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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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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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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谣》连载

第二十一章

这一年霞光出现得特别早,记忆中以往都是要到立了秋才会逐渐看到晚霞,这才初夏便已经偶尔有晚霞照在天边。周三下午,二中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蜂拥般从教室里大声叫喊着冲出来向着楼梯跑去,每天放学的时候是学校里最热闹的时候,三个年级上千个学生浩浩荡荡挤满了教学楼走廊和学校正中间鱼塘边上的水泥路。

“方山,你在这站着干嘛,放学了还不回家!”

“汪老师,我在等人。”

“等乐瑶吗?”

“是啊!”

“你们一会儿回家注意安全,老师先走了!”

“汪老师再见!”

方山像往常一样站在二楼教室门口走廊上看着浩浩荡荡往学校大门涌去的学生队伍发呆,自从方祖年去世之后他每天放学都要在这里站一会儿,他的心里有一丝凄凉也有一些抗拒,回家的路只有四公里,走路五十分钟便到了,可是要踏上这条并不算远的回家路是需要勇气的,每天都需站在同样的位置思索良久,想好了才会踏出第一步,更多的时候是因为人都走完了自己没有理由再等下去才会无奈地收拾书包回家。相比之下方山更喜欢站在那里啥也不想,静静等到其他人都走完后再离开,因为这样不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也没有理由犹豫,思想上没有包袱。

方山转身走进教室,看着坐在座位上挥笔写作业的乐瑶,漫不经心地说:“乐瑶,你还没有收拾好吗?我们该走了!”

“哦……马上就好!”

乐瑶的回答也是心不在焉的,她并没有那么多作业要赶着做完,她只是习惯了放学之后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离去的背影,看着教室从喧闹逐渐变成孤寂,心情也跟着从防备变成孤独。同学们都离去了,乐瑶的眼神也变得黯然无光,她伏在桌上写作业的身影显得更加落寂了。

乐瑶背起书包,把家庭作业都装进书包里,起身向着方山走过去用力在脸上挤出笑容来,一条乌黑的马尾辫没精打采地在脑袋后面摇来摇去。

“方山,你怎么背那么多书回家,不重吗?”

“不重!”

方山轻瞄淡写轻描地回答着乐瑶的问题,他几乎把所有的书都赛进了书包,墨绿色帆布的书包装得满满当当,书的轮廓一本本都印在周围的布上勒出一道道方形的痕迹,方山背着书包,肩带勒紧了肩膀。

“还不重!把今天要看的带着就好了,不用全部背着的。”,乐瑶看着方山的样子,有些心疼。

“我也不知道回去要看哪一本,都带着吧,回去想看哪个看哪个,免得要看找不到。”

“哦!”,说完两人关上教室门心不在焉地向着楼梯走去。

乐瑶知道方山带回去的书基本都不会看,他不想做选择,只是把所有的可能都背负在自己的肩上,其实他也觉得重,只是放不下,自从乐瑶和方河出生之后他就是哥哥,他肩负了很重的责任,在学校要看护好乐瑶,回家还要照顾弟弟。

太阳还没有落下,西边的云彩已经被斜阳照得通红,晚霞放射出明亮的光束一条条向每个方向照射出去如菱镜一般。泥巴路面上杂乱地镶嵌着无数鹅卵石,一个个高低不平突起在坑洼的路面上,稍有不慎便会被绊倒,不小心踩到鹅卵石上脚心也会被顶得很痛。

近处小路两边空空荡荡地,抬头往右便能看见田野那边的高速公路,脚下的小路径直向前五百米处是一个水闸,过了水闸路就变得弯曲了,弯曲的小路两边都是河,河边树木枝繁叶茂将路遮得严严实实。一阵风从地面吹起,卷着路上的灰尘在空中打个弯向着方山和乐瑶扑面而来,那灰尘夹杂着石子打在脸上直叫人疼,方山走快一步转身站到乐瑶前面用手把乐瑶的头护着拥进自己怀里用身子帮乐瑶挡过这一阵讨厌的风沙。乐瑶没有抗拒,静静把头埋在方山胸前……风已经过去了,两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两颗心扑通扑通跳着,乐瑶慢慢伸开双手滑向方山腰上绕到背后慢慢扣在一起,方山也拥得更紧了。

又一阵风从枝头吹起,远方的树在风中摇曳着沙沙作响,随着大树摆动幅度越来越大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西边的霞光逐渐变得暗了颜色更浓了。

“乐瑶,我们该回家了!”

“嗯!是该回家了!”

两个初二学生幼小的背影懵懵懂懂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高大的树木间,空旷的田野里鸟儿的身影越来越稀疏,西面天边晚霞消失了光芒,整个世界只能隐约看到几条轮廓,那是山的轮廓,那是河的轮廓,世界都将安静下来准备进入梦乡。

方河早已放学在家,自从方祖年离开之后他走路的速度变得比别的孩子快很多,他不再愿意为了任何人放慢自己的脚步,每天匆匆回到家里便关起门来做作业,做完作业从房间里出来坐在瓦棚里发呆。晒场那边十几个孩子在追逐着,游戏依旧是三个字、捉迷藏、警察抓小偷,一阵阵欢声笑语从房顶飘过来,方河却无动于衷,现在的他听得见喧哗却看不见热闹。

方山到了家里先带着方河吃过饭,然后开始写作业,作业都写完了便带着方河去米粉厂帮助兰英干活,两兄弟个头虽小却很能干,米粉厂的活大大小小他们都能做,一家三口一直要忙到晚上十点多种才回家准备睡觉。

乐瑶回到家里姚春丽还在地里干活,她放下书包跑到厨房里开始洗菜做饭,饭菜做好后先端到院子里,推着蒋云山走到跟前一口一口把饭喂给他吃,等他吃饱了把他推到堂屋里自己才会去厨房对付着吃点,乐瑶吃过饭把姚春丽的饭菜留起来然后把碗筷都收拾好。

蒋云山的腿脚经过治疗完全恢复了,只是他的精神世界自那以后完全崩塌,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欲望,从医院回家以后便一直坐在轮椅里,目光如死灰一般呆滞。

乐瑶把家里收拾停当拉开电灯开始写作业,作业写完姚春丽也回来了,姚春丽虽然疲惫但脸上总洋溢着一种幸福,对于她这样一个善良而自立的女人来说只要家是完整的便无所谓辛苦。

“春丽!春丽啊!”

“等一下,马上就来!”,姚春丽正洗碗,听到外面有人喊便放下手里的碗筷往门外跑来。

“春丽,我是兰英姐,你开下门!”

姚春丽听到是兰英,又加快了步伐,她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还穿着在米粉厂干活衣服的兰英,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讲过话的人姚春丽眼角湿润了,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慌乱地说:“兰英姐,找我有什么事呀!”

兰英说:“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愿意到我厂里帮忙,工资都按照最高等级给你,你看行吗?”

“这,我怎么好意思呢!你看我们两家过去是这个样子……”,姚春丽感觉自己说错了立马补充说,“你别误会啊,你那边厂里的工资肯定要比我种地来得多,我也需要收入,只是我们家过去把你们家拖累成那样,我这心里过不去。”

“春丽呀,没有啥是过不去的,你看我都过去了,也应该早点走出来……我来找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那边米粉厂缺人,缺一个放心的人来管账,祖年走了之后我这帐就算不明白了,正好你会管账;二是祖年生前最大的愿望是我能够相信他,理解他,以前我没有做到,我想现在或许能做点什么让他在天上能高兴高兴的,这也算是解开我的一个心结。”

“那好,兰英姐,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推辞了,我答应你,我这两天把田里的事情打理好就去米粉厂上工。”

“谢谢你,春丽!那我先回去了!”,兰英转身过去两个女人都流下了眼泪,兰英边走边用手擦拭着眼角,姚春丽扒在门框上用手遮着眼睛,嘴角已经忍不住哭得变了形。两个女人从风华正茂的年纪开始因为一个男人发生了无数莫须有的矛盾,到了这时节,人走的走了疯的疯了留下来的人才看透了生活的真相,她们重新又建立起了一种新的联系。她们不禁同时在想如果当初能够看明白生活的真相,或许现在会是另外一种大团圆的样子,又或许这才是人生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人生路上最精彩的过程?谁又知道呢!

故事官们把讲成这样自然是好看的,是动人的,但是生活过成这样或许也美丽,或许也悲哀,谁又知道呢!

第三天天还没亮姚春丽便到了米粉厂,见米粉厂还没有开门她便坐在门口的石板上等着兰英,有半个小时功夫天麻麻亮了,兰英从晒场北门快步走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走路方式。

姚春丽忙站起身来跟喊了一声:“兰英姐!”

“是春丽呀!你来这么早!”

“睡不着,一大早就醒了,家里收拾好就过来看看!”

“地里都弄好啦?”

“弄好了,今年种的东西不多,蒜苗之前都收完了,本来打算种些夏白菜的,想着要来米粉厂做工就不打算种了。”

“那你家的地怎么办?”

“我都想好了,就让它荒着吧,如果有人想种我就把地包给他们种。我盘算过光靠种地的话一年下来顶多能挣不到三千块钱,卖得是苦力,挣的是零头,不会有出路的。”

“这倒是,这些你比我算得明白……这样吧,春丽我的钥匙先给你,免得你以后来早了又进不去门,回头我再去配一把。”

姚春丽接过兰英的钥匙捧在手里,打开米粉厂大门,兰英径直走向文件柜,把账本都拿出来交给了姚春丽,姚春丽感动得热泪盈眶,笃定地对兰英说:“兰英姐,你放心,我尽力去做,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把账本交给姚春丽后,兰英走到风箱前准备清洗大米,姚春丽快步跑过去跟兰英一起把风箱抬出来放在晒场上,又抬出两袋大米倒进风箱斗里,她接过风箱摇把用力摇起来,几分钟时间便已是满头大汗。

兰英见状忙说:“春丽,不着急,一点一点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兰英姐,没事,都是劳碌命,这点活算不了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此刻的两个人都是幸福的,她们表情中洋溢着温暖,温暖中透出些沧桑。

已是六月,和宁最炎热的时节已经过去,二中的校园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初中是孩子们最天真烂漫的时候,童真和青春交织在一起,总能迸发出些美好来。

“方山,走,去操场上玩!”

“不去了,你们玩吧,我要先把作业写完!”,方山抬头看了一眼赵强,赵强正拿着一把羽毛球拍兴奋地扒在教室门口露出半个身子和脑袋来,他的眼神有些迫不及待。

“乐瑶呢?去不去?”

“不去了,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没意思!”

见两人无动于衷,赵强只得垂头丧气地往操场走去。

操场上热闹非凡有打篮球的,互相追逐的,在花坛里找四叶草的,打闹声、争执声、发现四叶草时的惊叫声不断从窗外传来,教室里只有乐瑶和方山安静地在作业本上扭动着笔杆。

体育老师轻轻地走进教室,在方山前排的座位上坐下,关切地问:“方山,同学们都在下面锻炼,你为啥不去跟他们玩呢?”

方山抬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体育老师,苦笑了一下回答说:“老师,我想把作业做完,回家还要帮妈妈干活。”

老师摸了摸方山的头说:“乖孩子!”

老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乐瑶,又问:“乐瑶呢?去跟同学们打打羽毛球吧!”

乐瑶也是苦笑一下,回答说:“不去了老师,我也得把作业做完。”

“那行!你们加油,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老师起身往外走去,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停住转身对着乐瑶说:“乐瑶,人不能长期坐着活着躺着不动,一来身体功能会退化,二来可能导致局部皮肤溃烂。即使不愿意运动也要经常起来站一站才行。”

乐瑶看着体育老师用力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体育老师在说什么。

学校本来有规定体育课不允许学生在教室呆着,老师们都知道两个孩子的家庭状况,两个孩子在学校里成绩又排在第一和第二,加上当初是校长带着班主任去他们家里做思想工作才把他们招入学校来的,所以学校对他们是特殊对待的,从他们入学的第一天学校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学校所制定的政策必须给两个人的学习让路。这是铁律,没有哪个老师敢去触碰这根红线,所以体育老师从来不会管他们太多。

今年入夏以来雨水特别多,回家的路变得泥泞坑洼,放学后两个人最后走出教室,方山穿着凉鞋在水坑和泥浆里艰难行走,泥浆使鞋子变得非常滑脚面跟不住鞋底,脚丫子在凉鞋里来回打滑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相比之下乐瑶穿的水靴要好得多,她在泥泞的路上行走自如,乐瑶伸出手来拉住方山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平时只要五十分钟的路程,这时节却要走上一个多小时。

乐瑶回到家里给蒋云山喂完饭,她把蒋云山推到院子里,在蒋云山跟前蹲下来对他说:“爸爸,我知道你能站起来的,你站起来一下让我看看!”

蒋云山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乐瑶的话。

乐瑶又说:“你起来一下,我最近长高了,我想比比看我现在到你哪里了!”

……

乐瑶不停说了好半天,蒋云山一点反应都没有,乐瑶情绪开始崩溃了,她站起来一脚踢翻旁边的凳子,用手指着蒋云山咆哮起来。

“蒋云山,你给我站起来,这世上没有像你一样的爸爸,别人的爸爸都是站着的,只有你天天坐着,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你给我站起来呀!”

乐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大声哭起来,蒋云山依旧没有动,只有两点泪水溢出眼眶,慢慢流下来。

“蒋云山,你……”

乐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正要继续骂,抬眼看见他眼角的泪珠,乐瑶精神一振立马站起身来凑上前去确认了一下,退后两步激动得又蹦又跳,她仰起头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呵呵”笑着,姚春丽穿着在米粉厂的工作服躲在院门口从门缝里看见了整个过程,她在门外偷偷擦拭着眼泪。

乐瑶又上前喊道:“蒋云山……蒋云山……我就知道你听得见,你站起来呀,你给我站起来!”

见蒋云山没有反应乐瑶极力思索着,东张西望找着东西,突然她跑进房间打开书包翻出自己的卷子跑出来把卷子摊开凑到蒋云山面前大声喊:“蒋云山……你看……你看呀……这是昨天考试的卷子,我数学考了九十九分……全班第一,第二名才考了七十八分……你看呀!”

蒋云山身子开始颤抖,手颤抖着慢慢往前伸过来,喉咙里发出“呕……呕……呕……”的声音,乐瑶见他有了反应,兴奋得表情都僵住了,她两眼瞪大直直盯着他趁势把卷子举高往后退了一步等待着蒋云山跟过来。

乐瑶继续大喊:“蒋云山……你看看呀……”

蒋云山双腿开始颤抖,整个身子也颤抖得厉害,轮椅随之颤抖起来发出“嘚嘚嘚”的声音,他开始用力想要站起来,一次,两次,三次……

姚春丽见状立马跑进院子站在蒋云山身后,伸出手来保护他,母女两泪眼相对抿了抿嘴,互相点了个头。

“蒋云山……快来看我的卷子……我考了全班第一。”,乐瑶继续大声喊。

在乐瑶的喊声中蒋云山终于站了起来,走上前用手触碰着卷子,喉咙里“呕……呕……呕……”响着,此时的姚春丽和乐瑶已经哭成泪人,那是交融了复杂情感的泪水,姚春丽走上前一把把乐瑶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激动地含泪看着眼前这个重新站起来的男人。

自那以后蒋云山能够在乐瑶的引导下自行站立起来并坚持半个小时,但是除了站立以外其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依旧不认识人,依旧不会说话,身体也做不了多余的动作,只是听到“乐瑶”这两个字的时候会点头,这对于姚春丽和乐瑶来说足够了,她们都很满足。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乐瑶感觉头晕,在去上学的路上晕倒在路边,方山急忙抱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跑去,跑到米粉厂把乐瑶交给姚春丽,方山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凉鞋都已滑到小腿上,脚板也磨破了在流血。

姚春丽放下手里的活,急忙抱着乐瑶往村里卫生站跑去,方山紧跟在后面,卫生站的冯医生看过之后给开了药,对姚春丽说:“这孩子是因为心里积压的心事太多了,平时压着看不出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压力释放出来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身体也就跟着垮了。不过不用担心,小孩子恢复得快,回去吃几天药好好休息一下注意下营养,很快就会好的。”

姚春丽拿了药抱着乐瑶从卫生院出来。

“姚阿姨,把乐瑶送到我家去吧,你们到工厂做工,我来照顾她!”,方山说。

“方山呀!你还得去上学,可不能因为乐瑶耽误了!”

“我可以请几天假,正好我脚磨破了不方便去上学!”

“我看看!”

姚春丽蹲下来看了看方山带血的脚板,一把抱住他,心疼得说不话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走回家去消消毒。”

乐瑶在方山的床上睡着了,方山两脚裹着纱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忽然又下起大雨,方山调低电视声音躺到沙发上,方山和乐瑶都非常喜欢下雨天,躺下来听着雨声“沙沙沙”响,整个世界变得安宁祥和,但是这时候方山却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电视上播报着天气预报,和宁未来还有十几天的暴雨,全国都在下暴雨,再看看新闻里,湖北、安徽、江苏这些不知道是哪的地方都在发大水,解放军叔叔都穿着橘红色的救生衣扛着沙袋在河堤上来回奔跑。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到了下午大雨变成了暴雨,雨点“哗哗哗”打在地上,墙脚积了很深的水。

“轰”,忽然南面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是土墙倒进水里的声音。

“快,先救人,先救人,菜地里的庄稼不管了,先救人。”,外面突然开始嘈杂起来,脚步声来来回回匆忙地奔跑着。

方山顾不上脚上的伤,冲出院门来,门前的溪水变成了赭红色,满溪的水哗哗从门前流过,只一条小溪竟有了大江大河的气势。

方山沿着巷子跑到大路边,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村子已经浸泡在齐膝深的泥水中,只有晒场的北面包括米粉厂、晒场门口、方家的院子和门前的巷子地基比较高,没被水淹,村里的大路已经变成了昏黄的河流,几个晒场也都成了浑浊的鱼塘,密集的雨滴掉落在水里“嘤……嘤……嘤……”低鸣着,偶尔游过几尾鱼会从水里越出来呼吸空气。

晒场南面,罗建国一家人正忙着在搬土堆围堰,要把没过大腿的水挡在自家院门外面,周围不断有房屋和围墙倒进水里,传来阵阵“轰轰轰”的声音。所有人都奔忙着跟洪水作斗争,只有米粉厂的机器还能正常运转,兰英和姚春丽带着米粉厂的工人参加到了抗洪抢险的队伍中,把上午生产好的米粉都分发给有需要的村民。

不知所措的方山在巷子口徘徊了几分钟拔腿往方河所在的小学跑去,趟过齐大腿深的浑水,好容易才到了小学里,小学也早已浸泡在水里,幸好学校的房屋都是砖木结构的,被水泡一泡没有太大问题,学校操场上很多家长排队等待领回自家孩子,方山顾不上许多冲上前去在六年级的队伍里找到方河带着他回了家。

兄弟俩回到家里兰英正坐在沙发上哭泣,姚春丽在旁边安慰她,看到方山和方河,兰英从堂屋里飞奔出来,抱着方山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两巴掌然后抱着兄弟俩哭得更厉害了。方山这才看到蒋云山呆呆地坐在瓦棚里的轮椅上。

兰英和姚春丽忙完米粉厂的事情后,各自回家查看情况,兰英跑到家里只看到乐瑶躺在床上,方山却不见了踪影,她找遍了村子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生怕方山遇到危险,一筹莫展之下兰英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姚春丽回到家里见蒋云山在堂屋里,水已经淹过轮椅的半个轮子,房屋随时可能有倒塌的危险,她知道方家地势高,找人帮忙把蒋云山连同轮椅抬到方家放在瓦棚里,姚春丽安顿好蒋云山见兰英在沙发上无助地哭泣,便进屋去安慰她,直到看到兄弟俩平安归来,她们悬着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赭红色的河水沿着宁河汹涌奔来,一路上冲毁了大片河堤,十几米高瓷盆口粗的大树轰然倒下被洪水裹挟着漂流下来正卡在宁河大桥的桥墩上,大树把河道堵塞了大半,随着堆积物越来越多桥下得情况越来越糟糕,河水在大树阻挡下全部流进村里,加上不远处高速公路的阻挡,使得九屯的洪水局势雪上加霜,大人们为了保住村子想尽办法要把大树锯掉。

由于洪水导致整个和宁都受了灾,所有学校都停课了,孩子们都在村里呆着。方山会带着方河和乐瑶去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上看大人们处理卡在宁河大桥下的大树。高速公路横跨过宁河离宁河大桥只有不到一百米,主路用沙石堆起来三米高,又在宁河上架起了一座高大的桥,坐在桥上正好可以看到宁河的情况。

村里的年轻人为了保护家园都积极参与到其中,大家轮替着下水清理树枝。由于水势过大,树又太重,不可能把大树整个拿起来,只能让人下到树上,用锯子一点一点把树枝锯掉,以保证水流通畅,这是个要命的活,下水得人身子不能沾到湍流,一旦沾到就会被巨大的水压挤在树枝里出不来。周伍齐在清理树枝的过程中被湍流冲入树枝间卡着,洪水滔滔而来周伍齐危在旦夕,千钧一发之际冯大友跳下大桥用砍刀把挡住周伍齐的树枝砍断,周伍齐被河水冲出去好远才被人们捞上岸来送到方家修养,孩子们在高速公路大桥上目睹了眼前的一切。

经过一整天的努力,树枝终于被清理掉了一大片,河水顺畅了许多,树干实在无法清理,村民们只好罢手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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