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封家书含深情

掐指算，来岳州师范学校上学三个月了。

晚自习上，宁致远突然听邻窗同学喊，“致远，有人找”，遂起身走出教室，见哥哥宁秋水站在走廊上，拿着一包东西向自己频频招手。

“老三，给，月饼呢！”宁秋水扶扶眼镜，递来一个油沁沁的的牛皮纸包。宁致远打开一看，但见四个金黄色油沁的牛肉饼，不禁惊叫一声：“呀，牛肉馅月饼！”

宁秋水笑道：“别只顾着傻看，吃啊！”宁致远露出羞涩笑容，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牛肉饼，懂事地递向哥哥。宁秋水摆摆手，满眼温情说道：“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为你留的呢！”

宁致远将月饼送进嘴里，轻咬一口，浓黏的牛肉黄油顺口流出，差点滴在衣服上，赶紧伸长脖子，跳着避开。

看着弟弟狼狈吃像，宁秋水叮嘱道：“慢点，别噎着！”宁致远嚼着香味扑鼻的牛肉饼，满面笑容问道：“哥，你还有余钱买这么贵的牛肉饼啊？”

宁秋水抿嘴回道：“同学送的。”宁致远又问：“中秋了？谁送的？肯定很贵！”宁秋水笑笑说：“吃吧你，话这么多！”宁致远眨眨眼，怀疑哥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吃完一个饼，他把剩下三个用纸包好，然后揣进荷包，笑着说：“得留着呢，半夜饿了再吃。”

宁秋水哈哈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宁致远傻傻讪笑道：“等我有出息了，一定请您吃牛肉饼！”宁秋水拍拍弟弟肩膀，收回笑容，幽幽道：“那你要努力！”

宁致远转头看着家乡方向，一脸忧伤，喃喃道：“哥，我想咱爸妈，不知二老怎么样了。”宁秋水温身应道：“若想家的话，你下周回去一趟吧。”

宁致远摇头说道：“车费好贵的，还是算了吧。”宁秋水回道：“行，你写封信寄回去，说说学校生活情况。”

宁致远答应着，拍拍胀鼓鼓的荷包说：“我回教室了！”

宁秋水点点头，直到弟弟走进教室，才转身缓步向五楼走去。当收到隔壁班那位女生托人送来的月饼时，他自己也多想吃一个，不知这牛肉饼是啥味道。

回到教室的宁致远再也没了做作业的心思，拿出方格本子提笔写家信。

约莫一刻钟，他停下笔，回看一遍，然后将信纸“嚓嚓”撕碎丢进垃圾框里，提笔又写。

少年心里打着小算盘，这封信需写得漂亮些，更有文采些，让爸妈看到儿子读师范后的变化。

连续写了三封信，花去整个晚自习时间，撕碎的信纸却丢满垃圾筐。

散学铃声响起后，教室里只剩下宁致远还在独自烦躁，张开双臂伸懒腰，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毛笔筒，几支毛笔散落在地。

在俯身拾笔时，他突来灵感，如果用毛笔写如何呢？不由大喜过望，迅速拿出平时练习硬笔书法的竖格纸，以小楷作笔，以行书为体，以文言文作语，花了不足二十分钟便流畅地写好了不足300字的家信。

他字斟句酌一番觉得没什么修改之处了，再朗朗读上一遍，心中甚为满意，将信纸铺在课桌上，四角用镇纸压好，准备晾一夜，明日早自习再收拾。

回到寝室，宁致远轻脚轻手爬上床，钻进被筒中，惬意地拉伸身子，闭眼想象父母读家信时开心的样子，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吃着香喷喷的午饭。阿黄乖乖地躺在院坝里，摇着尾巴，晒着太阳。隔壁远树大叔的孙儿奶声奶气唱着童谣：“鸭儿弟弟，走路拐拐，没得妈妈，晓得回来……”

两滴清泪悄悄溢出，滚过熟睡少年的脸庞。

次日清早，宁致远去校队练球后回教室途中，听见班长姜丽喊自己名字，遂跑过去，领到了搬书的任务。

殊不知，班上一位女生，因身体不便请了早操假，独自来到教室。她打开灯，袅袅走向自己座位，路过后三排座位时，见课桌摆着一幅书法作品，遂停下脚步俯身端详。

原来是一封家书！

读着文采飞扬的话语，看着飘逸洒脱的小楷毛笔字，这女生眼睛亮了……

早操后，宁致远扛着一摞书，放到教室讲台上，走回自己座位，收好信纸，装进信封，倒出少许墨液，用润好的小楷毛笔，认真写好收信地址。

刚写完，便听见班长姜丽叫自己名字，宁致远慢慢走上讲台，领书后转身往回走，不经意看到前排一位女生正看着自己。目光一相遇，瞬时移开，他抿抿嘴，淡然走回座位。

那女生俏脸倏红，摔摔长发，偷眼看看同桌李燕，赶紧埋头看书，嘴角不由露出弧线。

早餐后，宁致远拿着信封，来到学校邮筒，轻轻投进去，站在一旁呆了呆，遂朝教室走去。

上午第一节课，文选老师令狐远志正在讲授《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宁致远转头看一眼窗外，思绪飘远。

蒹葭又名芦苇，岳江两岸就有。无大江大河的卧龙乡漫山遍野只长芭茅，也算与芦苇同宗同族吧。

伊人呢？叶梦也好，罗红也好，面容姣好，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就这样暗暗开着思想小差，待他回过神来时，讲台上已不见令狐老师的影子，原来课时已结束，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站起身，三三两两向外走。

宁致远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摇摇晃晃踱步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凭栏远望校园满地阳光，怔怔出神。

从厕所回教室途中，一位长发飘飘的女生远远看见走廊上站着一群男生，其中有个特别的身影，不由心头一颤，赶紧转头对同桌李燕说：“对了，亲，下节课是啥课程呢？”李燕诧异回道：“呀，刚才我还问你呢，你说代数课，咋啦？这么快就忘记啦？”

长发女生心中一慌，嘻嘻笑着说：“糟糕，我记性不好了呢，会不会得脑梗哦？”李燕也嘻嘻笑着回道：“那还了得？薛班花得了毛病，不知多少人心碎呢！”

两女生相互打趣，吵吵嚷嚷走过那群男生身后，走进教室。只是转角那一瞬间，长发女生突然回首，看一眼那正静静发神的男生背影，个儿不高，一身旧衣服，显得有些落寞，却透着几分高冷。

上课铃声响起，宁致远扭扭脖子，待“咔嚓”两声后，才慌慌忙忙跑向厕所，如百米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