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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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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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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染尘世》连载

第四十六章 噩梦般的相遇

天刚蒙蒙亮,夏远便被来电吵醒,烦躁的情绪顿时爬满全身,他皱着眉头,拿起电话,无奈地道:“妈,今天你又想唱哪一出?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儿子,我今天陪你秦姨去岛城,你要不要去?”

“不去,我哪也不去!”夏远含糊地回答,当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思维后知后觉地翻译了邓茹的话后,他立刻坐了起来,失声惊道:“什么?!您要去哪儿?”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们去岛城,你秦姨问你要不要去玩?”

夏远闻言,焦灼地站起来,光着脚在屋里踱步,一时之间,一连串的问题闪进脑海:秦立云为什么突然要去岛城?这只是一时兴起还是有着某种目的?还是,这是秦珂在秦立云的口中得知父母到来后,而有意借着观光的理由,为了某种目的邀请大家去岛城?或者,这根本就是秦立云在了解了侄女的心意之后为了成全秦珂而一手策划的?还是,父母在秦立云,或者乐忻的口中得知了什么?

夏远毫无头绪又不能讲明,一时间竟语无伦次地道:“啊——哦,不,不是,那个,妈,您怎么突然要去岛城?咱们今天不是安排好了吗?听我的,别去,现在天也凉了,去了也下不了海,没什么好玩的!”

邓茹听了夏远的话,压着声音道:“你以为我是为了玩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夏远听了这句话,立刻想到王诗玉,紧张得心突然漏掉一拍,他喘了口气,才道:“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我和你爸为了什么来的?上次在酒店,被乐忻一闹,你的事儿还没说呢!这几天我正愁该怎么开口,没想到机会就来了!大家只要玩起来,心情肯定都不错,话说起来就容易了!好了,先不说了,你到底去不去?”

夏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你要是不去,我们现在就走。另外,乐忻下午回仓海,你乐叔叔有事,你来送她!”

夏远答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他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如果去,就一定会遇见秦珂,他根本无法预料这个对自己心存爱慕的人会在父母面前有什么举动,也许,王诗玉就不得不与父母见面了,可他深知眼下绝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如果不去,那他应不应该把父母去岛城的事告诉王诗玉呢?如果告诉她,那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实习的借口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逃避!可如果不告诉她,万一王诗玉意外地得知了这件事后,他又该如何解释?或者,他们偶然遇见了,又该怎么办?

短短几分钟,这些问题已经在夏远的脑中,过了几遍,眼前的状况,是他从小到大最难以抉择的一次!夏远纠结地挨过一个小时后,便匆匆赶到乐家。乐忻打开门,笑道:“你来得太早了,我下午才走呢!”

此刻,夏远没有一点儿说笑的心情,他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定了定神道:“他们都走了?”

“对呀,怎么?你又想去了?”

“没有!”夏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门见山地道:“乐忻,我和诗玉的事你一清二楚,那你——,有没有和秦姨提起过?”

“你什么意思?你指的是细节吗?夏远,我承认我和我妈提过,而且就是几天前的事,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拿我们开玩笑!况且,我只说了你女朋友是我的室友,仅此而已!”

“抱歉,我现在有点儿乱!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道什么歉啊,我又没有怪你,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我要是想说,也是当着你的面说!”

“这我绝对相信,但是你表姐呢?她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她会怎么办?”

乐忻颇为意外地盯着夏远,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她知道诗玉是你的女朋友了?”

“对,我去看诗玉的时候,被她撞见了!而且,非常巧的是,她们在一个科室实习!”

“不会吧?!”乐忻惊讶地挺直身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你不知道她的心思吗?我这个表姐可是个九曲心肠!哈——,我说呢?我还奇怪,她怎么一听说你爸妈在这里,就极力邀请他们去玩,这恐怕是个鸿门宴啊!”

“果然是这样,这正是我担心的呀!”

“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担心的是什么?担心我表姐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还是担心诗玉和你爸妈不期而遇?”

“都担心!”

“前面的我可以理解,后面的我就不明白了!夏远,你追求诗玉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是为了偷偷摸摸的和她交往吗?这个时候你不觉得你应该站到前面吗?”还有一句话她忍住了,但是,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道:夏远,难道你是因为诗玉的贫穷,而不愿意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吗?!

夏远在乐忻不满的目光中猜到了她未说出的意思,不由苦笑几声,道:“乐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解释。只是,乐忻,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那是小说中必不可少的桥段,生活中要想皆大欢喜就不能贸然行事!毕竟,婆媳相认只是开始,如何相处才是长远的事,我不想她们从一开始就心存芥蒂!”

乐忻领会了夏远未能言明的意思,她想到邓茹的为人处世,便明白如果现在让她知道夏远为她选了这样一位儿媳,肯定会百般阻挠!如此看来,夏远的想法反倒可以理解了,同时她在夏远的纠结中感受到,他不愿伤害任何一个!想到这里,乐忻的不满转换成赞赏和同情,不禁开始安慰夏远:“我觉得他们遇见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我表姐会神经兮兮地,带着大家参观她实习的医院吗?另外,她既然知道了你和诗玉的关系,那她和诗玉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她们意外遇见也不太可能!除非,我表姐有意让他们遇见,可是凭她的性格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做这件事,她会怎么创造一个意外相遇的假象呢?”

夏远的思绪被乐忻的分析紧紧地牵动着,最后,他坚定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考验我们的时候,就要到了!”

此时的王诗玉正扶着一位偏瘫的病人坐到轮椅上,病人高大的身躯压得她气喘吁吁。待安置妥当之后,她便推着轮椅前往检验科。王诗玉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凑够那笔钱,然后就可以坦然地走到潘洪面前,从此和他划清界限!王诗玉专心地想着这件困扰她的事,却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门口的台阶前,等到她发现时,为时已晚,车轮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王诗玉大惊失色,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拉回轮椅,可她的力气根本于事无补。这时,车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患者也慌乱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结果却适得其反。看着面前十几道的台阶,王诗玉急得大汗淋漓,心中暗道:完了!

正当这危急时刻,一只手伸了过来,微微用力就稳住了快要翻到的轮椅,而后顺势一提,轮椅便稳稳地回到台阶之上。王诗玉快要飞出的心瞬间落下,接着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蹲在轮椅旁,半晌才问道:“大叔,您没事吧?”

病人惊魂初定,伸手拍了拍王诗玉的后背,幽默地道:“真悬,叔这条好腿差一点也废了!”

王诗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万分羞愧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差一点就闯祸了!”

“你还是谢谢这位吧!”

王诗玉站起来抬起头,满脸的感激在看清来人之后全部僵在脸上,心里惊叹: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穿着便装的潘洪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诗玉,道:“似乎我每一次出现,都赶上你的危机时刻,这算不算是护花使者呢?”

王诗玉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道:“谢谢,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用不着,举手之劳而已!”

“你,你爷爷还在住院吗?有没有好点儿?”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你觉得那种病还有好转的可能吗?”

王诗玉为自己愚蠢的问题懊恼地叹了口气,而后连忙道:“再次谢谢你!那——我先走了,我还要带病人去做检查!”

“中午我请你吃饭!”

王诗玉没有回应,推着轮椅快步离开。

转眼就到了中午,王诗玉挽着马文心,一起走出住院部,当再次见到潘洪时,才相信他说的话不是玩笑。这时,潘洪已经看到了王诗玉,并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一旁的马文心道:“你好,我可以单独和你的朋友吃顿饭吗?”

马文心明白这是逐客令,便微微一笑,道:“这你得问问我的朋友答不答应!”

潘洪这才把目光投向王诗玉,笑道:“你不是说又欠我一个人情吗?现在,我给你一个偿还的机会,省得你良心不安!”

王诗玉静静地审视了潘洪好一会儿,才道:“好!”

潘洪微微一笑,带着王诗玉再次来到那间咖啡厅。站在门口,王诗玉回头对潘洪道:“这么巧,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再续前缘啊!”

“那是缘吗?那是恩怨!”

潘洪停了下来,仔细品味王诗玉的话,而后悠然一笑,道:“形容得真是透彻!”

“难得你认可我一回!”王诗玉率先走了进去。

潘洪在同一个位置坐下,象征性地询问王诗玉的口味,在她表示随意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意愿点好东西。服务员离开之后,气氛有些尴尬,王诗玉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电话适时地响起,这使她暗暗地松了口气。于是,她的语气显得格外亲切:“您好,请问您是?”

“诗玉,我是秦珂,你现在在哪儿?”

“秦珂?!”王诗玉极为意外,不由提高了声音,“我?我在外面!你——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夏远托我姑妈给你带了份惊喜,现在就给你吧!”

“惊喜?什么惊喜?他没有告诉我啊!”

“小姐,告诉你,那还叫‘惊喜’吗?!你别磨叽了,快点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还有事呢!”

“那,那还是我去取吧,你在哪儿?”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告诉我你在哪儿就行了,我肯定比你快!”

“那太麻烦你了,要不,就先放你那,等你来医院的时候,再给我——”

这时,一旁的潘洪不耐烦地夺过王诗玉的手机,把地址告诉秦珂后,便立刻挂断电话。

王诗玉怔怔地看着潘洪,久久不语。不知为何,她的心很乱,她特别想立刻离开,想一个人静静,她不想让秦珂看到自己与潘洪在一起!

而察觉到王诗玉的焦虑的潘洪,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了?你怕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吗?”

“就算是吧,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心里很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夏远的行为,有点奇怪,他怎么会借秦珂的手,传东西给我?!”

“庸人自扰!”

王诗玉正要说个明白,转念一想,她不应该和潘洪谈论夏远的事。于是,她沉默起来。

片刻之后,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王诗玉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秦珂带着几个人款款地走进来。于是,她立刻站起来,向秦珂招了招手。秦珂很快发现了她,然后微笑着走过来。

“诗玉,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秦珂一边故作惊讶地走到王诗玉的身边,一边挽起身后一位中年妇女的手臂,注视着王诗玉热情地道:“诗玉,这是夏远的妈妈,没想到你们在这儿遇见了,真是有缘啊!”

王诗玉没有惊讶,她完全蒙了,一时之间,忘记了与秦珂之前的谈话,忘记了秦珂口中的“惊喜”,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直勾勾的目光。没有语言能够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或者说她根本感觉不到心跳,她只觉得这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她还没有准备好和夏远的父母见面,更没有想过会以怎样的形式见面,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样!

与此同时,邓茹的震惊一点也不少,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孩不同寻常的反应,她就猜到了秦珂没有点明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这就是夏远钟情的却一直不肯透露的女孩儿,同时,她也明白了夏远隐瞒的原因!他深知他的亲人寄予他的厚望,也明白一旦违背了这种厚望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他什么都清楚却仍然一意孤行!一时间,邓茹的心上落下一块巨石,压得她气血翻涌,可她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点破,而是转头看着秦珂,问道:“秦珂,这是谁呀?”

“邓姨,您猜呢?夏远前几天刚来过!”

看着装腔作势的秦珂,一直冷眼旁观的潘洪,这时放下酒杯,他实在看不下去像傻瓜一样依然愣着的王诗玉,更无法忍受秦珂笑容之下的不怀好意和邓茹眼角眉梢之中流露出的轻蔑!于是,他在秦珂话落之后,冷哼一声,开口笑道:“呦,夏远这是使的什么招数?王诗玉,你是不是还在拒绝他呀?你看把人给逼的,父母都搬出来了!”

闻听此言,王诗玉的思维总算动了一下,接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潘洪,同时严词以对:“够了,这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随后,她再次面对邓茹,并微笑着道:“您好,阿姨,我是夏远的同学!”

邓茹同样客气地道:“快坐下吧,千万别客气!夏远啊,怕我反对他谈恋爱,所有女同学的名字,从不在我面前提起!”

邓茹的话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方面告诉王诗玉,夏远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提过;另一方面暗示她,夏远选择女朋友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在王诗玉的心里,掀起巨大的浪花,她想到夏远曾经说过的“生活中的迫不得已”,那些曾经让她感动不已的话,现在回味起来,比此刻看着秦珂亲昵地招呼邓茹更扎她的心!

王诗玉控制不住情感,澄清的眼底慢慢变得雾气腾腾,而坐在对面的潘洪看着她的样子,彻底没了食欲。于是,他站起来,扫了一眼无视王诗玉的这群人,而后走到秦珂身边,俯视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叫什么来着?秦珂对吧!你挺会演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珂一边把餐牌放到邓茹面前,一边无辜地道。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俗话说得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装着,是故弄玄虚还是觉得听的人都不是明白人啊!”

“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潘洪,你要是觉得我们在这儿,妨碍你约会,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别呀,费尽心机地来了,怎么能匆匆收场呢?!难道,你是怕再演下去,自己会穿帮吗?”

“到底谁在演戏,你们心知肚明!可惜,夏远不在,如果他在,看到你们在一起,你想想,到时候穿帮的是谁?!”

“你可真厉害啊!不过,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知道该怎么说了!”潘洪的视线转而落在一直关注着这场对话的邓茹的脸上,“您二位是夏远的父母吧,请允许我郑重地介绍一下,这位,是夏远的女朋友,我替她向两位正式问好,顺便请二位告诉夏远一声,受他所托,他女朋友我照顾的很好!”

言毕,潘洪拉着王诗玉走出咖啡厅。直到看不见那个尴尬万分的地方,王诗玉才挣脱潘洪的手,大口喘着气,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潘洪看着横眉立目的王诗玉,讽刺地道:“来劲儿了是吧?刚才这个劲儿哪去了?王诗玉,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难道看不出秦珂在算计你吗?你怎么活的这么让人糟心!还有,你和夏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确定他把你当作女朋友吗?他父母来了,他在哪儿?他不知道你在这儿吗?他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你想到了吗?王诗玉,我劝你别总在你自己的那个世界里琢磨你那点儿不容易,看看你周围的世界、看看你周围的人,别总讲那些头头是道的空话,做出来的却都是傻儿事!”

说道最后,潘洪的语气变得真挚恳切,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浑浑噩噩的王诗玉,使她那双朦胧的眼睛渐渐清澈起来。潘洪见状松了口气,独自把车开过来,带着王诗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路上,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诗玉,潘洪故作轻松地道:“行了,这算个事儿吗?!”

王诗玉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儿,潘洪又道:“要不这样,你还像以前那样,打我一巴掌!”

王诗玉动了动眼睛,望着潘洪,有些艰难地道:“你现在也是在演戏吗?演一个拯救公主的骑士?可惜,我不是公主!”

“哼,要演我也演王子!行了,王诗玉,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你觉得自己活得就那么不容易?”

“难道不是吗?”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活得很容易?”

“会比没钱更不容易吗?”

潘洪投来一束带着忧伤的目光,嘲讽地道:“比起没钱但有一个完整的家,有钱可家却名存实亡,你觉得哪一个更不容易呢?哼,我还以为你这个文绉绉的人,对人生会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呢,看来我高估你了!”

“可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了!”王诗玉扑捉到潘洪眼中的忧伤,这让她觉得这个人身上难以触及的一面,也许是他人格中最感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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