强:趁这段闲工夫,想把地坝砌个水泥!
吴长进:好哇,这就是新农村建设,改善居住环境嘛!
九强:就是嘛,有一块水泥地坝了,秋天可好晒谷子了!
九强的娘给吴长进和朱本章端了椅子,就进屋泡茶去了!
吴长进不坐,在九强家的院子里,慢慢地走慢慢地看。九强和朱本章就随了吴长进,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吴长进一边看一边问九强,想怎样弄?九强就把自已的设想说了!吴长进听后就很欣赏!吴长进对朱本章说:你看这么一弄,环境就会大改变的!朱本章不置可否地笑,说:那是咯,都花这一大坨钱了,环境能不变好么?!
三个人又看了一会儿,才坐到地坝里。九强的娘泡好了茶,已经端放在小方桌上。吴长进贪贪地喝下一口,意味深长地嗑吧嘴,情绪很好地眯起眼睛看天,说,又是个日怪的好天气!吴长进继续又喝下一口茶,对九强说,我说哇九强,就在家里发展吧,老出去做什么呀?吴长进说,你有头脑,有知识,光去给别人打工干嘛呀?吴长进说,我这次到外面去考察,眼界大开呀,好多在外面打工的年青人,学了技术都回家自己干了,有回家办鞋厂的,有回家办太阳能厂的,有回家办猪药厂的,都搞得红红火火的!
吴长进又喝下一口茶,接着说,那些都扯远了,就说我们本地方的事吧,你看汪家云村那些回家种黄连的,回家种烤烟的,哪家不是大房子修起来了?!一亩黄连换一台小汽车,一背篓烤烟换一台电视机,这都不是稀奇事!吴长进说,在家把事情做上路了,并不比在外面打工差,还把家里照顾到了!
吴长进总结性地对九强说:好哇,你先把环境改善改善,再慢慢想想在家怎么发展,一定在家里闯一条路子出来,给村民带一个头,让他们的思想改变改变!
吴长进连最后一点茶母子都喝了,然后起身,说要和朱村长到村子里去转转,看有什么好的经济作物适合在村里发展,看大家对种黄连有没有积极性,说,人家汪家云种黄连都发大财了,可我们村里的人脑壳总不开窍!
吴长进对九强说,你带个头,我就不信转转河富不起来!吴长进对九强表态,说,好好干,我支持你,我全力支持你,你给我带一个好头!
九强按着自已的设想,继续忙着房子院子的整修工作,先是水泥、石灰、砂按比例调制好,用瓦片装饰了屋的四角,先泥屋脊,把屋脊的四角翘起来,再做出“飞”檐的气势;又顺着屋脊和“飞”檐,泥屋脊和“飞”檐上的瓦缝,再把屋顶的瓦检整一遍,整栋屋子就棱角分明了;再用石灰把墙粉成白色。这白墙黑瓦,加上水泥石灰粉勾的屋脊和“飞”檐,就让这栋矮趴趴的石头房子,成了掩映于青山绿树间的,一栋恬然怡静的农家小院了!
九强才整修这栋屋子的时候,有村民前来看热闹。某些村民其实是来看笑话的,想看九强如何把这矮趴趴的屋子侍弄出花儿来?更有村民甚至在心里骂九强:不就那么个矮趴屋子么?你能日弄出个什么样儿?不白糟蹋钱么?!好的是驻村干部吴长进支持九强!好的是芋香也支持九强,有空没空过来瞄一眼,和九强探讨下一步如何做!
九强把房屋的整修到六七成的时候,其实整个房屋的大致模样已经出来了,那些个说九强挖苦话的村民,感觉出九强不一样的地方,心里就生出感叹来:这九强到底在外淘过世面,改造出来的房屋确实结实、漂亮、耐看,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改造出来的!于是村民中看笑话的情绪就淡了些!
那天芋香回家吃晚饭,当了爹娘的面,就夸九强,说九强不简单,他家那屋子,花的钱不多,整出来的效果却不错,很漂亮的!芋香的娘就跟着芋香欢喜,也夸九强,说这娃从小就聪明,就能干,是个不错的娃!
芋香的爹朱本章,却不喜欢芋香夸九强,于是他就说,是败家的做法,在外面找了几个钱呀?这一弄还能剩不下几个呢?还继续评点:就是找了几个钱,也该用来做点正事,发展一点生产呀,做点小生意呀,那都是门路,偏忙着整修那矮趴趴的几间房,把钱投到房子上,房子能变出钱来?!
芋香并没敏感到爹是对九强有成见,芋香就说爹,您也不能成天钱钱钱的呀,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和条件,也没错呀!爹就来气了,说,你这女娃子不懂事,要不是我成天钱钱钱的,有你的书读么?有你现在的好日子过么!
芋香这才敏感到自己把话说重了,才敏感到爹是对九强有成见,爹才如此说!芋香不想激发与爹的矛盾,就赶紧去给爹揉肩,说女儿不会说话,该打!弄得爹发不起火!爹就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对芋香说,你这女娃子呀,你这女娃子呀!芋香笑,问爹,肩还疼不?爹只好说,行了行了,把肩都揉疼了!可爹的表情是幸福的,也是陶醉的!
芋香知道爹不生气了,吃过晚饭,就唱歌遥遥地往村卫生室去了。
九强用红色的油彩漆窗棂,又统统换上明亮的窗玻璃。等把这些工作都做完,九强家原来这栋旧屋,分明就是一处画中的农家小院子了嘛!村民们不得不叹服九强的能干,连起初说九强的挖苦话、存心看九强笑话的村民,也在心里改变着对九强的看法!当然“叹服”九强能干的,还有村小学的小黄老师!
驻村干部吴长进,一直都在关注着九强,工程进展到七八成,已看出端倪的时候,他不仅自己来看,还要把朱本章叫来看,对朱本章说,以后的这新农村建设,房屋和院落就要像九强这么干,要窗明几净,美观大方,要把农家小院弄得像花园,要让农民过上连城里人都羡慕的日子!吴长进要朱本章从九强整修房屋这件事上,解放自己的思想!
朱本章本来就认为,九强整修屋子是一种显摆,按转转河的说法,是在“耍抛皮”,是一种败家的行为。吴长进同志却要他以此解放思想,朱本章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却又不便把这不痛快摆在脸上!吴长进同志让朱本章,真正体味了一回哭笑不得的滋味!
九强整修屋子,只是想改善一下居住环境,提高一下生活质量,却因此赚来了喝彩!芋香是九强的支持者,慢慢又成了积极的参与者!九强赚了吆喝,芋香就跟着高兴!
然后九强就开始动手浇筑水泥地坝了。九强用大石块把院坝垫平,用细石块把缝隙填满,再用大铁锤把院坝重重地锤打一遍,这才在上面浇筑拌好了的混凝土!九强在建筑工地上打过工,这些活儿都难不住他!经过九强的努力,屋子涂成了白色,瓦换成了黑瓦,窗全换成了玻璃的,地坝成了水泥的,给果树花草砌了小平台,整座院子被九强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了。坐在小院里,小凉风徐徐地一吹,真有沁人心脾的感觉!
九强家那座矮趴趴的小院落,在九强的精心打点下,就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