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些年一直用着朱本章的中药,身体还算过得去。但劳动力还是不行,干不得重活,下不得重力。因为娘帮不上帮,每年的秋收就成了爹最忙最累的日子。爹妈曾经希望九强能在秋收的季节,请假回来给家里帮帮忙,可爹妈又怕耽误了九强的事,所以一直也没对九强说过。今年的这个秋天,九强不是想逃避一下打工的生活么?所以九强就回家了!九强对爹妈说,好些年没在家了,这个秋天就在家帮爹收拾庄稼,不出去了!
爹妈都是很知足的人,从没求过大富大贵,求的都是平安、是一家人的长相厮守。九强说就在家里帮爹收庄稼,今秋就不打算出去了,爹妈就高兴得不得了!
九强其实是找了个把自己留下来的借口,想在老家探一探、看能不能谋求发展?常言说长安虽好、可不是久留之地,打工虽好、也不可能打一辈子工!九强对芋香是说了实话的,所以芋香就晓得九强对爹娘撒了谎,但芋香把这当了善意的谎言,并表示理解!
芋香支持九强在老家探一探路子,当然她也提醒了九强,说老家的门路也不好找的,要九强先有一个思想准备,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容易了!
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打拼的九强,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就是芋香不提醒他,他也不会就把事情想得那么容易做,想得特别美妙的!但这充分体现了芋香对他的理解、支持、关心和爱,这让九强心里蛮感动,觉得还是只有芋香比较懂他!
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九强对人生有了很多的体会。比如这人吧,无论你的岁数多大,只要爹娘还在,就还会有爹娘疼;而被爹娘疼着,就是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所以家是个特别好的地方,是一个给疲惫的心放假的地方,也是一个让奔波忙碌的心消停的地方。在外面漂泊打拼的日子越久,越对家想念、依恋和留恋!
九强在家玩了两天,就准备去帮爹收庄稼,想减轻爹的劳动负担,也兑现自己的“谎言”;可九强真要去帮爹干庄稼活时,爹娘又舍不得让九强去出力气、去受苦了。爹说,就那么一点庄稼,有多大个收呀?我一个人收得过来!
九强知道,爹是怕把他累了,要他在家玩儿。九强就在家又玩了两天。这又玩过两天了,九强觉得就这样玩着,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实在是过意不去。于是就又提出,要去帮爹收庄稼。爹说,就那么一点庄稼,多大个收呀?还歇几天!
九强只好又在家歇着,然后到村子里去转转,和村里的熟人聊聊闲天。好些年没这么仔细地看村子了,这仔细一看呀,才看出村子的变化大呀!公路虽然还是条机耕路,但明显地比以前要平坦宽展不少,村子里的环境卫生也有了极大的改善,这倒让以前的一些老院子旧房子,显得更有一些古朴、宁静和悠远了!——这让九强生出很多的感慨!
这天爹要到地里去扯黄豆荚了。这黄豆荚在地里成熟了就得收,否则就会爆开掉地里烂掉。而且这黄豆荚一收,接着就要收苞谷坨了;这苞谷坨一收,就得收水稻子了。所以这活路就一茬接着一茬的,可没一点劲可以松!九强就又对爹提出申请,并且说,老玩着没劲了!爹就笑,说,那你就跟我去扯豆荚吧!九强就随爹到地里扯豆荚去了!
天气非常好,暖和的太阳照着庄稼地。爹只当九强到地里去玩,去消个闷,去图个新鲜,或者去给自己做个伴。爹可没指望九强真去帮他一个大忙。爹想,在家闲得慌张了,那就随我到地里玩一玩吧,玩累了,太阳晒怕了,你就自个回来歇着!
九强可不是打算到地里来玩的,他是真的要来帮爹好好忙活呢。所以一到地里,爹坐在一墩石头上裹叶子烟,叫九强也坐下歇歇,九强却不歇。九强说,爹你吸烟吧,九强就下地扯开了黄豆荚。才扯头几把时,九强没感觉黄豆荚难扯,一提一蔸,还觉着新鲜;几蔸合起来就一大把,几大把放一块,不就一小堆了?而且太阳暖暖地照着,也蛮舒服。更让九强舒心的是,一蔸一蔸的黄豆荚被他扯起来,让他很有一种成就感!
爹不作声,看九强忙得欢实,就眯了眼笑,一边继续吸着他的老土烟。把一枝烟吸完,爹才不慌不忙下地来,开始不慌不忙地扯豆荚。而此时的九强,豆荚虽然扯一小片了,可身上也在冒微微汗了,慢慢也感觉一些热了,手掌怎的就有了疼痛呢?待九强看手时,手掌上居然有了血泡!看见手上的血泡,九强就不服气了,心想,没这么娇嫩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就变得热辣了,九强的汗也开始下了。爹要九强到树荫下去歇一歇,九强好着强呢,执意不去,执意要和爹一起扯豆荚!
有九强的帮忙,这豆荚扯得真比平时快,已经扯一大片了。爹就说,扯不少了,先把扯起来的捆扎好了再扯!九强就和爹把扯好的豆荚,一捆一捆地捆扎起来,堆到地边去,就一大堆了!爹说,把捆好了先挑回去,好放在地坝里晒。九强和爹就往家里挑豆荚!把扯完的豆荚挑回家,在地坝里晒好,也就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
九强今天劳动了,肚里的早餐就消得快。吃中饭的时候,九强已经感觉有些饿了。所以九强就把中饭吃得特别地香,感觉着胃口也特别地好!
吃过中饭,娘见九强手上起了血泡,就说下午不去了,在家歇一歇!九强不肯歇,仍执意要随爹去扯豆荚,说回家来就是要做事的,做事么就要做得像那么一回事!又对娘说,这次回来,如果在家找到合适的门路,就不出去了,就在家里创业,也好照顾您们!
娘听明白了九强的意思,就喜笑颜开地说,要是真能在家里找到活路,不再在外面去找活路做,那就是最好的了,一家人总要在一起过日子嘛!娘却又把话题一转,批评九强说,就是在家里做活路呢,也要悠着点,不然身体吃不消的!
九强笑笑地对娘说:今天就做个全劳力,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耐力!
九强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当娘的当然高兴。娘就笑,说:那就试一试吧!
九强下午又随爹下了地,继续和爹在地里扯豆荚。九强扯过一歇豆荚了,手上的血泡就有几个被磨穿了,流出血丝来,还有一些些疼痛。爹见了就又笑,再也不让九强扯豆荚了,要九强回家歇息去!九强不回家歇息,坚持要帮爹挑豆荚回家。爹拗不过九强,于是爹就让九强把豆荚捆起来往回挑,把豆荚立在院坝里,让爆爆的太阳晒!
豆荚是要晒上好几个好太阳才晒得干枯的,晒干枯了才能用连枷打,圆滚滚的黄豆才会破荚而出!九强和爹一天的劳动,就把豆荚晒了大半个院坝!
爹怕把九强累坏了,太阳还照着西山头的时候,就收工了,比平时收工要早得多!
在地坝里把最后一挑豆荚晒好,九强就提了条毛巾,往河里去。九强要到河里去透透地洗个澡,这样疲乏就会消失,浑身也就会爽快起来。这是九强的经验。
九强在河里洗过澡,回家香香地吃过夜饭,又到芋香的卫生室里去玩儿了。进得芋香的卫生室,芋香见九强手上的血,心里就一阵紧,赶紧拿了红药水给九强擦,说要给九强的手消消毒,怕感染了!又心疼地说九强:看把你苦的!九强心里一阵爽,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对芋香说:过两天,过两天不就习惯了?!
芋香给九强擦红药水,用嘴吹血泡破皮的地方。芋香没在意,九强却感觉手被吹得痒痒的。红药水才擦到破皮的处,是有一点疼痛的。所以才擦上去时,九强的手就神经质地一惊悚,芋香就笑,说九强:你那点出息!惊悚过了,九强又忍不住笑,说:就这点出息呢!
红药水擦上去一瞬间的疼痛之后,感觉就不疼了,而且还非常地舒服!芋香又用药棉细细地清洗血泡的创口,又擦上些红药水,九强就感觉心里暖暖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九强才发觉自己的肩膀也有些疼,也像磨破了皮似的?九强就脱了衣服在灯下看,却是没破皮,只是有一点红肿!九强就笑着鼓励自己,说:你终于把第一天挺过来了?这是你准备在家吃苦、在家劳动的第一天,这第一天就是个坎,把这个坎迈过去了,再有三两天的磨练,你就真的挺过来了!你就真的成了一条好庄稼汉了!
第二天仍是扯豆荚。第三天还是收豆荚。爹想在这几天里,集中精力把豆荚收拾完,收苞谷收水稻这些大活路,正一桩一桩地等着呢,日子轻省不了。九强坚持着跟爹收豆荚,自家院坝晒不下了,就去给黄老师打招呼,把豆荚往小学院坝里晒!
才把豆荚在地坝里晒着呢,爹就要忙着收苞谷了。爹说要趁天色,说不准哪天就下雨了?于是爹和九强就又打早打晚地,一挑一担地往屋里收苞谷了;而且晚上也不得闲,得把收回的苞谷棒子剥出来,剥出苞谷棒子,摊晾起来晒干,才不会霉烂,才能够保管!
又把这一阵忙下来,九强真的累了,屁股一挨板凳,九强就打瞌睡!
这边苞谷才收完,还在地坝里晒着呢,那边天真的就在开始阴了。见天在打阴,爹就有些着慌,说要是这雨真下来了,这稻子怎好收呀?收回来的稻子,非得摊摊水,有四五成干了,遇上阴雨天,找个地方摊晾起来,勤翻勤捡,才能免强保证其不霉烂;再候到太阳天了,赶紧晾晒,这年的稻子才算得收了;否则就会霉烂掉,一年的力气就白费了,一年的生计就没了着落!所以爹很着急!
爹一着急,九强也跟着着急,毕竟是一年的辛苦呀,也是一年的指望呀!这一着急,九强也就忘了疲劳和辛苦!九强和爹就趁这雨还没落下来的空档,就在自家的田里,打早打晚地往屋里抢收稻子!
田坝里很热闹,大家收庄稼的进度差不多,九强和爹忙着抢收稻子的时候,各家各户也在忙着抢收稻子;只是九强家今年有九强帮忙,就比别的人家抢收得要快一些!九强和爹把稻子抢收完的那一天,天就沥沥淅淅开始下雨了;雨不大,却很愁人!田坝里却还有不少的人,在薄薄的雨幕里,在忙着抢收稻子呢!
这一段日子,九强太忙了,又太累了,几乎就忙坏了、累坏了,连到芋香那里坐一坐的时间似乎都没有?九强才知道,种庄稼原来这么辛苦?还这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