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强回转转河,已是傍晚时分。转转河在西山落日的余辉里,显得十分宁静。在这宁静中,九强又听得到村道上牛铃叮当的响声,狗们汪汪的叫声,小娃娃们在空空的晒谷场上疯跑的笑闹声。徐徐的清风吹拂着,潺潺的河水流淌着。和江老板混了两天,让九强开了眼界——原以为死路一条,原来却是柳暗花明!这让九强心里爽快!
九强回家放好他带到城里去的那一坨石头,就迫不及待往村卫生室跑。跑进卫生室,就迫不及待把自己进城,去打探奇石市场行情的事,对芋香说了,对芋香说:石头真能倒腾出钱来呢,人家江老板,就靠玩这些个石头,搞得家大业大的,日子好滋润呀!
天黑下来了,河风清凉地吹到学校的院坝里,天边的霞光已经退去,星星眨巴着眼开始闪烁,九强和芋香还在卫生室,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全然忘记天已黑下了!
收了工的陈石匠,趁黑下来找芋香拿感冒药,他女人受了点风寒,弄得又怕冷又怕热的,浑身乏力,冒虚汗,得趁早弄点药,把这感冒拦下,真弄严重了,人就难受了。这人一难受,家里饭都没人煮,就把事情弄成一锅粥了!
九强和芋香见了陈石匠,就叫的叫干爹,喊的喊表叔,很亲热的。陈石匠见九强和芋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晓得这一对小人儿好着呢,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陈石匠把女人的症状说了一遍,要芋香配点药,弄回去吃一吃。夸芋香医术好,说每次生了病,只要芋香的药一到,一吃准好!又夸九强能干,说在外出息了,长见识了,把院子一弄,弄得多漂亮呀。要落到别的人,就是拿钱给他,也弄不出那个漂亮来的!
九强对陈石匠说,我正准备到您那里去一下呢!
陈石匠说,没事儿就去玩嘛,我还正愁没人扯白呢!
九强说,这次不是“没事”儿,而是有事儿,要来给您说呢!
陈石匠没明白九强要给他说的事儿是什么,还以为是九强要请他作媒,还以为是九强和芋香的事儿,已经到了要人说媒的这一步了呢!陈石匠就笑呵呵地对了芋香的背影,给九强使眼色,有些将信将疑地问:到了我该出面的时候了?
九强知道陈干爹会错了意,就笑,说:还不是“那个”事,是石头的事儿!
陈石匠不解,说:不是“那个”事儿?是“石头”的事儿?
九强说:是“石头”的事儿,就是您送我的那坨石头!陈石匠仍是没全明白:我送你的石头?什么石头?九强笑了,说:不就是那一坨像卧牛的石头么!陈石匠问:怎么了?九强喜喜地答:真能卖钱呢!
陈石匠有些不相信,问:是真能卖钱?
九强肯定地答,说:是真的,能卖钱!
于是九强就把他这次进城去打探石头的事儿,也大致地给陈石匠说了一遍。陈石匠这才把九强的意思弄明白!陈石匠说,那坨石头真能卖钱的话,你就弄去卖了呢,我屋边还有那么多石头,堆着的,你去看,有你钟意的你尽管拿,反正我也把它变不成钱!
九强说,那可是您的财产呢!陈石匠笑眯眯地说,几坨石头,算什么财产嘛,你赚钱了,给我打几斤酒就行了!
芋香给陈石匠把药配好,吩咐陈石匠怎么搭配了吃。陈石匠就对芋香说,表叔老了记不住,你给我用张纸写下来!
九强想再去看看陈石匠的石头,就对芋香说,写什么写,我们随干爹去一趟不就得了!陈石匠喜喜地说,这样最好,免得我记不住!
芋香有点为难,说,就怕有人来看病拿药找不到人?
九强说,估计这阵不会有人来,我们去去就回,耽搁不了多久时间!
芋香被九强说动了,就说行嘛!
九强高兴了,说这本来就行嘛,你这是去给陈干娘看病,医生出诊很正常嘛!
芋香就抢白九强,说,少找歪歪理由,陪你一同去就是了!
九强和陈石匠就笑,说,这女子“蛮横”呢!
三个人一同往陈石匠家里走。夜的白把村子衬托得十分寂静,隐在林子里的农家的点点灯光,和天上眨巴着眼的星星,把村子远近的山峦的剪影,勾勒出分明而又朦胧的线条,只有那一河哗啦啦流动着的水,让寂静的村庄,奔涌着流荡不息的生命的体液。
通往陈石匠家的路贴河而建,已形成了一条机耕路的毛坯,走着并不费劲。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天南地北地扯白,很快就到了陈石匠的家里。
陈石匠的女人,见九强和芋香一同来了,这可是村里最标致的一对人儿。这一对人儿来了,由不得陈石匠的女人不高兴,就不管自己的感冒,要去给芋香和九强弄点心吃。九强和芋香在院里看石头,陈石匠的女人却在忙着炒瘦肉酸菜的潲子,忙着煎鸡蛋煮挂面!
陈石匠是他随性捡的,没当回事地乱丢放着。九强进城,在江老板那里受了陶冶,增长了“鉴赏”能力,再看这些石头,门道就多了,看出了不少的名堂。芋香开始是不太相信九强的能耐的,却不料,九强真能如五如六说出些名堂,让芋香不得不生出佩服!
芋香心里高兴,嘴皮子却要耍笑九强,说:原以为你就是个半罐子呢——芋香是想用“满罐水不响,半灌水响叮当”的比喻来调侃九强——现在看来,还真有些小聪明!
九强就笑扯扯地说芋香:这下服气了吧!
芋香说:你真把这个事做成了,我才服你的气,光嘴皮子,我还不服!
九强说:那就看好儿吧!九强说得有几分自豪!
九强和芋香在斗嘴皮子玩儿,陈石匠却没闲着。他没想到,九强对这些个奇形怪状的石头,真有如此高的悟性,能说出如此多的道理?从自己送他石头到现在,这才多久的工夫,他就把这一行钻研到这个程度?你不得不认这娃的能耐!所以陈石匠就夸上九强了,说:你小子真能耐呢,不就几块石头么,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讲究来!
九强对陈干爹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就笑着说:哪里呀,还不是您给我教的,这次到城里又开了一下眼界,淘了一点见识,也就现炒热卖,卖弄个能耐了!
九强继续逗着芋香,说:就逗芋香玩一玩呢,哪有什么真学问呀!
陈石匠就笑,说:听你小子一说,我这石头得搬屋里去了,都是有讲究的东西呢!
九强就正经说:您这还真是正经话,说不定这石头里,真就有值大价钱的石头呢!
九强对陈石匠说:您真发现好奇古怪的石头,您就捡回来,待我把这生意的门路搞通了,真能把这些奇石变成钱了,我就帮您把这些石头卖出去,让您在玩玩耍耍中就把钱赚了,眼馋那些个看不得您的人,让您和干娘把日子越过越好,过得让人羡慕!
九强把陈石匠这些石头,好好地“鉴赏”了,和陈石匠又唠叨了一阵,才坐下来喝茶。又吃过陈干娘煮的挂面,又给陈石匠和他的女人道过谢了,芋香和九强才一路唠叨着现实、展望着未来,兴致勃勃地往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