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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利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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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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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隑帮(长篇小说)》连载

第一十四章 十四、谈家驿站的蹊跷

隑帮(长篇小说)


(贵州)李利维


十四、谈家驿站的蹊跷

 

却说祁狼通过一些对付女人的伎俩,从老姑与老丐婆的瓜葛中看出头绪。原来牛帮主与老丐婆在年轻时相互倾慕对方,偷吃禁果,老丐婆是少女妙龄,不知道男欢女爱的后果会怀孕生产,眼看肚皮一天天长大,便用练功带用力缠住,致使婴儿在强力压迫下,怀胎超月,在剧烈的疼痛中分娩,弃之于异地。老丐婆发誓不再沾染男人,更是对牛家人恨之入骨。一心练功,练成了一身震撼江湖的夺命手,在一次攻击中失手,被削去一指,从此,江湖中的夺命九指手成了杀人的代名词。

祁狼心中有底儿,来到谈家驿站,还是几月前来的那家酒肆,仍旧是那张凭窗的桌,可以看到街市的风景。今天的谈家驿馆客人稀少,大清早来喝茶听戏的票友似乎不积极,入住的客人起早赶路吃早点的也寥寥无几,面生的倒有几个在角落里安分守纪。祁狼要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几碟小吃,慢慢的品茗细咽,显得若无其事,清闲高雅,与世俗无关。

这就是高手过招的镇静,良好的心里素质,精细的感知能力,老到的判断深度,准确的手到擒来。

“先生,买花吗?”是一个枯瘦的小女孩,一边拿起一束鲜花,一边摊开手准备收钱。祁狼回过神来,看见这个小女孩猴头菇似的戴着布帽,衣衫褴褛,脚丫系在破鞋上,手指甲好多年没有剪了,又长又污垢,一手炯炯有神的眼睛是她最唯美的地方。

“我给你一碟吃的东西,外加一个馒头,吃饱了才有力气营生,你的花继续拿去卖给别人,这样,你可以将一束鲜花当成两次卖。”祁狼今天的所作所为看似多么的儒雅,君子施舍般的风度。

“不嘛。丐奶奶会骂……”

只见祁狼座椅往后平移,十分惊诧。

“……骂我是小猪猪。”

瞬间即逝。

祁狼忙问:“你的丐奶奶在那儿?”

“躺在棺材里的,她生前就是这样教我的。”小女孩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小嘴比较甜,说话噼里啪啦。

祁狼还是给了他一些零钱。又靠在窗边装模作样地吃起东西。

阳光穿过窗棂,一丝一缕,醍醐灌顶。

小女孩走后,来了一老妪,拄着木拐杖,说是来找小孙女的,逢人便问,谁看见了她可怜的小孙女,已经有几年没有吃奶了,是谁这样缺德,给她拐走了。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神情僵硬,游走颠簸。老妪穿过祁狼身边,一股乡野的臭味飘来,祁狼恶心极了,只差立即作呕,掩鼻轻摇,身躯抖了一下,还是强自镇定,他不想和这种人啰嗦,坏了他的计划。老妪伸出手,僵硬在空中,神情木讷,祁狼干脆把蝶中的什物都倒给她,打发她走。祁狼的心情很郁闷,大清早的,尽是乞讨的人,怪怪的,理不出头绪。

此时,谈家驿站行人渐多,谈家驿馆唱戏的开唱,茶保吆喝,陆陆续续,各式各样的人物粉墨登场。跑道的、打尖的、卖艺的等等,撑开斗篷,占居地摊,各玩各的把戏,各开各的教门,热闹非凡。

戏场子是最聚人气的地方。谈家驿道的戏场子,虽说是开在公共驿道上,投资人很有头脑,半封闭式,有钱的多消费,没钱的照样可以看戏,打理井井有条,一视同仁,十分热闹。负责戏场的是一个老板娘,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 ,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每场戏演完,观众只需打赏就是了,不需要买戏票,喝茶点等的费用自付。

祁狼早就注意这个老板娘的一举一动了,很象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又象是官府的阔太太,捉摸不定。酒肆正对着戏园,一览无余,祁狼选定了这个位置,可以鸟瞰室外的动静,推开窗,健壮的身躯挡住风景这边独好。老板娘盯着祁狼魂不守舍的看这看那,故意露出梅花百水裙下细腻的大腿,暗地里和他眉目传情。

主场上沐浴着早春的阳光,伴着曼妙的琴声,祥和安定得那么的美。一个女戏子慢慢的抓起剑,舞了起来。只见她把手挥向前方,用她的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把地上的花瓣也卷起来,空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远处,聚集了所有蝴蝶,往这个方向飞来,陪伴着一起舞剑

副场上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一白马驮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妙龄少女奔进了场子,速度倒快。可少女时而侧骑一会,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最后,少女直立在马上,策马从远处直奔戏场子而来。少女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站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只看她渐渐逼近大帐,速度却仍然未减。担心之余,周围的侍也都快速护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忽听一声马嘶,马立在了戏台前十步远的地方,一把软剑噌的弹出,发出耀眼的青光,少女此时仍然端立马上,不可一世。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戏场内外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此人正是刘榄,跑马路过谈家驿道。票友们知道这个人大有来头,纷纷让道,坐上主桌。

祁狼暗自叫苦,这个小祖宗,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合吾。嘘、嘘嘘、嘘嘘嘘。”这是华保走镖的江湖切口。一群人拥上谈家驿道,衣着锦袍缎子,足蹬双面布靴,镖旗迎风招展。这是押镖的口号,也就是镖行的镖号,代表合合气气和平共处的意思,喊法又有种种不同。在住店或过桥时,喊“合吾”二字抑扬迂回拖得很长,这叫做“凤凰三点头”。平时所喊“合吾”二字,就比较短促,有时就是简单两个拍子“合、吾”。保镖的喊“合吾”,做贼的也喊“合吾”。路上遇见贼,双方谈妥,他准你过去以后,他就高声喊一“合吾”。这时埋伏在附近的贼听见以后,也要回答一“合吾”。有几个贼,就要喊几声“合吾”。有时贼人趴在地上,远远地看不见;但为首这个贼喊了一声“合吾”以后,就听见远远的“合吾”“合吾”,一声接着一声合吾意即“和我合得来的”,又称为“趟子”,亦即是“朋友”之意。华时叫喊的口号,多了几个“嘘”字,是他们的镖号,让沿路可能埋伏的土匪山贼知道他们路过,好叫贼匪们为走镖的行个方便。正所谓:

“合吾一声镖车走,

半年江湖平安游。

嘘声不断送华保,

血盆抓饭度春秋。

刘榄看得津津有味,一声“合吾”让她杏目圆睁,暗器飞出,射向头马。镖师们止步,这是有人打岔的江湖规矩,警告在先。刘榄心情一落千丈,披风一甩,踏步离席。他早就看不惯这些江湖走镖的,尽是些下三滥的胚子,仅靠三脚猫的功夫混社会。其实,这些镖师就是刀客,其中也有正派人物,只是他们为了生存,干的行业不一样罢了,只管保镖拿钱,不管保的什么镖,这是镖行的规矩。有诗为证:
    尘土,马背,胡茬
    行镖千里
    你终将
    听见一只鹞子的鸣叫,像你腰里的刀

    在大西北,再向北的荒野客栈里
    你将知道一个预兆,有棒客
    来抢你押的银票
    刀把上刻着你师傅送你
    行走江湖的密诀
    “胆大心细”
    镖旗在烈烈风中呼叫
    忍耐,等待
    手起,或刀落
    只伤手脚
    都是斩不断的宿命

    你常年出现在这里
    在一只鹞子鸣叫的空间
    等待在这里结束
    你明白
    你将在这里的永恒的草丛中看见
    日出
    那你必须抓牢铜制刀柄 
    并藏好
    裸露之刃的微光

——云飞《刀客》

喜苗择偏僻的角落坐下,这个角落对面是一块镇宅的镜子,可以反射内外的情形。钟良一身苗家打扮,色彩夺目,边放包裹边背转身,给了喜苗一个手势,示意他坐过来。他们要了一壶苦丁茶,一盘瓜子,摆出票友的架子,专心致志的听戏。

“瞧,紧挨着窗边的那一位爷,就是名振江湖的隑帮管家祁狼,江湖人称铁算子,大凡他盘算的事,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机关。这狗头军师在这里出没,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钟良向喜苗小声嘀咕。

“大哥,那我们该咋办?”

“静观其变,不要冲动。我去去就来。”钟良悄无声息的离开。

喜苗摸摸绣囊(苗家汉子的配饰物),火雷尚在,这是钟良教他制作的土地雷,杀伤力巨大,是遇难成祥的必备之物。

戏台上走秀般的节目结束后,开始唱着地方花灯戏,鼓点疏密有加,小旦与武角打扮十分花哨,锣声错落有致,唱腔神情并茂,旦角款款深情。吆喝叫好声此起彼伏,沸沸扬扬。一曲《五更小调》的传统花灯曲目,折煞所有观众。

一更一点月正发,

哥妹两人要耍下。

摘掉红帽帽,

人人看脸貌。

良辰美景今宵悦,

幸福日子早来到。

 ……

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良莠不齐,阳春白雪和者盖寡,下里巴人和者盖多。这种带有黄色味道的花灯,在那个穷人娶不起媳妇的年代,喜欢的人还是较多的。

钟良回到了座位上,打扰了伸长脖子看戏的喜苗的兴致。

不知何时,在人声鼎沸中悄悄的坐着一老一少,面无光泽,眼角的余光盛气凌人,谈家驿馆的一什一物尽收眼底。

钟良知道,这是个大刺头,也应该是今天隑帮的眼中丁,戏中戏。而钟良改头换面后,成了本土地地道道的苗民,能看出他身份的几乎为零,况且大家都知道苗子不好惹,有火枪和长矛,不认黄的。他很有兴趣坐山观虎斗。

祁狼的盘算没有失察。老丐婆果真来了,苦丐姑也来了。这老不死的易容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骗过他的火眼金睛。先前的一少一老卖花寻女,离仇别恨,先声夺人,蒙蔽了他,他自叹不如,没有揭穿这鬼把戏,要是不讲江湖道义,他今天死了两回了。

乖乖,好在华保走镖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幌子,明为走镖,实为助威,暗藏杀机。刘榄那幺蛾子一闹,更是减少了注意力,都认为他们早结梁子,各自了断,才显得这样平静,要不然他早就人头落地,命丧黄泉。

祁狼窃喜。

老丐婆不是省油的灯。小孙女卖花时,她站在谈家驿道的制高点观察,洞穿了早有埋伏和其中的玄机,才上演了卖花寻女这出戏。老丐婆选择的座位正好在华保走镖的众镖师中,这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隑帮使不上暗器火雷之类的武器,也一时容易脱身,加上这些镖师不是别人,而是祁狼的手下,他更不会下杀手。

江湖人斗智斗勇,可见一斑。

戏台风云骤变,唱完花灯后,又公演《华容道》的地方怀书(地方单口评弹戏种),说的是诸葛亮智算华容,关云长义释曹操曹操败走华容道,遇上义薄云天的关羽,在人之常情的感召下,躲过了人生一劫的故事。赤壁战前,诸葛亮算定曹操必败走华容,且夜观天象,曹操不当身亡,考虑到曹操与关羽有恩,于是派关云长把守华容道,留个人情与关羽做。曹操果然由乌林向华容道败退,并在途中三次大笑诸葛亮、周瑜智谋不足,未在险要处暗设伏兵。然而,一笑笑出赵子龙,多亏徐晃、张郃二人双敌赵云,才使曹操得以逃脱二笑笑出张翼德,又是张辽、徐晃二将抵挡张飞,使曹操再次脱险三笑非同小可,笑出了关云长,且又在有一夫当关之险的华容狭路上,加之曹军几经打击,此时已无力再战,无奈,曹操只得亲自哀求关羽放行,关羽念旧日恩情,义释曹操,使曹操得以回到江陵。这种戏,使人回归到历史长河中,聆听者众。

“合吾。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华保走镖扯风的江湖切口再次响起,人头攒动,疾驰而去。钟良偷窥镜子照射的前方,祁狼早没有了踪影。

老丐婆啃着叫花鸡,扔了一腿给钟良,那力道恰到好处,叫花鸡到了钟良的嘴边突然下落。钟良礼貌地拍一下掌,这欲落的叫花鸡又回到了嘴上。这是相邀和告急的江湖暗语,一问一答,成交。

“哈哈哈。”笑声滑落,老丐婆已飘出了谈家驿馆。

钟良忙叫一声“不好”,一把抓住喜苗直奔出去。

突然哭声四起,狂风怒舞,然巨响,几只巨大的红蟒似的东西破墙而入,尘土激扬,那几条东西纵横飞舞,突然向上卷起,勾住屋梁。咯哒哒巨响声中,偌大的驿站屋顶蓦然被硬生生拔起,如稻草般被卷得七零八落,在空中飘舞。四壁迸飞,桌椅哗啦啦倾倒,陡然腾空飞起,从众人头顶掠过,飞到远处的树林中。

华保走镖也不见了。

祁狼拽着戏场子的老板娘,下榻谈家驿道的别院里,那是他经营多年的基业,除了华保走镖的总镖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祁狼抚弄着老板娘的玉腿,等待奇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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