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隑帮（长篇小说）
（贵州）李利维
八、牛橄牛榄惹的祸
一阵马鸣声嘶，从驿道上夺慌而逃的两匹骏马，载着一男一女，缥缥缈缈，吓得人群尽皆散去。一老妪手拄木拐，衣衫破烂，牵着蓬头面垢的小孙女，自顾捡起散落一地的水果和踢翻的馒头，竹篮斜挎着，在风声鹤唳的驿道上站立，木讷的眼神，深藏在零乱的发髻下。
“瞎眼了，老孔雀，胆敢挡小爷的路。”
男的急忙提起缰绳，马蹄双飏，腾空飞跃。老妪也不惊慌，伸出邋邋遢遢的手臂，用力一撑，马腹在她的手掌中旋转，一掏一抛，连人带马掷在地上，爬不起来。女的马首是瞻，目睹一切，马疾驰的惯性，还是踢向了小孙女。老妪急了，顺手将木拐打将出去，只一招乌龙缠身，硬生生地将马打翻在地，脑浆四溢，那女的向天一纵，正好落在那男的身后，几欲趔趄，就地一滚，触碰到乱石一弹，口吐献血。双双魂飞魄散，十分尴尬。回过神来，只见那老妪步履轻盈，项颈上驮着小孙女，消失在乱嗡嗡的人群中。
这老丐婆，吃了豹子胆了，敢与橄哥作对，决不轻饶。女的一甩浏海，衣衫褶皱，扶起那男的。坐骑没了，一腐一拐，用尽吃奶的力气，爬上那男的高大的骏马，两人合骑，无精打采般离去。
这橄哥，正是隑帮牛一欢第五姨太生下的一对龙凤胎，男的叫牛橄，女的叫牛榄。在降生前夕，五姨太梦见一株橄榄树压住她，喘不过气来，一急之下，呱呱落地了一对龙凤胎。那时家徒四壁，恐怕遭仇家暗算，便自小送去五梨山习武，师承黑风崖黑尼道人。牛橄臂力无穷，学的是双锏，牛榄体轻似燕，学的是壁虎游墙功，一把软剑暗藏在裤腰带上，以毒麒麟暗器见长，学艺十九载，奉师命下山。
事发地点――谈家驿道。
谈家驿道酒晃飘飘，商贾云集，系黔北穿斗式建筑风格的古村落群体。因为这里是马帮与隑帮的公共地带，相当于大上海的公共租界，不受帮派管制，谁在这里滋事，都会受到乡民的谴责，做事过火了，会有一帮无门无派的世外高人打抱不平，因而任何帮派在这里不可肇事，倒显得世间太平。
从谈家驿馆里走出身著长袍的隑帮管家祁狼，尾随而去。他在靠窗口的座位上喝茶，听到吵闹声，探出头俯瞰发生的一切，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惹恼了江湖上人称夺命九指手的丐婆。平常人都不认识她，但祁狼着过她的道，印象颇深。那是十年前的事，历历在目，当时祁狼去谈家驿道收账，点了鸡鸭鹅鱼一大桌菜，强烈要求姿色婀娜的老板娘陪酒，摸了她的长发，摸了她的腰，将一杯酒水从领口倒进老板娘的小肚兜里，老板娘双手抱住自己的小太阳，面红耳赤，羞羞答答，不敢吭声，店老板唯唯诺诺，央告无果，他知道祁大管家的厉害与无赖，做点小生意还要下里巴人般求爹爹告奶奶，自己的堂客都保护不住，眼睁睁看见祁狼调戏。祁狼多喝了几杯后，更加骄奢狂妄，控制不住自己，向前来乞讨的丐婆出口不逊，祁狼走遍天下的成名武器双须榔头刚出袋，夺命九指手若探囊取物般摘下了榔头，伤其肋骨，奇痛难忍。祁狼暗觑遭遇对手，反手扣夺命九指手的命门，手到半空中，僵直倒立，如被使了定根法，耷拉着头颅，目瞪口呆。跟班的几个随从还没有回过神来，瞬间便结束了战斗，丐婆拎着桌上的卤鸡欢天喜地般离去，并将啃剩的鸡爪随手一抛，触及祁狼的肘关节，才解了他的穴道。想起来不寒而栗的场面，削减了隑帮的嚣张气焰，所以今天祁狼置若罔闻，没有出面，他遇到了硬茬子不会自讨没趣。加之牛橄牛榄自小上山学艺，隑帮上下认识他们兄妹二人的不多，地方上的人更不认识，都当成外地人打整，这对初生牛犊不怕虎，夜郎自大的小王八蛋，且目中无人，欺横乡里，吃点苦头，更无人问津。
牛一欢恼羞成怒，左手两颗口径六公分的铜豌豆摩挲得更是哗啦直响。黑尼道人飞鸽传书给他，说牛橄牛榄奉师命取道回家省亲，不日可归。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把儿子女儿打成重伤，这还了得。
风四娘兴高采烈地走来，未成曲调先有情，隔着竹篱笆呼儿唤女。虽说不是她亲生的，怎奈嫁给牛一欢续弦后没有生育，九个太太中除了大夫人和九姨太没有生育，其余七个姨太太生了十五个子女，二姨太生育了一对龙凤胎，命赴黄泉，这牛家的功臣，偏巧是个短命鬼，享不了大富大贵。
“橄儿、榄儿，娘看你来了。”
“看个钏钏，娃儿都受伤了，这个挨刀剐的，老子要剥了他的皮。”牛一欢喘着粗气，吹胡子瞪眼睛，怪吓人的。
“天呀，作孽，老娘给儿女们出这口恶气。”
一爪扯开牛一欢。
“牛鬼蛇神，准备家伙。”
“我横身都起青胞胞了，还牛鬼蛇神般诅咒？娘不是亲生的娘，就是不疼我们。”牛榄咕哝。
风四娘没有责怪。
皇牛、皇鬼、皇蛇、皇神前来见过公子小姐，原来是四个貌美如花的侍女，这个名字改得真他妈的怪，一听就是凶神恶煞的意思，哪来的香艳温情。皇牛一双眼只是瞧着她淡淡的眉毛这么一掀，红红的嘴唇这么一撅，长发披肩，全身素白衣衫，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灯光一映，更是灿然生辉。牛橄窥见这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皇鬼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穿着淡紫色衫子，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牛橄眼前斗然一亮，皇蛇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腼腆，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坯子。皇神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只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夜阑珊，纯净无瑕，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空灵轻逸，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
牛橄心明眼亮，呆在山中苦练多年，好久没有闻到胭脂水粉味了，神清气爽，伤痛好了许多。
牛榄是隑帮帮主的长子，未来帮主的继承人，在山中苦练多年，学成归来，意欲江湖。
“帮主，你叫我。”
祁狼进到聚虎堂，牛帮主火冒三丈，一顿臭骂：“安排你多带点人手去接公子小姐，你反倒去鬼混，公子小姐受伤回来了，你安逸了，小心老子废了你。”
祁狼诚惶诚恐，知道牛帮主的手段。他偷窥躺在太师椅上的大小姐，大惊失色，原来是他们，又不敢言明个中缘由，那会祸不单行的。好在上天有眼，公子小姐小命还在。若不给牛帮主指出真凶是谁？日后知道了，更要着办。这个祁狼呀，这些年没有了尔虞我诈，早把敏锐感置之脑后，出事了，似热锅上的蚂蚁，没有章法。
“还不快滚，限十个时辰内查出凶手。”
“嗨。”
风四娘插话了。橄儿榄儿是黑尼道人的高徒，都奈何不了这个老女人，一个狼儿恐怕也无济于事，我看这事不要急于一时，应该放长线钓大鱼，找出幕后真凶是谁，办了他才是上策。
你就喜欢给祁狼抬嘴，老子早就安排他去迎接，还是出了意外，本该家法伺候，请出帮规正法，以儆效尤。这次饶了他，明察暗访是一定要做的，否则我隑帮脸面何在。
“去，给老子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