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多吉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面色变得难看。我感到异样,疾走几步赶上去,问:“怎么啦?”
多吉指了指前方,说:“路断了。”
我一看,前面的路被硬生生劈成首尾不相连的两段,两段之间是一个长达二三十米的豁口,豁口内,泥浆、树枝、碎石混在一起,还有一些小股的水流渗出。
毫无疑问,这里刚刚发生过泥石流滑坡。
此处的栈道位于峡谷的半山腰,抬眼望,是树木丛生的高耸的山崖;低头看,垂直向下数十米处,是咆哮的多雄拉河。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段泥石流滑坡,彻底切断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我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此时,是下午一点钟左右。如果回头的话,就要再过老虎嘴,重走蚂蟥区,而且,全部是上坡路,想要天黑前返回汗密,难度极大。何况,明天会不会下雨,会不会遇到更加复杂的情况,谁又说得清楚呢?
向前,不能;回头,不甘。是进,还是退,这是个问题。
老黄看到这个状况,也呆住了。我想到的问题,他也一定想到了。
我的大脑急速运转。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我迅速冷静下来,告诫自己,关键时候一定要沉住气,镇定,再镇定,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想到办法的。
是的,人的恐惧感大多来源于对事物的未知和不可预测,而当一种状态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时,反倒释然了。
我靠近豁口仔细观察,看有无可能通过。三个人中间,我是最弱的,体胖笨拙,重心不稳,平衡力差,极度恐高。我在想,如果有一种办法,我觉得可以过去的话,那老黄和多吉肯定没有问题。
我发现,泥石流在冲断路面之后,呈扇形向谷底蔓延,形成一个大斜坡,一直到河里。我的恐高是害怕刀削般的陡直,对斜面从不惧怕,看来不用担心恐高的问题了。再看豁口,与路面平齐的地方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细线”延伸到断路的另一头,大约是被泥浆覆盖的原路的遗存部分。“细线”的上头,还有一些匍匐的树枝,如果这些树枝不是折断的而仅仅是被泥石流压弯的枝条的话,则可以用来借力。这个发现让我大为惊喜。我想,只要这条“细线”上的几个关键点位能够承重,那么,我们就可以顺着它走过豁口,到达路的彼端。
我把这个发现和想法告诉了多吉,多吉觉得太冒险,摇摇头不同意。他仰头朝山上看,用手划了一道弧线,说要试一试看能不能从泥石流的上方绕过去。
山上的树木密密匝匝,树挨树,树连树,树与树之间又挤满各类灌木和藤萝,地面则是经年的腐质层。这是人类通常不会涉足的地方,里面有没有毒蛇或其他危险动物,我们不得而知。我担心多吉的安全,不敢贸然让他进去,正要阻止,只见多吉右手抓住一根藤条,身子一躬,已向树丛里钻去。他像猿猴一样,左右开弓,扒开拦路的灌木,几下就不见了身影。我们喊,多吉,注意安全啊!多吉回答,嗯!过一会儿,我们又喊,多吉,没问题吧?多吉又回答,嗯!他的声音透过丛林传到我们耳中,飘飘渺渺。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我们再呼唤多吉,已听不到他的回答。老黄问:“团长,多吉不会有危险吧?”我强作镇定地说:“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就在这时,山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多吉满头大汗地从树林里钻出来,头发上、身上沾满细碎的小草和枯黄的树叶,老黄伸手把多吉扶下来,问:“怎么样?”
多吉摇摇头,说:“不行,走不通。”
希望就此破灭。我和老黄沮丧地垂下头,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