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周一上午，宁致远返岗。
他向校长汇报了参加培训的学习情况，并递上出差报销单。孟云周拿出笔，站在桌边，弯腰刷刷签批。
宁致远惊讶问道：“老孟，您也不审查审查啊？”孟云周含笑应道：“我还不相信你吗？呵呵！”说完，他将报销单递过来，负手踱几步，稍作沉吟问道：“刚才，县教育局赵学儒局长亲自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怎么回事？”
宁致远挠头想了想，如实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在培训结业会上，我作了发言，得到了戴部长肯定，当时赵局长也在。”孟云周脸上顿显惊诧之色，急声问道：“你说的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戴看兰？”宁致远点点头，由衷赞道：“戴部长水平真高！”
孟云周恍然大悟，欣喜道：“难怪赵局长会打电话来，致远，这是好事啊！”转而，他蹙眉轻语：“前几日我去乡政府办事，听罗副乡长说，陈乡长提出借调你，但张书记坚持借调周小强，为此两位领导搞得不愉快。”
宁致远语气失落地回道：“其实，教书也挺好的。”孟云周摇头说道：“致远，有机会转行，就要努力争取，去乡政府工作，以后发展不一样！我来组酒局，到时你也参加。”
宁致远感动得一塌涂地：“致远何德何能得到领导如此厚爱？这样吧，拜请您出面请客，我买单。”孟云周抿嘴笑笑，耿直地应道：“你不用负责，我来安排。”
宁致远态度诚恳，坚持道：“为我办事，怎能让您买单？”孟云周眼含爱怜，轻拍年轻人肩膀，哈哈笑道：“傻吧你！我代表学校请客！”
宁致远其实心如明镜，只是对以公为私的做法有些难为情，讪然言道：“这怎么好呢？”孟云周一脸正色叮嘱道：“办这样的事，酒桌上谁也不会提半句，彼此心照不宣。年轻人哪，要多学人情世故，别教书教成了书呆子！”
宁致远嘿嘿而笑就不再坚持，扬扬手中票据，提出告辞。孟云周招招手，叮嘱道：“慌啥？你去找办公室主任领份《入党申请书》，明天交来，近期将研究党员发展工作。”
宁致远闻言，顿时激动不已，红着眼眶喃喃道：“天呐，我也能入党！”孟云周再次拍拍年轻人肩膀，认真说道：“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学校支部认为你已具备入党条件，决定吸收你为预备党员！”
加入党组织是莫大荣誉之事，父亲也曾是党员呢！
宁致远重重地点点头，一脸兴奋走出校长办公室，正好遇见手拿票据的李沁，刚抬手示意准备招呼，却不料对方昂首挺胸，像没瞧见他般，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
年轻人无奈地摇摇头，抬步向学校财务室走去。
周日傍晚，孟云周以乾罐学校的名义，在街上饭馆宴请乾罐乡党委政府和教办领导。
乡党委书记张晓鹏、乡长陈名仁、分管文教卫生的副乡长罗飞和乾罐教办主任尹明文如约而至。
入座后，孟云周介绍道：“张书记，这是宁致远老师，非常优秀，在全县上过公开课呢！”大胖子张晓鹏伸出肥手，呵呵笑着寒暄：“你就是宁致远呀，小伙子不错！”
宁致远赶紧伸出双手握住，礼貌回应：“张书记好！”
罗飞笑道：“致远就读师范期间就曾发表过多篇文章呢。”尹明文接过话说：“小宁很有思想，是年轻教师中的佼佼者。”宁致远脸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说道：“我去后厨催菜，请几位领导先喝茶聊着。”
年轻人起身出了包间，也不知屋内几位领导会不会聊自己调动的话题。他很期待，却又担心结果不如愿。
不一会儿，宁致远回到包间，放下怀中足足有五斤重的酒坛子，三下五除二打开后，粮食白酒香味顿时溢满房间。
岳州兴喝本地酿酒，因添加了枸杞原料，颜色深红，故名红茅烧，不管穷富人家都喜欢这火辣有劲的白酒。去年，逐渐做大规模的两家酿酒作坊一并收编周边小作坊，注册商标“红茅烧”。于是，岳州就有两个红茅烧酒厂，一个高升红茅，一个周礼红茅。
待每人面前斟满一杯高升红茅后，孟云周对坐在主位的党委书记作出手势，笑着邀请道：“张书记，请您开席。”张晓鹏露出弥勒佛般笑容，搓搓胀鼓鼓的肚子，打着哈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说实话，我们对学校关心不够啊，陈乡长，你说是不是？”
见陈名仁含笑点点头，张晓鹏接着说：“今天我定个调子，乾罐乡再穷也不能穷教育，但凡乡教办、学校提议之事，我们负责任地研究。”尹明文起身笑道：“感谢乡党委、政府和几位领导！”张晓鹏也随之起身，端起酒杯豪气喊道：“来，大家干了！”
宁致远心中一惊，一杯酒足足二两，如此喝法，今晚自己怕要被干翻的，遂见大家相继一饮而尽，也只得咬咬牙干了杯中酒。
琼浆入口顺喉而下，顿时一股热流直达胃子，年轻人险些没控制住，赶紧喝一口茶水压住酒劲，起身续酒。
待张晓鹏书记夹颗花生米后，大家才伸出筷子，嘻嘻哈哈边聊边吃。宁致远放下酒坛，转身去厨房催热菜上桌。
张晓鹏瞟一眼那忙碌背影，风轻云淡说道：“这小伙子不错，注重细节，难得啊！”尹明文应和道：“我已向县教育局上报他作为学校领导后备干部呢。”
陈名仁乡长吃着菜，一直没有说话。
宁致远回来时，服务员端着香气四溢的一大盆红烧鱼，介绍说：“这是咱饭店老板下午搞到的野生鱼，六斤多呢！”
“哦哟！”大家不由发出惊叹声。陈明仁赞道：“致远有心呢，这顿饭安排得好！”
孟云周拿过张晓鹏的碗筷，夹上半边鱼头。岳州人都知道，“鲤鱼头，乌鱼尾”，是最好吃的。张晓鹏眼睛半眯，打着哈哈儿连连说：“吃吃，大家都吃！”
待鱼盆转过来时，宁致远将鱼尾夹到自己碗里，放下筷子，环视一圈，意识到应该主动敬酒了，于是端起酒杯站起身，恭敬说道：“今天是致远工作以来参加的最高规格酒席，倍感荣幸，借此机会，以满杯酒以敬各位领导，您们随意。”然后，他主动仰脖一饮而尽。
大家应着，纷纷举杯。
一口喝下二两辛辣红茅烧，没来得及吃一筷子菜的宁致远顿觉胃中翻江倒海，赶紧跑出包间，扑进卫生间立即一阵“哇啦哇啦”狂吐。
胃酸夹杂饭菜，呛得眼泪流出来，年轻教师不由狠狠骂出一句：“狗日的前程！”
饭局接近尾声，宁致远肚子里足足装了近八两白酒，顿时眼冒金星，赶紧手握双拳，暗自提醒：“挺住，一定要挺住，千万别出洋相，不要坏了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
心思缜密的教办主任发现师弟神情异样，遂端起酒杯，打着哈哈儿建议道：“我们请晓鹏书记总结，如何？”
张晓鹏即使余兴未尽，既然有人提议便不好继续喝酒，于是很爽性地站起身，端着酒杯朗声道：“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晚到此为止！我还是那句话，教育是大事，有要求你们尽管提，乡党委政府全力支持！”
在一片附和声中，众人干了杯中酒。
散场后，瞧着三位乡领导离去背影，尹明文主任自言自语道：“领导表态就是快。”孟云周嘻嘻应道：“习惯了！”
宁致远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孟云周说张晓鹏习惯表态快，还是说习惯他表态不落实。与这些老江湖相比，他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学子，啥都半懂半懂的。
尹明文叹息一声，幽幽说道：“教育啊，何时才能真正摆上首位！”这位乡教办主任转头看着师弟，轻声叮嘱：“致远醉了吧？去药店买两支葡萄糖针剂，兑温开水口服，解酒呢。”
回到学校寝室，醉意阑珊的年轻人脑细胞还在兴奋跳跃。
如果真能去乡政府工作那该多好啊，几年后混个中层干部什么的，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了。要是祖坟埋正了万一提拔为副乡长等领导职务，同家湾从没出一个当官的，那就光宗耀祖了！与此同时，他心头盘旋起送别时师兄的叮嘱话语：“别以为今晚一顿饭，张书记就同意调你去乡政府，周小强可是他亲戚！”
九十年代初中期，这代七零后面对物资匮乏、生活环境恶劣的现实，无时不盼望抓住改变命运的一切机遇。
袖珍录音机音乐流淌，与轻微鼾声合成一支混响曲。
一个月后。
周三上午，岳州县教育局向乾罐学校发来借调公函。
拿着文件，年轻教师感觉天上掉下馅饼砸在头上，即使借调也高兴，毕竟去全县教育行业主管部门是荣光之事！他相信，只要拼命努力，就有机会正式调动，就能实现去县城工作的梦想。
正在着手准备交接工作的宁致远高兴不过几个小时，随即就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原来，当天下午乾罐乡政府却发来正式调动函，决定宁致远调乡政府党政办公室工作，要求三天内报到。
两个文件同一天到达，而且打架！
在乾罐教办会议室里，尹明文主任、孟云周校长和宁致远围桌而坐。孟云周分析道：“若去教育局，只是借调，啥时正式调动还是未知数；正式调乡政府是改行去行政单位，但还是在乡镇工作！所以啊，致远，主要看你个人选择。”
尹明文也持同样观点，拿眼睛看过来。
宁致远挠着头，只是嘿嘿笑着，不知作何种选择才好。
正在大家举棋不定时，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尹明文拿着话筒，疑声问道：“你确定找宁致远？”待听到对方肯定性答复后，他哈哈笑道：“真巧哈，小宁正在我办公室呢！”
原来，电话是赵东打来的，这厮开口嚷道：“哈哈，听我爸说，拟借调你到县教科室工作，陶艺凡主任点名要你！”宁致远笑道：“感谢东哥关心，不过我正在犯难，乡政府发文调我去党政办工作！”赵东脱口而出：“还是呆在乾罐，那么偏僻地方有球意思啊？来县教研室，我保证明年正式调你。”
宁致远“哦”一声，说了几句感谢话，便挂上电话。
尹明文和孟云周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笑着说：“既然有赵公子出面斡旋，那你还是去教育局吧！”宁致远再次挠挠头，觉得也只能这么选择了。
尹明文提议：“走，老孟，我俩去协调乡政府收回调函！”
听过汇报，陈明仁乡长立即生气道：“县教育局发来的借调函属商量性质，而乡政府发出的是正式调函，具有法定效力！”尹明文主任为难道：“陈乡长，县教育局强势啊！如果小宁不去，我和老孟今后日子会很难过的。而且，县委县政府教育工作年终考核，我担心会被县教育局扣分的。”
陈名仁态度坚决，愤然说道：“我不管，这人，我要定了！”
二人回到乡教办，又叫来宁致远，说了陈明仁乡长的态度。宁致远心中甚是感慨，曾经那么不待见的一个小人物，现在竟成了宝贝，被两方抢着要。
沉默会儿，孟云周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尹明文和宁致远甚感奇怪，拿疑惑眼光瞧着他。孟云周说道：“致远，干脆你哪儿都不去，学校缺副校长，你直接任这职务得了，双方都不得罪。”
宁致远连连摆手，一脸苦笑回道：“老孟，您别开玩笑，哪可能嘛？”尹明文呵呵笑道：“这条路行不通哦，副校长由县教育局任命，若借调不成，人家怎会采纳我们的建议呢？”
孟云周摇着头说：“那，我也想不出啥好法子了！”尹明文沉吟道：“我倒有个办法，就一个字！”孟云周随即拍一下大腿，兴奋溢于言表：“嗯，这个办法好！”
宁致远睁大眼睛，满脸疑惑望着二位领导，不知所云。
尹明文和孟云周哈哈大笑，齐声说道：“拖！”
走出办公室，孟云周轻声说：“致远，你的入党申请批下来了，今天下午学校开支部会，你参加并宣誓。我认为，不管下步去留何处，先入党再说！”
年轻人满脸激动地点点头，眼中蓄满泪花。
然而，事情忽转。
周五清早，刚上班时，乾罐乡政府办公室接到县委宣传部通知，要求张晓鹏书记马上给戴看兰部长去电话。
五分钟后，张晓鹏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前，手捂话筒，连声应承。放下电话后，这位党委书记躺在藤椅中，手指惬意地在办公桌上敲三下，大声喊道：“办公室主任，通知陈乡长马上来我办公室商量工作。”
乡长陈明仁匆匆赶到书记办公室，见张晓鹏主动递来香烟，便笑着问道：“张书记，有啥好事呢？”张晓鹏吐出烟圈，满面春风回道：“嗯，确实是好事，难题解决了。老陈啊，我说不调宁致远你非要坚持，这不，戴看兰部长刚才打来电话，决定借调宁致远去县委宣传部工作，公函随后就到。”
陈名仁愕然半会儿，无奈应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哪！只好如此了，让办公室通知乡教办吧。”张晓鹏身子往后一靠，手抹肚子左右各三圈，安排道：“将周小强老师调来吧！”
陈名仁边吐烟雾边说：“周小强是数学老师，文字功底一般，我建议先借调乡计生办吧。”张晓鹏蹙眉反问：“借调？”程明仁呵呵笑道：“大家都知道，小强同志是您亲戚，若直接调动的话，我担心人心不古啊！所以，先借调一段时间，待大家熟悉认可之后，自然水到渠成啦！”
张晓鹏眼眸闪现凌冽之色，转瞬消失，半眯着眼，打着哈哈儿说道：“老陈考虑周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稍作停顿，他又说：“可是，党政办缺写手呢！”
陈名仁顺势请示：“那？重新物色一个？”张晓鹏点点头，认真说道：“我们工作干得再好，材料写得不好，就如肥肉盖在碗底，所以，老陈啊，这个写手很重要，我就全权委托你认真物色一个人才。”
陈明仁哈哈笑着答应，起身替党委书记又点燃一支香烟。
这次，乾罐乡两位“一把手”意见高度统一，实属难得。
下午，校办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笑眯眯地招招手。
宁致远停下讲课，走到教室门口，正欲相问，却见校办主任递来一页红头文件，当“关于借调宁致远同志到县委宣传部工作的通知”的文件标题映入眼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捧着文件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校办主任热情地连说几句“祝贺”，扬手离去。
宁致远呆在原地，反复阅读短短半页文字，直到能够一字不落地完全背下，才相信一切是真的。
天呐！自己不仅能去县城上班，而且去县委机关！
年轻教师明白手中这轻若鸿毛的一页纸，对于自己却重于泰山，不仅承载了未来前程，更是带来了一次命运转机，如若把握得好，就能由此实现父亲遗愿，走出偏僻乡村，过上梦寐以求的城里人生活。
宁致远回到教室，将文件夹在课本中，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小脑袋，被兴奋填满的胸腔不由涌起浓浓不舍之情，心中矛盾激烈，不敢发声，担心语音颤抖。
自己下周一便去县委宣传部报到，就将离开这群可爱的孩子们，不出意外的话从此辞别红烛人生，虽说教书辛苦，乡镇生活贫苦，但真要离开时，竟是如此留恋。
台下学生很是好奇，不知宁老师怎么啦，不仅好半天才开始讲课，嗓门更是比先前高出许多，说到高兴处甚至发出爽朗笑声。
下课铃响起，年轻教师没如往常拿着课本转身离去，而是站在讲台一动不动，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憋得脸庞绯红，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孩子们，你们好好读书，老师等大家的好消息！”说完，他才挥挥手，脚步缓慢离去。
学生们迅速挤成一团，不敢上前追问，驻足望着老师背影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突然看见宁老师转身来举起手臂挥手，朝教室方向露出惯常笑容，又转身去往前走。不知谁冒出一句：“咱宁老师是不是不教我们班语文了？”
孩子们忽然住了声，集体陷入沉默。
然而，乾罐学校教师却一片哗然，纷纷上门道贺。
宁致远深感意外，想起以前因为老校长林建国不待见自己众人避之不及，如今却挤满寝室，说着衷心赞扬话，两相比较反差太大，让人很不适应。
即将去县城赴任的年轻教师总是谦虚回应：“只是借调呢，两年后我还得回来的。”大伙高声反驳，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宁致远不好争辩，只得骑驴下坡应道：“哥兄姐妹些，来县城就联系哈，我请吃稀饭。”
大伙热闹一番，陆续离去。
看着同事们背影，宁致远收敛笑意，眼神逐渐低沉。他想不通为何不见周小强和李沁前来，难道因为嫉妒？有此必要么？既然您俩不来，那我就主动上门告别，毕竟在一起工作几年，同事感情还是在的。
这时，教导主任刘国手插荷包悠然而至，呵呵笑着问道：“小伙子，有没有天上掉馅饼砸中脑袋的感觉？”宁致远稳重十足，抿嘴应道：“确实有，我现在脑子还发懵，不知为何突然去县委宣传部。”刘国点点头，稍作沉吟说道：“我想了很久也没理出头绪，问了老孟，他也不知道，你问过尹主任没有？”宁致远摇摇头，表示乾罐教办也不知情，随后补上一句：“管他的，去混两年再说，大不了再回来！”
刘国从裤兜里抽出右手在空中摆了摆，一脸严肃说道：“致远，你低调是对的，但不能回乾罐学校，去了县委宣传部一定要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正式调动，才算真正在县城工作。”宁致远点点头，轻声道：“记住刘哥的话了，我明白的。”
刘国笑道：“晚上来我让你嫂子多炒几个小菜，咱俩好好喝一杯，为你践行！”宁致远笑容满面，却摇着头说道：“周日晚如何？今天散学后，我得回家给妈妈说说。”刘国应道：“嗯，行，应该给阿姨报喜。”
宁致远挠头问道：“我准备给周小强和李沁告别，您意下如何？”刘国稍作沉吟，语重心长说道：“我个人意见就不去了吧，没必要！人与人之间啊，关系很微妙，你尽可能的诚恳，别人并不一定买账，反而觉得在显摆！”
年轻人默默地点点头，发出一声叹息。
散学时，宁致远来到校长办公室，请求打个电话。
校办主任马上站起身，解下腰间钥匙，打开程控电话箱，笑容满面说道：“致远，随便打哈！”年轻教师顿时愕然，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这校办主任平时可不这样的，随后又释然，毕竟自己要去县委上班了，特殊情况下太阳可以从西边出来。
这校办主任把守电话可谓敬业，没有校长同意定是铁面无私，更可气的是只要通话超过三分钟，他便在旁边心疼得倒抽凉气，嘴上嘀咕着三分钟后就另外算费了之类的废话，仿佛话费要他掏腰包似的，让人既好笑又好气。
此时，校办主任笑意不减，抬手催促道：“打呀！快六点了，免得对方下班了找不到人的。”宁致远朝这位破天荒如此大方还热情的家伙还以浅笑，拿起话筒，开始打电话。
听赵东说，县教育局赵学儒局长向戴看兰部长汇报了借调事宜，请求协调乾罐乡党委政府给予支持，不料戴部长立即否了，说县教育局也别借调了，这人，县委宣传部要用。
校办主任见他挂了电话，赶紧掏出钥匙锁上程控电话盒子，满脸羡慕说道：“致远，今后你去县委上班，单位定会给你单独配置电话的。”
宁致远笑笑，轻声道谢。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时，天色已黄昏。
回寝室途中，宁致远见鞋带松懈，便俯身收拾，意外瞥见一个女子身影闪入周小强的寝室，随即房门便关上了。
宁致远摇摇头，心中毫无波澜，起身朝前走。
这李沁已有正式男友还和别人往来，从理论上讲没结婚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还有得选择，但总归不道德的。
想到这里，年轻人轻轻拍拍自己脸庞，朝那边寝室看一眼，潇洒而去。
当离开时，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傍晚，幽静的同家湾，竹林掩映的小户人家院坝中，宁家母子三人围坐小木桌前，絮絮叨叨聊着家事，不时发出爽朗笑声。
听说儿子下周一就去县城上班，致远妈高兴得合不拢嘴，不停念叨：“我三儿进城工作了，真是不得了啊！”老二宁秋水喜不自胜，明白弟弟去县委宣传部工作意味着什么，反复叮嘱：“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正式调进县城。”
宁三娃面带微微笑意，不停点头应承。
去县城工作，不仅为自己，更为亲人，哪怕受尽奔波苦累也值得。因为，长大成人的儿子终究接过了父亲交来的这个家。
暮霭沉沉，宁家老三痴痴望着对面山坡，沉默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