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本章对李玉乐真正地起了心,想勾引李玉乐。但他内心里却有些提心吊胆的,因为他感觉着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他的背后盯着他,让他总是不能爽心。这个一直让他感觉在盯着他看的人,不是别人,是村里的打石磨的陈石匠。
陈石匠是个矮锉锉的粗糙汉子,长得很结实,练过把式(也就是习过武),性情豪爽刚直,力大无比,是个好打抱不平的人,也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陈石匠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朱本章的岳父范乡医的表侄子,也就是朱本章的媳妇的表哥哥了。这位表哥哥,最看不起这位表妹夫,也就是朱本章的嘴脸了。朱本章才开始跟范乡医套近乎,想跟范乡医学医的时候,陈石匠就认为朱本章动机不纯,觉着朱本章并非特别地钟意于他的表妹妹,而是垂涎于范乡医的好医术,以及范家的钱财!
朱本章和他的表妹妹正式成了婚。从朱本章单独行医起,对朱本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乱搞,就有风传了。范乡医去世后,朱本章正式接管了范家的家业和手艺,朱本章就变得更加有持无恐了,经常以了给人治病的由头,在外面搞出些不光彩的事情来!
陈石匠从小就受过范乡医的许多恩惠。范乡医膝下无子,又没有别的亲戚。所以范乡医也是把陈石医当了很亲的亲人待的,至少是当了半个儿子待吧?范乡医后来知道,朱本章这个人有很多不地道的地方。所以自己病重期间,对陈石匠是有所嘱托的!
陈石匠知道他这位表妹夫的秉性,也曾经骂过他是只爱偷腥的猫!
陈石匠为嘛敢骂面子足足的朱本章呢?一个是陈石匠稍显特别的身份,让朱本章不敢怠慢他;二是朱本章曾经去给邻村的一位小媳妇治病,他把人家的小媳妇给勾引了,人家可不服气呢,要治他,于是就做了圈套,那次就在床上把他给捉住了,要下他的阳具?正巧陈石匠在挨那家人不远的一户人家里修石磨子,听到那户人家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也就凑过去看热闹。陈石匠走近了,才把事情弄明白,原来是他表妹夫朱本章,在那家犯了事儿!
陈石匠晓得事情的原因了,就连忙去向那家人求情。可人家正在气头上,又哪里肯卖一个打石匠的账?又持血气方刚的几弟兄呢,于是不由分说,就把朱本章按在地上,拉开架势就准备开打!陈石匠见求情不成,眼见着朱本章就要吃大亏了,也是情急之下,就提了副拳头,也就开打了!陈石匠倒底是练过把式的,对方那怕几弟兄呢,正经打起来了,却是没经住陈石匠的一通拳脚的。直到把那几弟兄撂倒了,陈石匠才把个朱本章救了出来!
陈石匠在另一家的石磨子也修不成了,带了朱本章,就往转转河回,怕对方找到另外的帮手了,起他们的“二黄篾”,那他和朱本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逃到一个僻静的山湾里了,早出了那户人家的地界,估计对方也不敢再追找他们的麻烦,陈石匠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扫腿,就把朱本章放了狗啃屎,接着就对准朱本章的屁股,狠狠地几脚尖,愤怒地警告朱本章,说:再弄根鸡巴乱凿,我就把你鸡巴割来喂狗!
陈石匠虽然踢了他朱本章,但朱本章清楚,陈石匠无非是打他个教训,打他个吓头,让他长些记性,断不至于把他怎么样的,不然也不会舍了性命地救他!果然的,回转转河之后,陈石匠还替朱本章保了密,对任何人都没提他朱本章这桩糗事,对他小表妹也没提!
事后朱本章想呀,那天要是没有大表哥陈石匠相救,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小媳妇的那几个弟兄,是那一方的活阎王,凶煞得狠,被他几兄弟往死里打,恐怕还是轻的,情急之下,真把他鸡巴割了,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儿!
所以朱本章虽然吃了陈石匠几脚尖,事后想起,心里都是感激不尽!自从李玉乐嫁与张成木那天起,陈石匠见着过李玉乐,又晓得李玉乐的那么个情况,他就盯上朱本章了,知道朱本章,迟早会打李玉乐的歪主意!
陈石匠对朱本章想打李玉乐的歪主意这个事,那么地上心,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前面已经说了,陈石匠与范乡医的亲戚关系,范乡医去世后,他的表妹妹在村里也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得尽他这个当哥的保护之责;二是他清楚朱本章的秉性,狗改不了吃屎;第三个原因,是他和李玉乐的男人张成木的交情了!
张成木在没娶李玉乐之前,是条光棍汉;而陈石匠,也是条老光棍汉。
陈石匠原来是讨过一个女人的,因为他不善经营家庭,虽然会个石匠的手艺,也能找些小钱,但他手松,有几个钱就凭了他的豪爽,又是请客又是喝酒,还要玩牌,出不了三天,几个钱就抖光了,自己又是“空军”一个,或者一个“空军”了。所以居家过日子若许年了,家里还是大水冲过的惨样儿。陈石匠的女人没有随他过上几天好日子。
那次村里来了个弹棉絮的弹花匠,他女人就把自家的几床破棉絮弄去弹。那个弹花匠在村里弹了半个多月棉絮,他女人也就往弹花匠那里跑了半个多月。他也不动动脑筋想一想,就他家的那几床破棉絮,够弹半个月的么?那个弹花匠把棉絮弹完了,走了。他晚上睡觉,好几个晚上没棉絮盖,他才想起弹花匠走了,他的几床棉絮却没见搬回来。
他这一清理他没搬回来的棉絮,才发觉他的女人也多日没见回来了,他才满村子去问去找,村里人这才给他点水(也就是透信息),说你女人是不是被弹花匠拐跑了?他这才醒悟过来,醒悟到,他女人随弹花匠跑了,还顺便带走了他的几床破棉絮,弄得他自己也没铺盖盖了!村里有人奚落陈石匠,说他是丢了媳妇又丢了破棉絮!
陈石匠却想得开,说女人跟他没过上个好日子,她真心要走的话,要是给他打声招呼了再走,他也许还会多给她一点点东西的!
女人随弹花匠跑了,陈石匠就成了条光棍,以后就一直没相着个女人了。
陈石匠比张成木大几岁,从小就侠肝义胆,而张成木从小就懦弱胆小。陈石匠和张成木都没有三弟四兄和七姐八妹,在家都是独子。陈石匠从小就把张成木当小弟弟待,从小就护着张成木,不让张成木受人欺负;张成木从小就把陈石匠当哥哥待,很依赖陈石匠。
张成木和陈石匠的交情,从阶段上分大致可分为四个:一是从小娃娃开始到两个人都是光棍的时候,二是陈石匠有了个女人张成木却仍是光棍的时候,三是陈石匠的女人跑了两个人又成了光棍的时候,四是张成木有了女人而陈石匠继续光棍着的时候。
张成木和陈石匠深厚的交情,从原因上找大致也有四个方面:一是他们从小就兄弟似的友情,二是都做光棍汉的共同经历,三是猩猩惜猩猩的彼此可怜,四是陈石匠的懒散、不拘小节,张成木的勤劳、对陈石匠无悔的照顾!
说到张成木对陈石匠的好,就得举点具体的例子了:比如都还是光棍的时候,陈石匠就老来蹭张成木的饭吃和火烤,张成木不仅不说陈石匠的不是,反倒觉着多个人无非多煮一把米;至于烤火么,多一个人烤火还多个日白聊天的伴儿,多些乐趣儿。所以在这些看似问题的问题上,张成木从来没认为自己吃了亏,陈石匠也没觉着自己占了便宜!
当然陈石匠也是帮过张成木大忙的:那一年的冬天,农闲,张成木在家捂了一炉火,上山砍烧柴去了。张成木那时还没娶李玉乐呢。估计是火坑里蹦了火星子,张成木的屋子烧着了。屋子燃起来的时候,在河坝里打石猪槽的陈石匠就看见了,陈石匠赶紧满村子地吆喝,才把在家的村民吆喝了来。
别看张成木是个胆小懦弱的单身汉,可他节俭勤快固执,家治得不错,喂的有猪养的有牛,打的粮食和其他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一样都不少。所以村民们赶到,赶紧把张成木的猪呀牛呀什么的活物赶了出来,又把粮食和别的物件也抢了出来。虽然把一栋烂木架架房子打了个稀烂,家里的财产却没受到太大的损失,这给张成木的“重建”创造了条件!
张成木从坡上赶回家时,就只剩下屋场里冒着的黑烟了。可欣慰的是财产得以保全!
当天晚上,陈石匠就把张成木接走了,接到了他那栋同样是烂木架架的房子里。
那天晚上,陈石匠置办了好酒好菜,好好地劝了张成木一通,然后就把张成木“收留”了下来,包张成木的吃喝。以至于以后的一段日子里,陈石匠也是尽其所能,好洒好肉地款待张成木,陪张成木说宽心话,还谋划着给张成木盖房子呢。
陈石匠给张成木出主意,说新房不如用石块砌,把屋子砌小一点,屋子要那么大干什么呢?陈石匠说房子大了有屁用!大了装鸡巴呀!
陈石匠说过这句话了,陈石匠就和张成木两个人,都很开心地笑了,两个人都觉着,陈石匠说了一句十分机智而又十分好笑的话。两个人笑过之后,陈石匠接着又说,石头么,河里有的是!陈石匠给张成木算账:不如把自己山上用来造屋子的木料,砍些卖了,换了钱来砌石头房子,比用木料要节省多了,只怕屋子造好了,卖木料的钱还有剩的!
陈石匠说,这石头房子冬暖夏凉,比木架子房子还实在些。陈石匠说,外面的人都用石头造房子了,只有我们这里的人,造房子总离不得鸡巴木料!说到鸡巴的时候,两个人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陈石匠说:石头房子还有一个好处,不容易受火灾,就有点火星子,也烧不了房子。陈石匠调侃张成木,说像我们这样没女人的光棍,家里时常没人,就最怕蹦火星子烧房子了,烧得样么子东西都没有了,那就更像光棍了!
陈石匠说过之后,就又觉着自己又说了一回十分机智有趣十分好笑的话,于是就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张成木也跟着嘿嘿嘿嘿地笑了!
两个人又嘿嘿嘿地乐了一阵子,才慢慢消停下来。
在修房子这个问题上,张成木觉着陈石匠说得很有道理,就听了陈石匠的意见,真的就去请示村里,变卖了自已山上的一些木料;村里又发动群众,给张成木捐了些钱物;又到镇上,去给张成木要了些救济和受灾的款子。张成木用这些款物,请人在河里挑了几天石头,把砌墙的活路就包给了陈石匠。陈石匠又找了两个帮手,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给张成木造了一栋石头砌的房子。
房子比原来的要矮,面积也要小一些,却坚固结实,张成木很满意。所以,转转河村的民居多是木制的吊脚楼,只有张成木家的房子,却是比较矮小的石砌屋——这就是张成木和陈石匠交情不一般的另一段故事!
李玉乐做了张成木的女人,陈石匠打心眼里为张成木高兴。正像陈石匠有女人的时候,张成木经常到陈石匠家里去玩一样;张成木有了女人,陈石匠也经常来张成木家玩。
李玉乐这人贤惠,说话会暖人心,做事又很得体,又知道陈石匠和她男人的交情,又知道陈石匠爱打抱不平的个性。李玉乐就在想,像她李玉乐和张成木这样的家庭,正要有陈石匠这样行侠尚义的人保护,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李玉乐对陈石匠十分的好,这就助长了陈石匠,经常到李玉乐家随便玩随便吃喝的兴致,两家就好得像一家人似的。
张成木娶了李玉乐,陈石匠一见李玉乐那么娇娇可人地让人喜欢,一方面他为张成木高兴,一方面他又为李玉乐担上了心,他知道,朱本章会打李玉乐的鬼主意的。
自从朱本章第一次给李玉乐看过病,朱本章就很勤密地往李玉乐家里跑。陈石匠一见朱本章那么乐癫癫地往李玉乐家里跑,他心里就犯上了愁,知道是黄鼠郎给鸡送礼物的意思。陈石匠可忍了些日子,实在是看不下去的时候,他曾警告过朱本章,说你再莫做对不起妹子的事,又说张成木李玉乐两口子是老实人,你莫去做欺负老实人的事!
可那时朱本章还没把李玉乐勾到手,所以他就嘻皮笑脸地嘿嘿嘿笑,连忙勾腰点头地给陈石匠敬烟,说大表哥放心,我是去给人家瞧病,哪里敢再去勾人家女人?
陈石匠接了朱本章的烟,叼在嘴上,还要朱本章给点上,然后说:见过猫不偷腥么?
朱本章脸一红,仍是强笑,说:只有大表哥爱说笑话!
陈石匠说:你看我爱说笑话么?真做了对不住妹子的事,你就小心松你的皮子!
朱本章连连表态说狠话,说大表哥放心,真做了对不住你表妹子的事,就任由大表哥发落!说过之后,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边说就边溜,借故就溜开了去!
朱本章对陈石匠是又恨又怕又敬,知道这尊恶神惹不起,因为这尊恶神是他女人的大表哥,他女人可心疼她这个大表哥了,只要她大表哥一去他们家,他女人就要弄上好的酒肉款待他;朱本章要是在家里,还得陪了笑脸劝陈石匠喝酒吃肉,不敢怠慢。所以陈石匠只要往朱本章家里去,朱本章是尽量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只好苦了脸来陪!
所以陈石匠的这双眼睛,时时让朱本章感觉着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