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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蒋桂娘和她带的人马垂头丧气回到英王府，王玉莹和吕慧娘都紧张害怕得哭丧着脸。
“姐姐，有善祥姐姐和小凤的消息吗？”王玉莹赶紧上前问。
“没有死，被北王韦昌辉的人抓走了。”蒋桂娘摇了摇头说。
“东王府的人呢？”王玉莹又问。
“都死光了，一个都没剩，全部死了，惨不忍睹。”蒋桂娘回答说。
“我的天啊，东王府的人都死光了，北王真是杀红了眼，胆大包天了！”王玉莹惊得伸手捂住嘴说。她不敢相信韦昌辉如此胆大妄为，如此残暴。
“什么，全都死了！”吕慧娘一听，吓得又睁大眼睛哭了起来。她毕竟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灭门之灾，吓死人了。
找地方安葬。这种天气，不出两三天，东王府内的尸体都会腐烂发臭。东王一生对太平天国贡献很大，也不该这样暴尸街头，陈尸东王府啊，还有翼王府的尸体。蒋桂娘是含着泪绝望透顶地吩咐陈主管。
“娘娘，这不该我们英王府管的事啊，要管也该天王府管呀。”陈主管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感慨说。
“老伯，没有天王授意，他北王敢灭东王全府的人吗？别指望天王府，一旦发臭，几千上万具尸体臭气熏天，半个天京城都要臭到闻得到。我们都曾经是东王府的部下，替东王善后吧，花多少钱都由我英王府出。”蒋桂娘语重心长地说。
“娘娘心善，我一定办好，决不让东王府陈尸翼王府，无人收尸，让太平天国的人看了心寒。”陈主管说。
刚刚陈主管答应完毕，走了出去，探报回来说在天王府，北王韦昌辉和秦日纲又把聚集到天王府一个大院中的东王的亲信和余党五六千人全部杀害了，炸死了。听到这个消息，蒋桂娘更是愤恨不已，而吕慧娘又是吓得“哇哇”地哭了起来。
“哭，哭，光哭有个屁用！”蒋桂娘冒火了说，“想嫁英王，就要准备蒙难。东王那么多女人，不都死光了吗？你去看看，比你年轻的，比你大的女人都死光了，哭有用吗？”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慧娘，你也别哭了，再哭不光姐姐心烦，我也心烦。天国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你我都该静下心来，听姐姐安排。”王玉莹担忧地劝吕慧娘说。
吕慧娘这样停止哭泣，抹着眼泪，一声不吭了。
“玉莹妹妹，给玉成的通报发出了去吗？”蒋桂娘问。
“昨天夜里连夜就由快马发走了。姐姐，善祥姐姐和小凤在北王手中，多待一天就多遭一天的罪，我们该怎么办。这事找何震川，找天王肯定不行，得想办法先解救出来。”王玉莹焦急的说。
“过了今天吧。先把东王府的后事处理了，安葬了。我们先礼而后兵，找北王要人。不行，等玉成派人回来，强行抢人。”蒋桂娘冷静地说，“过了这一二天北王的戒备松懈了，我们才好救人。眼下善祥姐姐和小凤肯定要受点罪，遭凌辱，我眼下想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天国都死了一二万人了，不能再死人了。”
蒋桂娘显得十分无奈，只好劝告王玉莹和吕慧娘，她眼下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等待时机。她明明知道时间一天天过去，傅善祥和小凤受的折磨就更多。她于是决定，一方面派陈主管带人去运走东王府的尸体出城掩埋，一方面派张兰带上银钱去北王府收买北王府的人员，打探准确的傅善祥和小凤关押的地点，再伺机行动，不能光指望丈夫发兵回来了。
陈玉成的远房本家亲戚陈主管奉了蒋桂娘之命，当天就带人去雇了马车，去东王府运走尸体。一进东王府看到那灭绝人寰的惨状，都悄然落泪。他从太平天国起事开始就一直随军打到天京，陈玉成授封英王后为了照顾他年事已高，留在英王府当总管，打理英王府的事务。他参加过很多次战斗，见过死人无数，但这种被自己人杀，数量如此之多，他还是第一次。他看得老泪纵横，他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清政府还没被打败，自己人到先打起自己人来了。雇来的十几辆马车装不下这么多的尸体，当他正在犯愁，不知道要跑多少趟时，就听到手下人报告，外边的人听说英王府的人来东王府转运尸体，是大义之举，市民都自发雇来了马车，板车帮忙转运。他赶紧跑到东王府门口，朝一长串赶着马车，拉着板车的人致谢。但拥挤在街道两边的市民都在低声啜泣，看得十分伤感。
一两天的时间，东王府的尸体才被转运完毕。陈主管派人清点，查找东王府值钱的东西都被北王府的军士洗劫一空，居然找不出一两银子，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一个夜晚就洗劫干净，人杀完了，留下的却是天平天国一连串的飞来横祸，太平天国从此一蹶不振，开始走下坡路了。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张兰说查清楚了，傅善祥和小凤被关押在北王府的一处密室之中，带去的银子起了作用，北王府的人一听说傅善祥是天国的状元，天王封的丞相，又是英王娘娘的结拜姐妹，丫头也是英王府的人，他们早听说北王和英王不和，怕英王率兵杀回天京，像灭东王府一样灭了北王府，所以表示愿意做内应，里应外合，解救二人。
“今夜行动，不能拖了。”蒋桂娘马上决定说，“玉莹妹妹，你代我写封函件，我拿到北王府去要人，逼北王放人。”
“一封函件就能放人？”王玉莹将信将疑地问。
“我说你写。”蒋桂娘思忖一下说，“北王韦昌辉阁下，傅善祥乃天国状元，天王赐封的丞相，我蒋桂娘的结拜姐姐，刘小凤也是我派去服伺她的人，她俩都是天国的人，我英王府的人，尔等如不想与英王府为敌，请马上放人。如若不然，英王也在回京途中，一旦到京，荡平北王府，休怪英王府翻脸不认人。落款，英王夫人蒋桂娘。”
“姐姐，你这函件不通顺，不像王府与王府之间往来的格式。”王玉莹说。
“别管通顺不通顺，别管什么格式。他韦昌辉也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几个。我拿了这东西到北王府大门带人去虚张声势。”蒋桂娘又转向张兰说，“小兰子，你带一二十个去北王府后门，潜入进去，里应外合把人给我弄回来。不要穿英王府的服装，不杀人最好不要杀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禀英王娘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定把人救回来。”张兰受令说。
夜晚，蒋桂娘吩咐带去的几十个军士交待说，“都骑马刀出鞘，带够火把，声势搞大点。”
当她率领几十名英王府的军士骑马，举着火把，举着刀从英王府出发时，沿途的老百姓一听说是英王府的人马去北王府讨公道时，都有人义愤填膺地加入进来，也是举着火把，拿着棍棒。一会的时间，还未到达北王府大门时，就汇聚成了一支几千人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把北王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北王血洗东王府早已引发了天京城民众的愤怒，都希望有人出面伸张正义，停止太平天国的内部惨无人道的杀戮。
蒋桂娘带人离开英王府，王玉莹就把抱在怀中的婴儿陈天宝交到奶娘手中。天宝好像懂事一般，不哭不闹，她拉了吕慧娘走进书房，关了门说：
“慧娘妹妹，你能不能不哭了，丧着脸了。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还像个英王府的人吗？我先前说了，不光桂娘姐姐心烦，我也心烦，英王府上下的人都要心烦。慧娘，你这样子什么时候是完呀。”
“姐姐，我害怕呀。”吕慧娘可怜兮兮地还在低声抽泣说。
“你害怕，我也害怕，桂娘姐姐也害怕，英王府上下百多号人都害怕。”王玉莹摇着头说，“发生这种事，东王府是灭门之灾。谁都害怕这种残暴的杀戮落到我们府上来。都是人啊，都是太平天国的自己人。东王府几千人说没就没了，就都死了。就那么一会时间，几千个男男女女都惨死了，是恐怖，听了谁都害怕。”她长叹口气，看着可怜兮兮的吕慧娘又说，“桂娘姐姐和玉成是两厢情愿，相互爱慕，才走到一块。我和你不一样，都是爱慕英雄，喜欢英雄，喜欢英王，才嫁了玉成。我是桂娘姐姐促成，不然玉成也不会娶我。你就更不一样了，是通过天王的赏赐，硬逼了玉成才娶了你。如果按照玉成的性格，你再漂亮，家中再富有，他都不会要你，不会答应娶你，因为他有了桂娘和我了。你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为了你，玉成当着天王的面，还有翼王他们同北王在金殿吵翻了，幸亏大家劝了玉成，他才委曲求全，答应了娶你。慧娘妹妹，不容易啊，既然都嫁了英王，我们就要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要学会坚强，学会经受各种苦难，谁叫我们都喜欢英雄呢。”
“那我该怎么办，玉莹姐姐？”吕慧娘抹着眼泪说。
“慧娘，看看桂娘姐姐，学习她吧。”王玉莹拉了慧娘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桂娘和傅善祥一不是亲，二不是戚。她为什么对善祥姐姐的事如此上心，我开始也不理解。后来，我才渐渐知道，桂娘天生性格豪爽，有副侠义心肠，她敬重善祥姐姐的才华和不屈不挠的争取妇女自由平等而为之奋斗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性，善祥姐姐的身世你可能不清楚，她的家境没有你我好，从小就父母双亡，寄养在兄嫂家，从小就当童养媳，小丈夫死了，她又被公婆卖到青楼。你知道什么是青楼吗，就是妓院，卖笑卖身的地方。太平天国打下南京，她才重获解放，新生，她凭借才华和能力，考中了状元，成了天王的恩赏丞相，又被东王霸占了去做了东王府尚书。但善祥姐姐受尽凌辱，依然没有倒下，还在为天国的大事谋划，尽心尽职。她是多么艰辛和不易，桂娘姐姐才如此为她尽力奋不顾身地想救她，就是认为善祥姐姐是天国少见的人才，是中国受压女人的骄傲，你理解了吧。”
“我知道了。”吕慧娘说。
“慧娘，我这么说吧。”王玉莹又深情地说，“我们三个女人都嫁了英王，英王无论将来成也好，败也好，英王的三个女人就是我们。成了为王，败了为寇，英王都会成为历史人物，我们三个女人将来就是都死了，后来的文人墨客，历史学家，都会评说，指指戳戳，说长说短。我是英王府的尚书，我深知我们的丈夫在前线，在战场是如何的惨烈、悲壮。他无论是成还是败，将来都是后人的英雄，是农民起义推翻清政府的英雄。如果玉成是打击外来侵略，他会是民族英雄。我们三个作为他的女人，千万别玷污了他的英名。慧娘，你千万不要让我们后代说陈玉成有个女人成天就是哭哭啼啼，使人心烦。好了，我说太多了，慧娘，我们嫁了英王，命该如此，为英王争气。”
吕慧娘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没想到嫁了个英雄，还要为以后着想，为别人往后的评说着想，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爱情、性爱是什么，应该是人生的幸福，是男女追求向往的幸福，但爱情同时又是一种人生的苦难，你只有在这种苦难中去体会，去培养出你的所愿、所往，才会真正体会到人生爱情和性爱的不同滋味。战争时代的爱情比任何时候遇到的灾难都多，只有无比强大的心态才能承受各种各样突如其然降临的灾祸，才会培养出滋润的花朵。王玉莹告诉吕慧娘的话，其实就是她知道，当英王的女人不好做，生的时候，死了后都会由人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