隑帮(长篇小说)
(贵州)李利维
二、古老的吴马口住着隑帮
正值吴马口赶乡场。
人流如织。穿著土族居民服饰的男女老少,说着带四川话的口音,卷舌音特别重,说话仿佛要咬着舌头,又像是在口中打了个结一样,“尝一脔肉知一镬之味”,听一席话语拾得乡愁。
酒幌下坐着一老髯,袒胸露乳,骄首昂视,长着一脸土匪的自画像,好像他妈是在土匪窝子分娩的,自顾抽着他的旱烟袋,对过往行人熟识无睹。咋一看他的装束,上著青色火汗衫,腰系玉兔缠丝带,下穿微黄紧口筒管裤,足蹬月牙布屐鞋。左手两颗口径六公分的铜豌豆摩挲得哗啦直响,一对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似乎洞穿别人的五腑六脏,抬腿间“喀嚓”一声,屁股下坐的一根柏香木做的板凳应声散落一地,令行人大惊失色,避而远之。这厮何许人也?此乃大名鼎鼎的新任隑帮第十九任帮主牛一欢是也。
出得门来的是一徐娘半老的贵妇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银铃般的嬉笑声,令街邻似老鼠怕猫无地自容。她正是隑帮第十九任帮主的第九姨太风四娘。风四娘扯开嗓门,未成曲调先有情,对着牛一欢撒娇,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娇滴滴骚痒痒并不亚于在厢房的牙床上那么逊色,往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典型的土匪婆子。路人咋一看,这个牛帮主也属于“耙耳朵”之类的混球,成了吴马口古街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黄脉师从上街走过,他是远近闻名的木匠,祖上隔代传的木工手艺堪称一绝。什么是隔代传?这是当时人们的愚昧,生怕独门的手艺被他人偷学了去,又恐怕在本家中失传,就采取了不传儿子传孙子的这种方式,把手艺隔代传下去,这也叫一架脉斗半边分的方式。牛一欢铜豌豆直叫人牙齿痒痒,路人都想方设法躲过他的视线,而黄脉师一个趔趄,栽倒到牛一欢的面前,木屑插入了他的脚掌,鲜血直流,却不敢哼声,被牛一欢有力的大手钳住,黄脉师忘了阵痛,双腿糠糠颤,只差尿裤子。风四娘见状骂出了怂蛋之类的脏话,笑弯了腰。牛一欢见九姨太心情好,便没有往日的狰狞,索性把黄脉师如老鹰叼鸡般掐在手里,坐到上街的檐廊下的木椽子锁定的木栅上,看似很友好地摆起了关于吴马口古街的龙门阵。
黄脉师忍着剧痛,说起了吴马口古街。早见于清中的建筑风格的居民市贸街,分上下两排,上排高于下排约三米,下排是平行的,上排是梯级状分布,立材结构,上下两排是利用陡水排放的原理连结在一起,屋顶是用小青瓦盖的,椽子和瓴子之间是大墨法的穿斗,成“M”状衔接在一起。房屋供当地居民住,中间约八米宽的街道就是商贸交易的摊位,一字排开,赶集的人行走比较方便,晴天不被烈日晒,雨天不被大雨淋。由于这种比较合理的街道建筑,远近的商贾都云集到这里进行商贸活动。水西河畅想着古朴的历史曲调,沿街而过,哺育着父老乡亲,使得这里兴盛一时。
吴马口老街坐落在吴江左岸的吴山脚下。它依山傍水,东西横贯,仁怀至金沙的公路从其东头通过,北端经壮观的大桥与街道连为一体,彼此隔河遥相呼应。看似平整的街道,由大小相近的青石块镶嵌而成,早已被悠长岁月磨蹭得光滑闪亮。
这条古老的街道是南方所独有的建筑艺术。两旁矗立着两排高低悬殊的木结构小青瓦屋面街房,尽管它们都是穿斗式悬山顶二层楼建筑,但却各有风韵,别具一格。北面的一排临衔而立,屋檐微伸,既可避雨而阳光充足,间亦有古老的吊脚楼夹杂其间。铺面上下的横木均挖有槽,便于铺面活动壁板的开启。有的店铺,还保存着古色古香的木质柜台,向人们讲述着那既平凡又不平凡的故事。有少部分街房,也因地制宜地改为砖木结构,但其故貌依然可见。南面的一排街房建在高两米左右的土苔上,临街有用石块砌成的坚固保坎。其独特之处是街房的屋檐稍微倾斜地向前延两米多,直至保坎之外。保坎上有数十根滚圆的木柱顶住房檐边沿的檩子。木柱与木柱之间有厚实的穿枋相连,组成简易栅栏。木柱、木枋都用油漆漆得光亮,既醒目又能防腐、防蛀,还是从前商人们晾晒布匹、面条的理想之所。每间房屋,都有楼梁与木柱相接,上面横铺一些木板,形成简朴的楼中楼,供主人堆放一些廉价而常用的杂物。街东这一特别的长廊,实际上成了正街的辅街。长廊西高东低分为三段,每段的街面都比较平实,其间高差的交界处以石梯相连。除东西两侧有石级直上廊子而外,正面临街亦有两处由多级石梯组成的通道,把正街与辅街连在一起,供人们上下。长廊的空地,平时是街上休闲聊天之所。赶场时背靠沿街的木枋摆上各式各样的摊子,成了街中街。上下两条街道,人流相互涌动,别有一番景象。因为有这条遮风挡雨的辅街,故自古以来,这里赶集的场期便风雨无阻,热闹如常。
牛一欢听得津津有味,竟然忘了风四娘的存在,口沫四溅般戏弄黄脉师。这是师门不幸,黄脉师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牛帮主虽然牛,却也有怕的地方,他生性夸张,看见漂亮女人就腿软,就想据为己有,看见男人就想奴役,就想作弄。其九个夫人就是他的软肋。风四娘见牛一欢还没有闹够,早不耐烦了,凤爪一伸,是佯攻的招式,牛一欢急忙松开黄脉师的手,揽住了风四娘的小蛮腰,嬉皮笑脸般讨好风四娘。
有人呼啦,“土匪来了”“带头大哥来了”。只见街市上赶集的人群奔走相告,拥挤逃逸,器具撒落一地,街面凌乱不堪,大人小孩老人妇女呼喊啼哭,目不忍睹……黄脉师见机行事,溜之大吉。
土匪,以半路抢劫、打家劫舍等为生的地方武装团伙或其成员。扰乱社会治安,欺负人民群众,在地方上抢劫财物,为非作歹,残害人民的武装匪徒。太平天囯《天情道理书》载“广西武宣地方有土匪陈亚癸,亦是聚党数千,掳掠乡村,扰害良民。”清·王韬 《淞滨琐话·金玉蟾》录“时土匪未靖,行旅戒途。”茅盾《小巫》(四)写道“前次老头子派人到西北乡去抢了,又放火;保安队又去捉了几个乡下人来当做土匪。”东北的土匪叫胡子,山东和西北的土匪叫响马,四川的土匪叫袍哥,贵州土匪叫棒老二,也有蛮子、杆子之说。云贵高原是喀斯特地貌,有“无处不山,无山不洞,无洞不匪”的说法,正是说明了这个地区匪患无穷。赤水河流域与川黔接壤,盐运使这里经济发达,四川的袍哥,贵州棒老二看中了这块肥肉,时常滋事抢劫,祸害黎民百姓。
牛一欢安坐太师椅,“咕噜”喝酒,看不出一丁点慌张。出没的匪众都知道他的厉害,避而远之,谁会以卵击石?这一方还算太平。闹土匪,这分明是黄脉师使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土匪中有一位“带头大哥”,至今也只是一个传说,那个时候,人们哄孩子,只要说“带头大哥”来了,小孩便不再哭泣,你说有多神奇。
住在正房子的敖夫人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虽年老色衰,却风韵犹存,早就不过问家事国事天下事,一心向佛,享受着太皇太后般的待遇。无嗣无福,这是过去女人的规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牛一欢对结发夫人还是重情义的,为她修了一座佛堂,安排了两个侍女陪伴,起居饮食一应俱全。其余的七个夫人死了五个,还有两个健在,为他留下了十五个儿女,七男八女,统一由风四娘九姨太管教。由于上天安排了七男八女,个个都不好惹,当地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称命不好的风四娘“欺男霸女”。
在早些年,牛一欢呱呱落地,便飘来一老道,留下偈语诗云:
吴马牛一欢,
橄榄环中山。
双溪磐古道,
紫薇薰烂熳。
敖夫人依稀记得,这是老帮主命丧黄泉时得的一梦,便口述于此,这在当时是一个解不开的结,理应交由正房敖夫人善始善终,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便记录在后堂的香案上,每日参拜,祈求上天明示。敖夫人饱受家教,自知天命不可违,牛一欢便理所当然地娶了二姨太,陆陆续续有了后裔,敖夫人作为长夫人,负有管理家务的责任,便去掉上句,逐次将偈语嵌入牛一欢子女的名字中。二姨太也是个短命鬼,难产死去。还在“烧七”中,牛一欢似打圈骡子,早按耐不住了,四处沾花惹草。敖夫人看在眼里,张罗着给牛一欢续弦。等到牛一欢娶了九姨太,费了不少功夫也不能再生育了,这个谜才算解开,原来他命中注定有十五个子女。
敖夫人 无嗣
二姨太 郑氏 一子一女 橄、榄
三姨太 龚氏 三子 环、中、山
四姨太 郭氏 二女 双、溪
五姨太 李氏 一子二女 磐、古、道
六姨太 程氏 二女 紫、薇
七姨太 陈氏 一女 薰
八姨太 苟氏 二子 烂、熳
九姨太 风四娘 无嗣
像风四娘这种女人会有羞涩和回避的必要吗?当街便与牛一欢矫情起来。风月场上呼风唤雨的隑帮第十九任帮主牛一欢,就是这样拜倒在风四娘的石榴裙下屁癫屁癫的,整个隑帮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马,对风四娘服服帖帖,俯首甘为,究其原因,不单是她的地位是帮主夫人,也不单是她的那股风骚劲儿,而是她对隑帮作出的不朽贡献,奠定了她在隑帮的地位,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隑帮姓风而不姓牛。
女性是江湖的初始。
想当初,一场浴血奋战……
马蹄声咽,狂风怒号。天空布满乌云,一缕缕羞涩的阳光从乌云的空隙间漏下些许奸笑,可怜的水鸟扑打着波涛微蓝欲难求,深而宽广的湖泊惊起一路水鸟的场景蔚为壮观,随远去的帆船影影绰绰,掉进了黄昏后的雨。
“马大爷,怎么办?风紧,扯风吧。”头蒙黄巾的矮子气喘吁吁,瞬间突变的惊悸暴露在他老谋深算的皱纹,袖口的血渍可以拧下血浆。这是马大的师爷勾鼻天鹰。
“你小子便起打猫心肠,兄弟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宁可战死,也决不后退半步。”跟随在马大身后的一员手持戒刀的黑面刹手起刀落,一声尖叫,倒下了一个穿长披风的汉子,又有几个大汉疾风骤雨般出没,刀剑不长眼,朝马大一阵乱砍,黑面刹左冲右突,戒刀轻浮如梅花点点,身形飘逸若亦真亦幻,始终游离在马大鞍前马后,长袍破败不堪,身中刀伤无数,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这黑面刹乃是马大的鞍前侍从,江湖上人称是也。
“慌个逑。天将降大任予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老子是天上派下来收拾这帮混逑的,不会栽的,操他奶奶的个熊,这回着了牛一欢的管家祁狼的道,打蛇先打七寸,砍掉那个骑乌龙驹的,应该是管家祁狼那龟儿子。”马大边向前冲,边训斥手下,以期稳定军心。
双戒禅魔不知去向,应该是在混战中冲散,马大也顾不上他了,只身抵挡。
砍呀!杀呀!冲呀!
混战在吓人悚闻的盐运之路的关隘口——翘扁担。这是一条通往省外的运盐必经之道,弯弯曲曲,藤蔓纵横,能勉强过往套马车,且是单马套车,运载量远远达不到盐商的需求。这里常有山匪出没,大凡是出口的盐巴和日常用品,完全靠当地的帮派护送或盐帮独自经营这门生计。
“谁捉住马帮第十九任帮主马大的,赏票子一千块。”祁狼令出,早已密报了风四娘,隑帮人马如蝗虫般卷来。
马帮主眼下身份已经暴露,索性扯下蒙在脸上的黄巾,一条赶了十九代马帮汉子的定帮之物——绞缫鞭,露出狰狞的面目,在马帮主的手中横拉竖扯,扬起醒世雄风。“噼噼啪啪”一阵罡声,应声倒下几个小喽罗。
马帮是正义之师,靠从事货物运输糊口,从不扰民,口碑交好。江湖恩怨,此起彼伏,都在机关算尽中。
“呜……咚……”这是隑帮接应的信号。
马帮主,不能硬拼,牛一欢的帮手到了,也可能是风四娘那骚娘们儿带领的女儿国,弄到刀下的男人,先奸后杀,让你做鬼也风流,还会割下卵子(睾丸)爆炒下酒的。
“镇住,镇住。谁往后退,老子搿了谁。这里没有牛一欢,是他的大总管祁狼这龟孙子,擒贼先擒王,截住他的退路。”马大声嘶力竭,赤兔马扬起双蹄,嘘哞长啸。
马大暗暗嘀咕,看来这一仗是吃亏定了,前有隑帮的守隘人马彪捍抵御,后有风四娘的女狂人似秋风扫落叶,马队无法通过,套马车折猿挡住去路,怎将是好呀。马帮主登上土苔,搭起手蓬朝四周打探,身后是芊芊莽莽的原始丛林,前面不远处是浩瀚的哩町湖,没有一线逃生的希望。马帮主忍痛割爱,将勾鼻天鹰呼至跟前,掏出一包袱,牵出赤兔马,耳语一番。勾鼻天鹰行将跪下,马帮主擎住他的衣领,甩出一丈有余,手持绞缫鞭“噼啪”拍出玉龙吐花,只一招便硬生生地把勾鼻天鹰卷走,绞缫鞭死死地缚在勾鼻天鹰的脖子上,这是临危受命的江湖规矩,大凡在道上混的人,都不会把悔恨写在脸上,只有把未尽的夙愿留给信得过的弟子帮众。
马大的师爷勾鼻天鹰朝这边靠拢,人马损失惨重,所压送的盐巴撒落一地,这趟差事足以让马大身败名裂。马帮主仰头看看不长眼的老天,几欲昏厥。他后悔没有将武功盖世能翻江倒海的勾鼻地鹰带来,马帮可是靠他撑起维系到今天,新出道的勾鼻人鹰虽是女将,身轻如燕的功夫可以折服风四娘,仅是传闻,也不知去向。这人称“江湖三鹰”的门人若是三鹰合鼻,可以把江湖弄个底朝天。
“天欲亡我,奈汝何哉?”
勾鼻天鹰听令:隑帮要的是我,你带上绞缫鞭冲出重围,号令马帮,他日若遇见双戒禅魔,会合一处,铲平隑帮,替我报仇。其余马帮弟子,各自散去,回南山大本营会合。我自去会会风四娘,抵挡一阵,配合你们撤退。如若违令者,交由勾鼻天鹰处决。
“撤。”
“给我追,荡平马帮。”祁狼见日思夜想的主子风四娘,兽性大发,杀红了眼,像削西瓜一样的削下了不少人头。
风四娘娇声一出,“狼儿,回来”。祁狼翻身倒在地上,血染征袍,狼性凸现,俯首叩谢。
隑帮凯旋归来,祁狼牵着风四娘的裙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牛一欢鼻子酸酸的,在正门迎接。兴高采烈,杀猪宰羊,庆贺一番,按下不表。
义兰堂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这是隑帮的总舵,有重大事情宣布或特大喜事庆贺才在这里开舵。
那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望天楼山脚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几乎没有人迹的草径间蝴蝶的彩翅翻飞着,那些无人注意的草木一样静静地生长。香火下放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垒着各种兵书法帖,并有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关公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某公墨迹,其词云:你强我强隑帮强,无钱无人家难当。案上设着大鼎,香烟缭绕。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两把太师椅龙凤呈祥。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在当时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椅子也都是土漆漆的,其中一张特别高,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六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殿内紫红木砖铺地,坐北向南设雕镂金漆大当家宝座。东西两间为藏宝阁,安上较厚的板门两扇,上加木质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庐帽,两把威廉的大锁与示警铃铛相连。建筑上采用了减柱造做法,将殿内前檐立柱减去六根,使空间宽敞。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这是风四娘议事专用的凤仪堂,其实就是一个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密室。
风四娘蹀躞走到义兰堂前,佯装问问祁狼,这两个繁体的“義蘭”不好认,狼儿认识吗?祁狼是见风使舵的主儿,与牛一欢耳语一番,牛帮主开怀大笑。
牛一欢抖抖衣衫,站在象征帮主地位的匾额下,郑重宣布,把义兰堂改为隑帮总舵隑风堂。其实都是一家人内部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其详,冠以彰显风四娘功高盖主的业绩,实则是聚拢人心之法,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牛帮主,小肚鸡肠,技高一筹。
隑帮兄弟们敞开肚儿的整,大庆了三天。烟馆、妓院乐此不疲,乌烟瘴气,魑魅魍魉,鱼目混珠。风四娘在婢女的陪护下,穿梭其间,与祁狼暗度陈仓。
风四娘下榻隑风堂,明目张胆的指手画脚,滥用帮规,对不听从使唤的牛一欢心腹打击报复,利欲倾心,玩于掌间。
从此,翘扁担这条盐运之路,归隑帮管辖。凡经过这里的商贾和盐帮,按照规矩交纳过山盐币和路捐,包你顺利,确有偷捐漏币者,轻者剁耳挖眼,重者捆绑后丢到哩町湖喂鱼。
清末民初的这里,隑帮就是法律,呵气成法,喷嚏成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