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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风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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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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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横断山到喜马拉雅——藏南纪行(第一章)》连载

第三十章 蚂蟥之歌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得到两个好消息。其一,大雨在凌晨四点左右停了,天阴着,很凉爽。多吉说这种天气最适合徒步了,不热,走起来舒服。其二,朝阳说昨晚八点多钟,曾眼镜家来了4名徒步的大学生,是从背崩那边反穿过来的。这表明,从汗密到背崩的路并没被大雨冲断,还可以畅行无阻。

我和老黄为之精神大振。朝阳也替我们高兴,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空档期,不要耽误了,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换在往日,其实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但今天不一样,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必办:预备好抵御蚂蟥的防护措施。徒步墨脱,人与蚂蟥的大战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前天与蚂蟥的遭遇,只是这场战争的预演。真正的考验,其实在今天。

重点是腿部的防护。朝阳给了我们一卷透明胶,很宽的那种,我们像腌腊肉一样先在脚板、脚踝和小腿等部位反复抹上盐,然后用透明胶从脚底开始,一层层往上缠,把膝关节以下裹得严严实实。这是内防护。接着穿上裤子和袜子,将裤腿扎进袜内,再用透明胶绑起来,尤其是二者的接头处,必重重叠叠,力求牢靠。这是外防护。绑完我和老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在我们各自眼里,对方走路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像机器人一样,直挺挺的,还咯吱咯吱响。

多吉没有这么麻烦,他不绑。他在一旁耐心地看着我们把自己绑成“机器人”,有时伸手帮帮忙,脸上带着微笑。

我们带着对即将完成徒步的期许与欣喜上路。我们将一直与多雄拉河相伴,直至目送它在背崩的解放大桥附近汇入雅鲁藏布江。一样的在原始森林里穿行,一样的悬崖陡壁,一样的激流挡道,一样的鸟语花香,一样的沼泽青苔,一样的瀑布不断。只是,沿途的植被却悄然发生着变化:丛林间开始出现长柄阔叶的芭蕉树。起初只是零星地长在路边,在山林里显得孤独不合群;随后是一丛丛的呈现,在山风的逗引下摇曳生姿;再后来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布满山野,显出热带雨林的别样风情。回想这几日的行程,徒步第一天我们还行走在多雄拉山口天寒地冻的雪山冰川里,第二天就进入温暖潮湿的亚热带莽莽丛林,而今天,我们又身处旖旎的热带风光之中,其气候跨度之大,感受之奇妙,真是无以言表。徒步墨脱之乐,这也算其中一项吧。

一路上最常见的风景是塌方。小的塌方,在路面积起一堆土石混合的泥浆,对行人没有太大影响,这只是餐前的开胃甜点;大的塌方,从山顶一直滑到江底,但路还在,只要把脚踩稳了,一步贴着一步,就能过去,小心头上的落石便是——相对于前者,这个危险一些,但也不过是味美思之类的餐前酒;有些塌方就很恐怖了,在路中间连续冲出几条深不可测、宽数十公分的沟,过这种塌方区,就只能一一从这些沟上跳过。但是,必须掌握好力量和平衡,否则,落点或前或后,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是坠入深渊,永远与这里的山水林泉作伴了。这是正餐么?呵呵,但愿这就是正餐吧!

蚂蟥是这条路上最诚挚的主人,它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热切地期盼着我们的到来。经过一个白天加两个夜晚雨水的滋养,蚂蟥们似乎更加密集,也更加活跃了,它们在低矮灌木的叶片上扭动着苗条的身姿狂舞,它们循着人的气息迫不及待地贴上我们的身躯,它们轻盈地在我们身上游走,肆无忌惮地吸吮我们的血液。在蚂蟥们的极度热情面前,我们之前所有的防护措施全部宣告无效。绑腿不仅没有能够阻隔蚂蟥的进入,反倒成了它们的“保护伞”“藏身地”,让我们奈何不得它们。事实证明,这场人与蚂蟥的战争,一开始就是一场信息不对称、敌众我寡的战争,我们最初以拉锯战的方式做过一些抵抗,但面对“敌人”一波接一波的“疯狂进攻”,很快就败下阵来。我们干脆放弃抵抗,对它们不管不顾,任其肆虐,然后隔一段时间,对其进行全面清理,集中消灭。这个战术,老黄称之为“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如此一来,便不再因蚂蟥而烦恼,不仅不烦恼,甚至觉得蚂蟥有几分可爱呢。老黄即兴编了一首《蚂蟥之歌》:

蚂蟥蚂蟥我爱你

我爱你轻盈纤细的身姿

在林间曼舞乘兴入怀

我爱你粗犷豪迈的性格

不惧死亡的热切亲吻真情告白……

曲也是老黄即兴“谱写”的,诙谐动听。他唱,我和,一时笑声在山间飘荡。

十二点左右到达老虎嘴。老虎嘴是派墨线上著名的险段。这里是一段长达两公里的“U”字形河谷,河两岸山体壁立,高耸入云,人们在左岸的绝壁上凿出一条宽不足半米、高低不平、坎坎坷坷的栈道,因其危险至极,故此得名“老虎嘴”。这一处老虎嘴,可以用三个关键词来描述:第一,水多。整个老虎嘴路段,人都备受水淋之苦。水是从山上流下,然后沿着石檐倒灌进来的。水小的地方,淅淅沥沥;水大的地方,如倾盆大雨。所以老虎嘴,其实是一条长长的水帘洞,走在里面,双眼迷蒙,看不清路。第二,湿滑。由于常年流水不断,老虎嘴内阴冷潮湿,崖壁和地面都长满青苔,湿滑无比。第三,高危。老虎嘴栈道高悬于距多雄拉河百余米的绝壁之上,加上路窄、地滑、眼迷,怎能不让人望而却步、心惊胆寒?多吉说,过去每年都有人从这里坠落山崖。

幸运的是,如今,人们在老虎嘴临河的崖边修建了栏杆。在栏杆的护卫下,令人惊悚的老虎嘴便不再张牙舞爪,温顺柔和了许多。于是我这个重度恐高症患者,得以顺利通过此路段。

阿弥陀佛,天可怜见!

过了老虎嘴,就接近一号桥。一号桥就是前文提到的阿尼桥。多吉说,过了一号桥,路就好走多了,蚂蟥也会少一些。按这个进度,下午五点前到达背崩没问题。

背崩是徒步的终点。到背崩即意味着,我们的徒步墨脱,大功告成。

于是,我和老黄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我们继续唱着蚂蟥之歌,哼着小曲,脚步也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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