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图书馆工作,王诗玉生活得非常惬意,这份工作不仅减轻了生活的压力,而且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偶尔生出的烦闷会在字里行间中潜移默化地消散。这天晚上,王诗玉捧着一本诗集,读了几首情诗,便生出许多感慨。于是,她提起笔,伏在桌子上书写胸口萦绕的缠绵悱恻的情感。直到做完工作,王诗玉仍然心绪起伏。于是,她走出图书馆望着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同学,故意放慢脚步,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径上。她记得这条小路的尽头是教学楼,那附近有个电话亭,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正好可以尽情地和丛林通个电话。
王诗玉判断得一点不错,整栋教学楼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她见状一阵欢喜,快步来到电话亭拨通丛林的电话,很快传来那熟悉的温润的声音:“诗玉!”
“大哥,你回宿舍了吗?”
“在路上,我想你也在回去的路上吧?”
“什么细节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我不过是换了一部电话。”
“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吧,等一下我打给你!”
“可我很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只有我一个人,和一个最懂自己的人谈天说地!”
“如果,这中间不是千山万水!”
“如果,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我们,像一只孤狼,奔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急速掠过,只带着空气和风,不记得周围的景象,更不知道身在何方!”
“那双无神的眼睛啊,怎么竞像失意的诗人?”
“在忧伤里徘徊,徘徊到天亮。”
丛林在思考中沉默下来,片刻悠然笑道:“我对不上来了!”
“可眼中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一坐失落的天堂!”王诗玉微微仰起头,遥望渺渺浩宇,在这空旷的天地之间,在这个被她视为知己的人面前,一种被理解的满足让她心动神摇。她不由忘情地道:“大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这样和我说话,或者还有像我们这样说话的人吗?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不是像疯子一样?”
“也许是吧,可我们不就是想活得不一样吗?”
王诗玉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完全沉醉在与丛林的对话中时,夏远听着邓有哲的黄段子晃出教学楼,他正听到兴头上,邓有哲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又奇怪地道:“那是谁啊?怎么跟念经似的!”
夏远顺着邓有哲的目光望去,发现了电话亭里的人,并且立刻认出那居然是王诗玉。这时,邓有哲也认了出来便笑道:“妈呀,这月黑风高的,她在这儿扮的是哪一出?啊—?”
夏远料到邓有哲再说下去肯定不堪入耳,便推开他,道:“你先回去,别搅了戏,我看完回去之后告诉你!”
“别装腔作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稀罕看呢!这是奇葩又不是奇花!”
“那我们的眼光真是相去甚远,不是奇葩我倒觉得索然无味!”
邓有哲悻悻地笑了两声,道:“夏远,你不会还真上心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怎么都不是一个盘子的菜!好自为之!”
夏远觉得邓有哲多虑了,自己并没有爱慕之心,只不过这样一个窘迫的女孩子在强烈的自尊心的控制下谨慎地生活着,引起了他的好奇和怜悯之心。于是,他在邓有哲走远之后悄悄蹭到王诗玉的身边,仔细倾听她说些什么。夏远没有料到在邓有哲走后静下心来听到王诗玉的声音后会有那么大的震动,他不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人,可是,王诗玉专注的神情和短短的一句“可眼中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一坐失落的天堂!”,居然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夏远抑制住躁动的情感,一动不动,继续倾听,只见王诗玉感慨了几句,又开始念起诗来:
“怀想那一片安详
心醉在昨日的时光
挥不去你的音容
留不住一刻时钟
涂不掉眼前这一抹残阳
怀想那走过的天堂
心醉在树影幢幢
欲望穿你的沧桑
欲分担你的凄凉
欲收起泪眼转头又千行
于是 我在心底
燃起一段烛光 浸满花香
让情感飞度 让思绪翱翔 让泪水在嘴边绽放
终于 我看到了你
因为我把你的样子印在心底!”
电话的另一端好一阵沉默,然后才传来丛林微微颤抖的声音:“诗玉,你,你这是想表达什么?这一次我有些不明白了。”
“呵,大哥,被我吓到了吧,你觉得这表达的是爱恋,是吗?不,不是那样,我怎么会亲自玷污我们的情谊!我只是太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些日子就像是我的恋人,我怀念它,怀念其中的你我,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了,”丛林的声音有些失落,“诗玉,不早了,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王诗玉意犹未尽地挂断电话,用冰冷的双手捧住火热的脸颊长叹一声转身打算离开,可她刚转过身便猛然发现一个人影,不由惊得连连倒退,而后一头撞到电话亭上,疼痛使她发出一声闷哼。
夏远见状连忙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躲开,便笑道:“是我!”
此时,王诗玉已经认出夏远,本想报以一笑,可忽然想到刚刚与丛林的谈话可能被他听到,便心头不悦,口气生硬地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会在这儿,看来你最关心的不是你自己的安全,而是你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到!”
王诗玉面色一寒,边走边道:“这里是学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远不理会王诗玉的情绪,继续道:“喂,这位哥哥是你的情哥哥吗?真是诗情画意,怎么就没见过你对我这么心花怒放呢?”
王诗玉猛然站住,冷笑一声道:“陈年才得酒烈,日久方见情深!我们认识得很久吗?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哦,失礼!”夏远心里不由自主地变了滋味,脸上却仍故作轻松地道,“我实在是被这份深情厚谊感染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王诗玉见夏远如此谦卑地回答,又想到他帮过自己的情分便惭愧起来,不由语调一变,温婉地道:“抱歉,我态度不好!但是,你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偷听了。”
“你放心,我根本就听不懂!另外,我也不是有意要听的,你看,这儿还有人影吗?学校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王诗玉搓了搓手,她那单薄的衣服抵挡不住在寒流侵袭的冬夜呆上这么久,刚刚由于奋亢的情绪未能感觉到,此刻冷却之后才觉得透心的凉,这使她不得不抱紧双肩加快脚步,同时对夏远盈盈一笑,道:“如此看来,我还要谢谢你,只是你恐怕多虑了,什么人会打我这种条件的主意!”
夏远轻哼一声并不开口,同时解开外套。王诗玉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不等他脱下便立刻道:“不用,不用,我还好,一会儿就到了!”
“你的言行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表现一下吗?”
“我说过,你不要把我当成迷恋帅哥的小女生!我不会那么矫情,更没有那么娇气!”
“那也就是说,我不能用对待一般女孩的方式对待你,是吗?”
王诗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夏远圈在怀里。她有些慌乱,一边极力保持两个人所剩无几的距离一边严肃地道:“夏远,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想多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这不过是‘朋友有难、两肋插刀’而已,难道让我看着你冻得发抖却无动于衷才叫有义气吗?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四平八稳!”
王诗玉被噎得瞪起眼睛望着夏远,刚好迎上他含满笑意的目光,那样明朗没有一丝烦愁的目光照得她心头一暖,连忙避开。
王诗玉窝在夏远的臂弯里默默走了一段,思绪越来越乱,她正打算说点什么,不料,夏远突然道:“这么好的文采怎么不参加比赛呢?”
“呵,舒涵说,这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好机会,没准儿就能俘获梦中情人的心,可惜我心中有梦,人却不知身在何方!”王诗玉本想说得风趣一些,话一出口后自己都觉得有些暧昧,不由又自嘲地道:“这话说得好像我勾引你一样!”
夏远忍不住大笑起来,却没有开口。接下来,夏远一直把王诗玉送到宿舍门口都没有再说什么,而王诗玉刚摆脱夏远的手臂,就发现施朵走了出来,这使她心虚地推开夏远,迎上前去笑道:“施朵,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我见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就出来看看。”施朵一边回答一边看似无意地打量了一眼夏远,然后笑道:“诗玉,这就是夏远吧?!”
“对!夏远,这是我的室友——施朵,以后你们见面可不要一闪而过啊!”
“那要看我入不入得了美女的眼了!”夏远十分真诚地奉承道。
施朵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极力忍耐仍掩饰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继而道:“我哪儿算得上美女!”
夏远赔笑几声,出乎王诗玉意料之外地没有开口,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王诗玉便立刻挽起施朵的手臂转移话题:“天真冷,施朵,我们进去吧!夏远,谢谢你,你也回去吧!”
施朵不满地看了夏远一眼,冷笑一声便随着王诗玉走进宿舍楼。
夏远回到宿舍,邓有哲感觉空气中的无聊一扫而光,兴致勃勃地道:“呦,回来啦!咱们这贫瘠的土地上长出的奇葩味道如何呀?”
“知道为什么你一张火热的脸总贴到冷屁股吗?嘴巴太刻薄!”
李明宇见邓有哲因夏远的一句话就张口结舌的模样,笑声渐起,这使一时间无力反击的邓有哲立刻调转矛头,道:“你得意什么,我至少还有张热脸,你天天在花丛中脸都热不起来那才真是可笑!”
李明宇也不计较,转头向夏远道:“不过,你对王诗玉真的动心了吗?”
邓有哲闻言立刻抢过话题:“夏远,你这是牛刀小试吧,毕竟这朵花采起来容易得很!喂,这一晚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上辈子一定是在花街柳巷里混的,奈何桥的汤都洗不净你的龌蹉!”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装什么清纯!”
夏远在邓有哲的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道:“兄弟,男女之间光剩下男欢女爱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们是人不是禽兽!”
“去你的吧!”邓有哲一脚踹开夏远:“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吗?有本事你这根独苗这辈子都别做爱,我看你怎么开花结果!”
李明宇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邓有哲:“行了行了!注意点言行,这儿的房间都没有隔音功能!”
“你怕什么,你以为不出声的地方就干净吗?还指不定都研究什么呢!”
李明宇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水盆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