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隑帮（长篇小说）
（贵州）李利维
二十八、三鹰合鼻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太阳追赶乌云，照亮了大地，白云又跑到了蓝天上来嬉戏。推开窗户，一阵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空气格外清新。杨柳的枝条经过雨水的冲洗，绿得发亮。古人说：天上星星跳，风雨就来到。开始还是满天星光，突然，雷声大作，天上飘下几滴雨点，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一阵风吹来，不时抖落下一些留在树叶上的水珠。雨后的天气更美，空气更新鲜。
勾鼻天鹰发出马帮中最具权威的绞缫令，不许泄露苦丐姑失踪的消息，不许成群结队外出，不许以讹传讹，同时，封锁老姑就是勾鼻人鹰，与祁狼飞鸽传书并否认入驻马帮的蛛丝马迹。
勾鼻天鹰努力回忆师父讲给他听的故事……
——娇语声响起：“翼王殿下又何必过谦？天下谁不知殿下‘太平天国第一王’的名头？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为何离开天国独自在外闯江山呢？”众人脸皆变色，尤其陈开，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看着蝴蝶公主，她穿着一袭百花曳地裙，削肩纤腰，楚楚动人。真想不到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问的问题却比刀子还利。陈开舌头有些打结：“蝶、蝶儿，不、不得无礼！”蝴蝶公主小嘴一撅：“妹子只是有些好奇么！”将军坦然一笑：“我与天王稍有分歧，虽然离开天国，但决不像殿下所说的独自打江山，我的行动都会报予天王知晓，我打下的江山也是太平天国的一部分。”“就算天王杀害了殿下全家，殿下也不计较，依然愿意为天王效劳吗？”此言一出，陈开厉声喝止，张遂谋和赖裕新等更是刷地立起，对蝴蝶公主怒目相向。却见蝴蝶公主神色自若地扬了扬手，管箫悠扬地响起，她时而如轻云慢移，时而若旋风急转，点额抚臂，低柔婉转。她越舞越尽兴，后来竟有上百只蝴蝶围绕着她飞舞，似光影流动，直衬得她仿若瑶池仙子。气不由得慢慢消了，这样一个不似尘间的女子，谁又会在乎她的几句唐突言语呢？忽然一个物件直直向将军飞去，将军正与陈开相谈甚欢，只听“当”的一声，那物件可巧正落在将军面前的宽口珐琅彩描金酒杯里，溅出好些酒水。大家都吓了一跳，张遂谋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跑上去问：“殿下，可无恙？”将军挥挥手让他回去，把酒杯里的东西拿出来，却见是一个精巧的金丝束玛瑙坠，振翅欲飞的蝴蝶形状。蝴蝶公主款款走近，却不发一言。将军说：“这玛瑙坠是公主的？”蝴蝶公主点点头。将军忙双手奉还，公主接过，面上一红，忽然一扭头跑了。却见对面有个青年男子站起，说，“臣有幸得见公主仙姿，特赋词一首以为记，还请国主和各位英雄不吝赐教。”陈开笑道：“我于词咏向来平平，还是隆国公读给我们听听，大家共赏之。”这个貌不惊人的男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隆国公黄鼎凤。我在来大成国之前就听过他的威名——十九岁加入天地会，二十三岁发动了震动清廷的“郭西起义”，二十五岁与陈开、李文茂一起建立大成国，受封“隆国公”。真没想到他不但能征善战，还会吟诗作赋。只听他朗朗读到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
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
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
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众人纷纷赞妙，却不知在座的有多少将领们是真正听懂了这首词，不过黄鼎凤的文采倒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他，略为矮小的身材，八字浓眉，饱经风霜却生机勃勃的面庞。自看他之时，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一个方向，顺着看过去，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蝴蝶公主的一颦一笑已然令这位隆国公几难自持，诗意人间。
相传，勾鼻天鹰、勾鼻地鹰、勾鼻人鹰各自学习天地会的英雄陈开、李文茂、蝴蝶公主家传绝学――勾鼻掌、勾鼻腿、勾鼻剑，这三人是同出一辙的师门三大弟子，掌、腿、剑独步天下，三鹰合鼻，心灵相通，汇三人的功力，把手、脚、武器、暗器集于一个人的身上，由人鹰挪移大法组织实施，有万将不挡之勇，得到默契的配合，发挥淋漓尽致，合心杀敌，游刃有余，因而有“三鹰合鼻，世界末日”之江湖传谣。
况且，老姑就是勾鼻人鹰，这岂是一说，她自己不认账。这还要看老丐婆认不认她与牛一欢的一段风流韵事，这死鬼与老姑也有一腿，到十八层地狱是要下油锅的，况且原不原谅祁狼的所作所为，更是老丐婆的心结。
其实人生都是这样的，有美好也有黑暗，有时享受到了生活带给我们的喜悦，自然也要学会承受生活带给我们的痛苦，这一点从古自今都是没有改变过的，任何人的生活都不会一直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美好顺利。人性也是很复杂的一个东西，你不能一概而论说它是好或者不好，有时你所鄙视的人身上或许也会有你自己所没有的优点，而我们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完美，有时反过来看看自己身上的缺点，或许我们会豁达点。自私和贪婪是人的一种天性，就像三岁小孩也会为了争一颗糖而嚎啕大哭一样，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几乎人人都会出现这样的时候，只是说我们必须要去学会克服。
派出去寻找苦丐姑的各路人马相继返回南山，到大本营聚义堂反馈情况。老姑、祁狼收到讯息，早在聚义堂等候。
勾鼻天鹰返回南山南要早些，与老姑说着话的时候，勾鼻地鹰也风尘仆仆地返回聚义堂。天、地双鹰对祁狼的成见是很深的，但看在老丐婆、老姑的面子上，江湖中人都不会落井下石，暂且收留了他，祁狼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奸贼，哪里逃。”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禅杖递出，禅光罩顶，禅机玄妙，禅境崆峒，飘飘渺渺，行家一看，佛心逆反，直奔祁狼死穴。原来是老丐婆一行回到了南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帮血溅哩町湖的惨状历历在目，双戒禅魔是原马帮帮主马大的鞍前侍从，为主报仇，再起屠刀，不容分说。
祁狼躲过禅杖的扫、拂、拽、缠，招招杀机，分分仇恨，技不容情。狭路相逢，屡屡还手，铁算子打到禅杖上“叮当”作响，双须榔头纵横交错，不敢懈怠。
勾鼻天鹰急喝：“住手，有话好说”。
纵身前来的老丐婆，谈家驿道的官庄嘴一战，尚有余悸，不是苦一僧不分青红皂白的佛号，祁狼难逃一劫，今个儿送到嘴边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一招大记夺命九指手，攻到祁狼的下盘，十指连心的招式不遗余力，招招狠毒，式式无常，大有快刀斩乱麻之势。
两大绝顶高手拼力以搏，祁狼命在旦夕。
老姑坐立不安，不容分说，长剑荡出，卸去了老隑婆的几分力道，对上了阵，祁狼缓过气来，对付苦一僧也是费力不讨好。
“呵呵，还有小妖精帮忙，照单全收。”老丐婆变换指法，鬼魅异常，招招凶狠。老姑使出浑身解数，剑走中锋，挑首切尾，用银钩剑法化解老丐婆万般无奈的指法。老丐婆心想，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也能抵挡闻风丧胆的老丐婆，一声怒吼，十指连心的指法变刚劲为柔弱，老姑叫声不好，使出人鹰挪移大法，彩虹剑诀气贯长虹，腾闪扑跃，吸取老丐婆的内力。老丐婆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剑法，脱口而出：“赖氏银钩剑法，你是什么人？”“人鹰挪移大法，你是老姑？”“停。”
勾鼻地鹰双腿踢出，半空中收住力道，这腿欲踢往何方？
混乱中，勾鼻天鹰取出绞缫鞭，“噼啪”奔腾，震慑四方，迫使双双收回招式，退守位置，拭目以待。他提着绞缫鞭转了一圈，众人屏住呼吸，聚义厅只有火烛的“哔啵”声。
“大家便误会，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且听我慢慢道来。”
老丐婆一看老姑，竟然坐到了人字房，明白了十之八九。
“今天，我们马帮的天、地、人、和四大房，终于聚齐。人字房的老姑，是祁狼已过门的妻子，祁管家悔过自新，弃暗投明，决心报效马帮，虽然我们曾有瓜葛，那些旧账从今以后，一笔勾销，不高兴的事儿，只字不提，今天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儿。”
老丐婆问道：“人字房自古是马帮为勾鼻人鹰设立的，老姑是什么来头，又有何能何德，位居人前？”
“那还需要丐婆亲自问问老姑才是。”勾鼻地鹰插话道。
“看她的剑法，好像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赖氏银钩剑法，特别是无忌剑法，是张真人所创，融为赖氏银钩剑法的路数，一点没错，道家玉女彩虹剑诀，也是江湖秘闻。”
“丐婆好眼力，令小生佩服。老姑还有双凤化魂软囊的配饰物，丐婆知否？其中的恩恩怨怨，还请丐婆言明。”祁狼不失时宜地讨好老丐婆。
“你这妖道说什么？难道她是……”
老丐婆取出双凤化魂软囊，老姑也取出双凤化魂软囊，合在一起，双凤朝阳的图案熠熠生辉。
“儿呀，娘找你找得好辛苦哟。”老丐婆掩面哭泣。
“这是真的吗？我有娘亲。”老姑惊讶，欲哭无泪。
老丐婆抚摸着老姑的秀发，泪水扑簌簌的流。老姑小鸟依人，雀燕归巢，万分激动，找到了母爱。
“冤冤相报何时了，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见笑。”苦一僧双手合十，谦恭有加。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恭喜丐婆”。勾鼻天鹰笑逐颜开。
勾鼻地鹰也凑上来，原来江湖三鹰的事是真的，我真想好好见识一下勾鼻人鹰。自此，老姑便以勾鼻人鹰的名号立足江湖。
祁狼跪在老丐婆面前，不动声色，等待老丐婆发落。老姑说：“娘，我已经是他的人，我们在仙人洞撮土焚香，拜过天地，今天当着马帮众人的面，我们再拜高堂，之后才入洞房。”老姑脸色泛红，没有了刚才的杀气。
聚义厅加亮了灯火，群雄欢呼雀跃。老丐婆虽然在谈家驿道丢失了孙女，但女儿失而复得，也是功德无量，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姑与祁狼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私定终身，也在情理之中。老丐婆深知江湖道义，儿女情长，女儿都认命的事儿，自己只好认可。
勾鼻天鹰主持了勾鼻人鹰与祁狼的婚礼。
老姑穿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萝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情。
祁狼衣冠方正。只见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苦一僧双目炯炯有神，自言自语。
老丐婆拿起木梳，说，“一梳梳到头，夫走前来妻走后；二梳梳到尾，儿想娘来吞苦水；三梳梳到白发齐眉，儿子儿孙福满堂。”她的手有些颤抖，禁不住哭了。扶起老丐婆，苦一僧格外兴奋，他为丐婆真心的祈祷，苦尽甘来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细雨蒙蒙空悲眸，纤纤小玉碧佳音。蛾眉淡扫紧深锁，已是饱噙泪珠；樱唇难启羞涩涩，颜似红霞衬，低头无语凝噎。碧袖盈盈拂清波，天上人间，美不胜收！
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大喊大叫，大摇大摆，大大咧咧。老丐婆动了恻隐之心，“三鹰合鼻，世界末日”，真正的三鹰齐全，大快人心，都说是江湖传说，眼见为实，一睹为快。
聚义堂再添灯火，人影攒动。
勾鼻天鹰使拳助兴，勾鼻地鹰使腿附雅。
丐婆给老姑递递眼色，信心百倍地翘首以待。
勾鼻人鹰抚剑前来，端庄秀雅，落落大方。舞剑卷花，衣衫飘逸，秀发浪波，剑气柔美，人儿娇媚。
三鹰进入状态，心力相通，合三为一。天鹰在上，掌上生烟，直逼九霄；地鹰在下，腿法凌厉，气吞山河；人鹰居中，运用娴熟的轻功飞舞，似大鹏展翅，仙女散花；兀自翻转，形成一个巨人，掌、腿、剑息息相关，毫无纰漏；绝妙之时，空中天翻地覆，好似一只雄鹰，振翅翱翔。勾鼻掌、勾鼻腿、勾鼻剑，环环紧扣，相生相克，包罗万象，得心应手。
这是功夫吗？这是先人创造的艺术和谐之美。用于杀戮，飞沙走石；用于欣赏，精妙绝伦。
从此江湖，邪不压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