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三年师范读书生涯就此开始。
周一至周六期间,学生不得出校门。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六点半早操,七点早自习,八点早餐,九点开始上午第一节课,上下午各四节课;晚餐后,从七点半开始,上两节晚自习课,十点寝室准时熄灯。
宁致远很快适应学校作息生活,才入校的满腔新奇慢慢消失,转而有些失望。小说里那些一进校门就遇见死党和绝世美女的情节,原来是作者意淫而已。
入学一个月,宁致远还没能熟识班上同学。那时候,能考进岳州师范的学生,都是各地成绩佼佼者,各自孤傲。于是,他开始想念张明灿、胡古月、许一生几个死党以及那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值得庆幸的是,宁致远有比自己高一级的哥哥陪伴,一到周末便去县城闲逛。他生平第一次穿上牛仔衣服,第一次吃了牛肉刀削面,第一次去电影院……
师范学校开设课程足有十四门之多,比初中多了近两倍。宁致远最喜欢文选课程,只因老师特别。
文选老师复姓令狐、名远志,清瘦白俊,儒雅脱尘。当上课铃声响起,他定会准时走上讲台,两手空空从不带课本,也不搞“起立”“老师好”这些套路。
授课时,再长的课文他也装在脑里,记得一字不漏。板书更是一绝,一堂课下来,黑板似一幅精美画作,值日生也不忍心擦去。
下课时,他从不拖堂,即使课还没讲完,也会及时中止,淡淡说句“下节课接着讲”,便转身出了教室。
相对来说,音乐课最让宁致远难受。
以前农村学校的音乐课,学唱几首流行歌曲而已;现在面对弯弯曲曲如蚯蚓般的五线谱,他傻傻搞不懂C大调、G大调之间的区别,也分不清什么高八度、低八度。尤其弹风琴,脚踩踏板和手按键盘总是不协调。倒是音乐老师讲起古乐的宫商角徵羽,让他兴趣横生。可惜五音不全的底子或者先天不足的天赋,每次音乐课上,他只得天马行空,心不在焉地等待下课。
周末泡图书馆、阅览室,才是宁致远最大乐趣。按照令狐老师推荐的国内外名著,他一一借来阅读。平生第一次接触《诗刊》《小说月报》《星星》等文学杂志,他被深深吸引,徜徉其中,流连忘返。
那时候,美国篮球联赛响誉华夏,让每个七零后少年心中怀揣一个篮球梦。来师范学校,宁致远才开始学会打篮球。以前在卧龙学校读书时,他连篮球是啥玩意都不知道,更莫说打篮球比赛了。
在专业老师调教下,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加之自身刻苦练习,他从最初连球都拿不稳,到后来球技大增,篮球像粘在身上似的,投篮也很准。后来,体育老师将他招进学校学生篮球队,负责打组织后卫。
所以,宁致远仅有两个课余爱好,看书和打篮球。
随着时间流逝,班上同学逐渐熟络,逐渐形成几个小团体,每到课余就相互打闹,仿佛释放不尽青春活力。
宁致远不大合群,独来独往。这有他性格内向的原因,更有家境窘困不敢任性的懂事。以前同学邀约周末聚会,他总找理由推脱,一来二往便没人再理会。
班长是位女生,叫姜丽,名字俗气了点,但人很大方,准确说很大气。每到晚自习课,她定会走上讲台安排班务,甚是吸引众人目光。
一天晚自习,姜丽在讲台上安排了几件事后,举着一本字帖大声问:“这是书法老师推荐的,谁需要的话,就找我登记缴费,一本五元!”
没人开腔,大约嫌贵了吧。宁致远想着自己正需要一本赵孟頫的字帖,遂站起身大声喊:“姜丽,我要!”
教室一阵寂静,不见姜丽应答声,宁致远以为她没听见,便又喊:“姜丽,我要!”
姜丽俏脸红透,镇定回道:“好的!”顿时,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声,后排男生更是笑出了鹅叫声。
宁致远这才反应过来,男生喊“要”,女生说“好”,确实太有歧义,顿时满面通红,赶紧灰溜溜地坐下,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周三下午体育课,课程内容是训练高抬腿。
十六七岁的女生发育初见端倪,姜丽就是其中佼佼者,在高抬腿振动下,一排波涛迎面扑来。宁致远由衷感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话音一落,男生们立即笑得东倒西歪,女生则纷纷羞得捂脸。姜丽红着脸,指着他说:“你小子要挨起的!”宁致远嬉笑着回道:“怪我啊?!”
体育老师强忍住笑,强憋住内伤,虎着脸佯怒道:“宁致远,你想体育课不及格,是不是?”
宁致远顿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不敢再言语。
课后,体育老师回到教室办公室,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经过。班主任杨鹤顿时火冒三丈,将宁致远叫来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顿。
晚自习后,宁秋水来到零七寝室,笑着说:“老三,这不是卧龙学校!在师范学校说话做事要小心,特别是杨鹤,大家私下叫他‘杨恶人’,你得老实点!”
宁致远耷拉着脑袋,叹口气说:“哎,这师范读得真没劲!”宁秋水拍拍弟弟肩膀说:“熬吧,毕业后就自由了!快去打热水,等会就没有了,天冷,每晚要烫烫脚。”
打这以后,宁致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多说一句话。只要有时间,他就坐在图书馆,泡在书海里,什么书都读。时间久了,他与女图书管理员逐渐熟络,借书也更方便,常常抱一大摞书籍回寝室,夜里亮起电筒看书。
周末,学校图书馆关了门,他便去操场打篮球。不管烈日当空还是刮风下雨,都能见到一个身材不高的男生独自在球场上玩得非起劲。
只是,他白皙脸庞逐渐变得黝黑了,当然,身子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